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容都点点头, 他当然也被抢过。
裴渡表情渐渐地痛苦，有些憋住的巨大情绪，悲伤, 和异常得愤怒。他眼中闪烁着泪光, “他们, 不是人, 不是小朋友。他们是魔鬼。”
哪里是魔鬼呢。这就是人性，有时候，人比鬼神更可怕。
世界上最不可直视的两样东西，一个是太阳，另一个便是人心了。
容都却被裴渡的异样略怔忪到了。
容都不知道，这么小的幼崽也会感同身受。
雪团子垂眼又重新抬起来，清许地说：“我被抢的次数很少了。他们都是抢不敢反抗, 说话还不利索, 或者不招人喜欢的小朋友的。”只会欺软怕硬。
“抢的次数少也是抢, ”裴渡眼中已经滑落泪珠, “他们也一定欺负过你吧。”
容都回忆了一些片段, “每次我告诉老师，顺便, 会把他们故意破坏那个地方的公共措施的罪证揭露, 他们就会倒霉了。”
说着，容都眨眨眼, 又奇怪地看向了裴渡, 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幼崽会哭了。难道是自己说得太可怕, 或是太悲惨了吗？
其实并不悲惨, 容都自己有时候还乐在其中。多人的地方, 就会有小的勾心斗角，或者会被不公平对待。只要动一下脑筋，把自己能力培养起来，运用到合适的，一样能把这些可恶的坏蛋惩处了。
雪团子伸出笨拙的小手去，轻轻地摸了一下裴渡带有泪痕的脸。
“为什么……哭？”幼崽稚嫩的声音，好奇，也有点不忍，问向了裴渡。
雪团子想帮他擦眼泪，可是裴渡却握住了雪团子有点冷的小手，牵住他的小手，“我感到很难过。”裴渡将心里的感受说了出来。
“不用难过，”容都轻声说道，“已经过去了。而且，以后或许还会遇到的。”
“为什么以后还会遇到？”不知道是幼崽裴渡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或是说，幼崽的裴渡已经有足够能力和信心面对日后人生的风吹雨打，所以裴渡会说这样的话。
“这只是人生路上的提前预习和演练而已，”说着一些现代的词语，容都知道，困难不会解决一次，再也不出现。遇到的苦跟头，也不会只摔一次，从此就一帆风顺道路平坦的，“他们只会增长我解决困难的能力和信心。他们在某一个方面，是来帮助人们的。”
裴渡略不解，可是听到后面时，发现，这个幼崽，不是普普通通的小短腿。
这个幼崽，是曾经被抛弃在福利院，又被家长找回来，经历了许多、也看过许多的幼崽。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裴渡眼中的泪光没有刚才那么饱满，脸上也坚毅了一些。
“是很多人遇到困难后，都会有的想法吧。”这句话谦虚低调了。容都的声音有点稚嫩了，有的词语会吞音，还会有点囫囵吞枣的词句表达，所以他们不怎么会太过怀疑，容都内核是个成熟大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些。”虽然已经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掉眼泪了，可是裴渡还是忍不住眼角湿润。他略低下头，想不要再容都面前落泪。语气中全然是心碎的心疼。
可是，容都远比裴渡想象中，要更为荣辱不惊，淡然不迫。也更加强大豁达，自洽和自融。
我会更加保护你。心里的这一句没有说出来，裴渡的眼前如同断线的珠子。
这个幼崽，看着外表是那么小少年般。居然会在他面前落泪。雪团子找出了他衣兜里容祁放的真丝手帕，略微掂起身体，小手够到了裴渡的脸边，轻轻擦拭裴渡的泪痕。
“不要哭，不难过的。”这不算是难过的事情。这只是容都一次聊天中说出来的他过往的事情经历而已。世界上比这还要悲惨一百倍一千倍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我不会让这里的幼崽欺负你，”裴渡的眼角被擦了一下后，裴渡已经深呼吸，不要再泪光闪闪了。
因为已经摘下了录音同步传到直播间的收音麦，所以裴渡说的话，不会被录进去。
“这里没人欺负我。”容都那张雪□□润的脸颊，抬着，有些惘然。这里真没人欺负他，就连江百珂，也是因为想和他玩而过分在他面前博取眼球和存在感而已。
我会照顾你的。这句话，裴渡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没有做到最好。
好几次了，比如白天把容都一个人落在树林里。又比如，刚刚让容都被江百珂那样揉着争着箍着地抱着，那样会弄疼这个小幼崽的。
