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醒醒是懂怎么让他生气的。

  蔺繁琢磨着迟早得抽空去医院看看脊椎。

  他在还没完全长大的年纪里早早地学会了背最大的锅。

  万韵和教训教训醒醒还行,但是心里一直也有着分寸,不好对其他小孩儿的行为进行评判。

  虽然说吃糖吃太多确实不好,嗯......

  长蛀牙就更不好了。

  “你也知道呀。”万韵和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戳了戳醒醒的额头,恐吓道,“你看看自己的牙齿,再吃下去就要全都烂掉了。”

  醒醒眨了眨眼,表情淡定的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万韵和的话,还能弯着嘴唇冲万韵和笑笑,大大方方地展露出自己健康的牙齿,“我的牙很好,才不会这么容易就烂掉呢。”

  万韵和实在是拿醒醒没办法,也不好意思当着旁人的面教训醒醒,只好暂且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好了,没吃就算了。”万韵和放过了醒醒,“马上要吃午饭了,回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醒醒见万韵和转移了话题,自知自己应该是逃过一劫了,暗暗松了口气,在万韵和不注意的时候得意地冲自己的“从犯”眨了眨眼。

  蔺繁唇角微微一抽。

  小小年纪倒还挺会的。

  就学会wink了。

  蔺繁忍着没把自己嘴巴里酸的发涩的糖拿出来,牙尖时不时在糖上蹭几下,想靠外力让糖融化的快一点。

  醒醒见万韵和催自己,也不好再多留了,有些留恋地看了眼蔺繁的口袋,眼珠转了几圈,琢磨着今天江昀多半还得突击检查,带回去肯定会出大事的。

  好吧。

  就放在蔺繁这儿吧。

  反正蔺繁应该不爱吃糖......的吧?

  醒醒有些不太确定,但还是暂且把怀疑放回了肚子了,小短腿往前倒腾了几步,正要追上万韵和的时候又突然刹住了车,猛地转过了身,朝蔺繁的方向跑了几步。

  蔺繁吓了一跳,被融化的糖水呛了个正着,重重地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来。

  “喏,帮我拿一下。”醒醒丝毫不客气,伸手抓住了蔺繁的手,强行扒拉开后把被自己□□的不成样子的糖纸塞了进去。

  蔺繁:“......”

  这是真把他当垃圾桶了?

  蔺繁麻了,连生气埋怨的心思都没了,认命地把糖纸揣进了兜里。

  他这件棉服的口袋不大,刚刚好能揣进一只手,以至于只要把手伸进去就能轻而易举地摸到口袋里装着的所有的东西。

  这下挺好。

  左口袋全是糖。

  右口袋全是糖纸。

  蔺繁揣着两口袋本该是属于醒醒的东西回了自己家,把棉服脱下来后,埋着脑袋熟稔地把口袋里的东西清了出来。

  糖纸一并丢进垃圾桶里。

  至于还没吃完的糖......

  蔺繁寻了个角落,拉开抽屉后把糖果一股脑倒了进去,在正准备关上抽屉的时候目光在抽屉里的画纸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现在都有点想不起来那天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了。

  好像是想在画上再添上属于醒醒的角色。

  但是画什么呢?

  画上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蔺繁迟疑地看了半天,还是抿着唇把抽屉关上了。

  醒醒藏糖果的窝点非常多。

  蔺繁这儿是最大的一个窝点,剩下的几个也被万韵和一一找出来,然后一并清理掉了。

  醒醒委屈的要命,气的一整天都没有和万韵和说过一句话,直到万韵和主动过来找他求和,他才勉为其难地原谅了她。

  但是他的糖果还是没能拿回来。

  醒醒心如死灰地瘫在沙发上,一时间感觉人生了无生趣。

  他没有动画片看也就算了,就连糖果都没有了。

  这真是太可怕了。

  见醒醒一副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模样,万韵和最终还是没狠下心,自我挣扎了半天,还是逼着自己在醒醒的眼睛和牙齿上做一个选择。

  这和电视剧里保大还是保小有什么区别?

  万韵和被自己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惹的有些无语,面上却没有展现出什么,只是故作自然地把电视机打开了,面无表情地从醒醒身旁经过,状似不经意地撂下一句,“只能看两个小时。”

  醒醒愣了一下,呆呆地目送万韵和离开后才又把视线放回了电视机上。

  电视机还在重复播放一个片段。

  醒醒没怎么看懂。

  只看明白了一个大哥哥抱着花在一栋很高的楼下,扯着嗓子冲楼上喊着些什么,然后一个大姐姐捂着嘴唇出现在了画面里。

  好奇怪的剧情。

  和他看的动画片差别也太大了

  醒醒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蔺繁说的广告是不是就在这里出现的?哇,这也太酷了吧。

  醒醒眨了眨眼,灵活地翻了个身,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沙发上,撅着屁股往前去够茶几上的遥控器。

  正好他想看的动画片都快看完了,他是不是可以开始涉猎别的领域了?

