龙涎香燃尽了,英公公进来换了一支,顺带着将那盘残局给收拾了一并带出去。

  门打开时一股凛冽的寒风直愣愣的灌进来,将景伏远的黄袍吹得微微掀起一角,紧接着他平静的回过身,望向景伏城,神色波澜不惊:“朕知道你近日与持玉都在查当年秦将军身亡一事,但当年盖棺定论,秦将军之死并无疑点,你们查也查不出任何东西,又何必浪费时间。”

  “可……”

  景伏城还想再多说两句什么,又被景伏远给阻了:“好了,朕看你是一时回了京城无事可做,只好找些闲事打发时间。”

  景伏远长叹一声道:“给你个一官半职你也不要,让你回去驻守边关朕又担心你吃苦,真是拿你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啊。不若如此……”

  景伏远眼神一亮,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儿,立马提笔落字,不过几瞬,便写出了一份圣旨:“敬国战败,要送他们的公主过来和亲,朕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安顿这位公主,只能先接过来,不若就由你过去接?一来面子给足了,二来有你看着,定是安全得很,不至于坏了两国之间好不容易的邦交。”

  景伏城想也不想的拒绝:“这份差事皇兄还是找别人吧,臣弟不合适。”

  景伏远脸上神色一僵,耐着性子问他:“为何不合适?”

  “不合适便是不合适,哪有什么为何?”景伏城一摆手,告了辞,“既皇兄什么也不知道,那臣弟便先行告退了。”

  他一拱手,便是转身离开,步履匆匆,颇有些不将景伏远放在眼里的架势。

  景伏远眉头愈发紧锁,他凝视着手上那份圣旨,眼神逐渐转深。

  房门再度被合上,风也被拦在了外头。英公公悄无声息地靠近,喊了声陛下,然后禀报道:“靖王骑马出了宫,往那秦持玉的方向去了。”

  景伏远坐下,若有所思的用手指微叩桌面,思虑颇多。

  “奴才这……收到了一份打油诗。”英公公迟疑道,“诵的是靖王。陛下可要过目。”

  景伏远伸出手,英公公立马将那打油诗一首搁在了景伏远的手掌上。

  景伏远打开,十行一目迅速地扫完了,发出一声嗤笑:“写得倒还挺押韵。”

  “普天之下皆王土,王土之上皆冤魂,十年沙场无人知,一朝身死天下明,开天辟地救景国,征战沙场皆知晓……”景伏城自己又诵读一遍,越读脸上这笑容愈发深。

  英公公心惊胆战道:“陛下可要下旨将这传颂之人……”

  “不必。”景伏远抬手微摇头,道,“随他们去吧。这三言两语,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将那张纸折了又折,叠起来,压在了砚台之下。

  英公公只敢偷偷地看,心里头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景伏城一回府,东生便鬼鬼祟祟的跑过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布衣,看上去有些旧了。

  “将、将军,我有要事禀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景伏城皱着眉头看他一眼。

  东生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您不是说让我看着忘禅大师那边么,他昨儿个刚回了京城,今天又在收拾行李,还准备了不少东西,好像是要出远门。”

  “什么?”景伏城立马站了起来,“去哪儿?”

  “我没打听到。”东生摇摇头,“只看那勤亦或者勤非也要去一个,好像只留一个守家的。”

  景伏城心里头一跳,心道秦持玉这莫不是想逃吧。

  不会吧……他也没做什么啊,已经非常克制自己了。

  景伏城彻底坐不住了,在原地转了足足十圈后,一拍桌子道:“走,跟我过去一趟。”

  东生“哎”了一声,忙跟上了。

  忘禅见景伏城过来,收拾行李的动作也没停过。

  “你这又是要去哪儿?”景伏城急切问道。

  “有点事儿,要出京一趟。”

  “出京?什么事儿需要出京?”景伏城忙道,“可是秦将军的事儿又有什么新的消息了?”

  “倒也不是。”忘禅这回没藏着掖着,而是直接开口道,“我打算去边关一趟。线索断在了那杀猪匠处,总不能坐以待毙,真相不会自己找上门来。思来想去,我打算和即子箴一同去趟边关,去找找看可有什么线索。”

  忘禅敢直接告诉他的原因很简单,景伏城刚从边关回来,没有景伏远的旨意是不能贸贸然回边关的,即便他知道自己要去那儿,也不可能跟着。

  果不其然,景伏城脸色微变,脸上尽是懊悔:“早说啊……”

  “怎么?”

  “即子箴去得成?”景伏城问道,“他如今官复原职,不在京城好好待着,能跑那么远?”

  “这我便不知道了。”忘禅说,“但他说没问题,让我等着便是。”

  景伏城这心里头更似猫抓一般的难受,尤其是想到……见忘禅的行李收拾得差不多,景伏城也坐不住了,忙一挥手道:“备马,我去宫中一趟。”

  东生忙跟在屁股后面颠颠得道:“将军、将军,等等小的……您不是才从宫中出来么?”

  景伏城冷冷扫他一眼,吓得东生立马闭了嘴。

  景伏远正在练字,听得景伏城兜了一圈又回来了,也觉惊奇:“他又来干什么?”

  景伏城急得不行,直接推门闯了进来,大喇喇道:“皇兄,方才你交给我的那个差事,让我去边关接公主的那个,我接了!”

  景伏远一顿,然后便是停笔一笑:“你眼下才来接,已是晚了。”

  “什么意思?”

  “方才朕已把这差事交给了即子箴。”

  “他一个京官,去什么边关啊?”景伏城脸色一沉,眉头紧皱了起来。

  “无人可用,他既主动请缨,朕只好将计就计了。”景伏远倒很是平静的提笔再次写字,“朕身为一国之君,总不好出尔反尔,这差事既然已经落到了他的头上,朕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若是想去,便自己想法子罢。”

  景伏城闷着不作声,气闷十分,合着还得他去求那个姓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