裴渡很是自责，可是容都似乎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说：“你不用难过，我在这里很快乐。有的小朋友只是想和我做好朋友。”
还帮忙着安抚着裴渡，裴渡也略微抬起了略湿的眼，点头，“好。”我会更加比起以前，细心地关注你。
后半句的完整话裴渡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暗暗地忖道。
容都看裴渡终于没有伤心的神色了，他又如最开始那样，乖乖地贴在了裴渡的怀里，脸颊贴在了裴渡温热的体温上。
“喜欢裴渡，裴渡不要难过了。”
幼崽轻轻的声音，原本分量很轻，声量也小小的。可还是被裴渡捕捉道。
幼崽表达的喜欢向来直接和大方，而容都也觉得，这个时代比他以前生活的时代要开放、自由和勇敢多了。动画片里的主人公，都是热情勇敢大方的。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
所以，他对裴渡的好感也大大方方地表露出来。
裴渡听着这句幼崽勇敢的表达，他内心原本听到那些难过的、不公正的事情而心碎时，这一会儿，却被幼崽的爱意神奇地黏痊了。
这一下，裴渡更轻声，却不飘然的声音，掷地道：“我也喜欢，容都。”
很快，外面传来了工作人员或跟他们的导演小姐姐们的声音：“睡觉啦啊小宝宝们，快睡觉。明天还要冒险的。”
裴渡小心地抱着容都，而他躺下来时，怀里的容都也很自觉地从他怀里滚落下来，钻进了小被窝里。
两个人各自躺好后，第一次盖同一张被子，帐篷的灯通过外面工作人员手中的开关，变得黯然了下来。
“哇，灯暗了。”容都很少会这么惊叹的语气，他一定是觉得裴渡不开心，而说话来分散裴渡的注意力。
裴渡也回应着他，“嗯暗了，看来叔叔姐姐们催我们睡觉了。”
“裴渡一个人睡觉会害怕吗？”他身边的小宝宝问向了自己。
怎么会，裴渡却眨眨眼，故意地说了一句：“会害怕，所以想和都宝一块睡觉。”
而这个时候，直播间的弹幕急坏了：
【啊啊，女婿和我都宝在聊什么，女婿都哭了，怎么哭了？】
【第一次看裴渡哭，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听不见他们说话呢？】
【他们的麦被裴渡摘了，我猜应该是裴渡觉得他没有保护好都崽，让江小魔王刚刚那样对待都崽吧。】
【啊心疼女婿，大可不必掉眼泪的。】
【裴渡一定是内疚了吧。呜呜想听听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啊啊女婿怎么年纪小小就知道摘收音麦？小小年纪就这么成熟，我都崽不嫁你都不行，哼。】
【他们两个人在小被窝里说悄悄话呢，哈哈，我看都宝表情，好像在说话惹女婿高兴。】
【嘿，我都总真厉害，还会哄裴渡。】
【可不是，都总既会哄因为都总受伤而气坏了的容祁，又能哄难过哭泣的裴渡。这样的我都到哪儿找。】
【啊啊啊，他们俩居然在同一个小帐篷里睡觉了。这是我不付费可以看的内容吗？】
【哈哈友友你来迟了，刚刚看见他们抱抱又贴贴。我都宝还给女婿擦眼泪呢。】
容都细细琢磨着这句话，会害怕，所以想和自己睡小帐篷。
他在想，这句话真实成分有多少。
容都不应该这么迷糊的，毕竟他已经是见过大风大雨的百年老人了。可是偏偏在情感上，却第一次有了一点满脑子浆糊的错觉。
裴渡看见雪团子居然真的在思考自己这句话，还有点当真了。
他说：“我开玩笑的。”
容都这才恍然大悟，哦哦。
可是他贴在被窝里，被窝并没有裴渡的怀里暖和。
容都皱着眉头，两个人都是仰躺着，看着那盏悬在了帐篷里的黯然的电灯泡。容都伸出了手，有点糟糕的语气：“我手冷。”
“我来帮你暖和它。”裴渡看见了容都伸出被窝的两只小手丫，他便把容都的两只手抓住，放进了被窝，用自己手掌的体温，摩/擦和贴热着容都的手心和手指头。
这样的话，容都只能侧着身体，在帐篷内淡然的灯光光线下，看着裴渡垂着眼，给自己暖和摩/擦着手的仔细认真。
或许是自己看了一会儿，裴渡也抬起眼来看自己：“手一到冬天就很冷是吗。”
容都乖巧点点头。
“我让我爸去村里给你买暖宝宝，放在手心里，就不会冷了。”裴渡说着。
容都在这个时代还没见过暖宝宝是什么，不知道是什么高科技，居然也叫宝宝。
容都眨眨眼，雪白的脸面上透露了一丝惘然：“暖宝宝……？它比你的手还要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