  醒醒有些跃跃欲试,娴熟地按了几下按键,在推荐界面翻了好几页,越看越迷糊。

  电视剧的封面五花八门的,上面的人也都不一样,一会儿是长发一会儿又是短发,让醒醒有些摸不着头脑。

  醒醒看的眼花缭乱,翻了半天也不知道看什么,但又害怕万韵和给的两

  个小时就这样被他浪费掉了,脑子一转,就点进收藏夹看了一眼。

  电视机里只有两个收藏夹。

  一个是他的,另一个是江其深的。

  他的没有什么悬念,全是动画片,都已经被他翻烂了。

  至于江其深的......

  醒醒好奇地点了进去。

  江其深不看动画片,收藏夹里东西多达一百多个,但是醒醒愣是没有找到一部动画片。

  好像也没有电视剧。

  醒醒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下颌,挑的头昏脑涨,遥控器都要按出火星子来了。

  不然算了?

  醒醒有点想放弃了。

  单是看这些封面就觉得很没意思的样子,不是长得稀奇古怪的建筑就是一长串他看不懂的字。

  醒醒正要关闭收藏夹的时候又突然一顿,表情又有些犹豫和倔强。

  但是哥哥既然把他们放进了收藏夹,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说不定好看呢?

  而且如果他看了哥哥喜欢的东西,他是不是就更了解哥哥了?是不是也可以和哥哥更亲近一点了?

  醒醒给自己洗了个脑,下定决心要逼着自己喜欢江其深喜欢的东西。

  醒醒势在必得地抿了抿唇,目光直直地放在了电视屏幕上,精心挑选了一部自己还算是感兴趣的片子。

  封面是一匹斑马和一只狮子。

  醒醒觉得这个相对来说还算不错。

  纪录片开始播放了,入眼的便是一大片草原,夕阳的余晖将辽阔的草原染出金边,苍穹和草原交相辉映,遥遥地向远方蔓延,最后交汇在了遥远的边际。

  这副场景一下就吸引住了醒醒的注意,醒醒好奇地继续盯着屏幕看,没有了糖果的存在,手指也不自觉地探进了嘴里,牙齿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指腹。

  画面很快就变了,从草原变成了草原上的动物。

  有斑马,有狮子,还有鳄鱼......

  场景变得有点快,醒醒的眼睛都快跟不上了,只是脸上的表情愈发好奇和惊喜,仿佛找到了些新乐趣,纪录片的旁白像是被隔绝了似的,没有一个字钻进了脑子里。

  哇。

  哥哥平时就是爱看这个吗?

  真有意思。

  他果然也会喜欢哥哥喜欢的东西。

  醒醒得意地晃了晃小腿,感觉自己似乎和江其深更亲近了几分。

  “动物世界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如果没有过硬的能力,一但落单,就很有可能成为其他动物果腹的食物......”

  旁白的男声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醒醒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场景会给他造成多大的精神创伤。

  长长的旁白结束后,一匹奔跑的斑马出现在了屏幕上,身后还跟着一群猎食的狮子。

  斑马很快就被狮群追上了,接下来出现的画面就是狮子的利牙嵌进斑马的喉咙,残忍地将一块皮肉撕开,斑马的头很快就无力地垂了下来,血液喷涌而出。

  另一只狮子咬上了斑马的肚子,血淋淋的肠子也滑了出来,衬得狮子森白的牙齿更刺眼了一点。

  醒醒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把自己放松地耷拉在沙发外的腿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保护性地蜷了起来,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去够了一下旁边的毛毯。

  他突然开始后悔了。

  这个一点都没有意思,比他看的动画片差远了。

  他还不如看......

  不如看狮子王呢。

  醒醒硬着头皮又抬眼看了眼屏幕,刚巧看见斑马被一只狮子叼着脖颈啃食,无力的脑袋一垂一垂的,而后像是垂死挣扎似的,猛地弹了一下,又被另一只狮子活生生地按了下去。

  醒醒的手扣紧了沙发边,紧张害怕的大气都不敢喘,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那只斑马,被残忍地叼着脖子啃。

  醒醒这次被吓得不轻,别说去捡遥控器将纪录片关掉了,连脑袋都不敢再抬起来,仿佛自己动一下脖子,自己的脑袋也会像那只斑马一样掉下来。

  纪录片孤独地播到了尾声,醒醒也埋着脑袋自闭了两个小时。

  万韵和说让醒醒看两个小时,就只让醒醒看了两个小时。

  在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之后,万韵和起身去提醒醒醒关掉电视,但才刚刚靠近沙发,就发现了撅着屁股把脑袋埋进毛毯里的醒醒。

  万韵和:“?”

  这是怎么了?

  万韵和一脸纳闷地走了过去,不太客气地拍了拍醒醒撅起来的屁股,疑惑道:“你这是什么姿势?”

  醒醒仿佛现在才意识到累似的,屁股无力地垮了下来,整个人都像是一滩融化的果冻,啪的一声砸在了沙发上。

  醒醒还不愿意抬头,声音也陷进了毛毯里,听起来闷闷的。

  “遥控器在那儿,妈妈你关掉吧。”

  万韵和更纳闷了,一头雾水地把电视机关掉了,安抚地摸了摸醒醒的脊背,道:“妈妈已经关掉了。”

  听见万韵和的话后醒醒才勉为其难地把脑袋拔了出来,警惕又侧目扫了眼电视,见确实已经被关闭了之后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你看什么了吓成这样?”万韵和见醒醒的脸都憋红了,伸手捏了捏后好奇道。

  醒醒瞥了眼万韵和,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半响后才干巴巴地开口:“看斑马,嗯......还有狮子。”

  看狮子吃斑马。

  醒醒一想到这个场景整个人都变得垂头丧气了起来,闷得发红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有些苍白。

  万韵和直觉有些不对,还放在醒醒脸上的手向上移了移,揉了醒醒的脑袋一下后关心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呀?”

  醒醒摇了摇头,“没有。”

  万韵和见醒醒不愿意说,也没强求,只是又嘱咐了一遍,“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和妈妈说好吗?”

  醒醒抬起眼皮看了万韵和一眼,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醒醒的后遗症持续了很长时间,自从看完了电视后,整个人都像是被风雨吹打折磨过的小草一样,蔫哒哒的,提不起一点精神来。

  就连看着平时爱吃的肉都没了热情。

  见醒醒脸色难看地盯着餐桌上的肉,万韵和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还好吗醒醒?”

  醒醒固执地点点头,强迫自己把目光凝滞在那几盘肉上,正要开口说他很好的时候,没忍住yue了一声。

  万韵和:“......”

  好吧。

  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万韵和有些忧虑地放下碗,目光落在了醒醒的脸上,严肃道:“不要骗妈妈,你是哪里难受吗?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

  醒醒尴尬的脑袋都抬不起来了,垂在空气中的腿慢吞吞地晃了几下,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太丢人了。

  这要让他怎么说出来。

  醒醒抿着唇憋了半天,还是艰难地摇了摇脑袋,小声保证道:“我真的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万韵和实在拿醒醒没办法了,伸手探了探醒醒的额头,见也没有发热亦或是别的症状,才暂且把心放了回去,勉强信了醒醒一次。

  醒醒说的很快一定不是指一天,在发现醒醒又无精打采地盯着电视机发呆后,万韵和犹豫了半响,还是开口打发醒醒出门玩。

  接连下了几天的雪,院子里又攒出了一层厚厚的雪,连过路的石板路上也覆上了薄薄的一层。

  万韵和给醒醒找了点乐子,拎着把扫把递给醒醒,让醒醒扫雪玩。

  醒醒纳闷又疑惑地接过了扫把,不太明白为什么扫雪在万韵和眼里会是玩。

  难道不该是干活吗?

  孤儿院的老师总是会定制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任务,在冬天的固定任务就是扫雪。

  偏偏管这个任务分配的老师是他不喜欢的黄老师。

  黄老师老是安排他去户外扫雪,在他完成之后就一点一点地检查,只要发现了有一点没有清理干净,就要惩罚他。

  有时候让他站在外面罚站,有时候让他伸出手挨打。

  很讨厌。

  但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讨厌黄老师还是讨厌扫雪。

  醒醒拎着扫把看了一眼,又垂头丧气地把扫把放了

  下来,不情不愿地在地上糊弄了两下,就不愿意再动弹了,捡了个地方就无所顾忌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盯着白茫茫的雪出神。

  蔺繁按照平日的习惯坐在阳台上发呆,还没等他在台子上坐下来,余光就瞥见了隔壁院子里的小面包。

  万韵和还是放心不下醒醒,就算把醒醒打发出门玩了,还是担心他着凉感冒,不顾醒醒的抗议给醒醒塞了一大堆衣服。

  加上醒醒似乎是胖了一点点。

  这会儿看上去真的很像烤箱里疯狂膨胀的小面包。

  蔺繁感觉醒醒这小孩儿还挺神奇的。

  怎么可以同时像这么多东西?

  也不知道是醒醒的原因还是他自己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原因。

  蔺繁没纠结太长时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撑着窗台站了起来,在继续发呆和去找醒醒玩两个选项中果断选了后者。

  醒醒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往日明明只要一看见他过来了,就眼睛晶亮地盯着他......

  的口袋。

  蔺繁还算是清醒,自知自己在醒醒心里的地位,大概率是没有那一堆糖果高的。

  只是现在倒是挺奇怪。

  蔺繁垂眸看了眼懒洋洋地坐在地上的醒醒。

  醒醒稍微往后仰着,被冻的发红的手指陷在雪地里,因为半垂着脑袋,阳光斜斜地射在他蓬松柔软的发丝上,越过白皙稚嫩的小脸,在脚边落下了一小块光斑。

  醒醒看起来像是在想事情,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意识也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去了。

  “喂,你想啥呢?”蔺繁蹲了下来,低下脑袋从下往上观察了一下醒醒的表情,试探道,“要不要玩打雪仗?”

  醒醒这模样看起来怪吓人的。

  蔺繁还是第一次见醒醒这么没有精气神的样子。

  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

  别说打雪仗了。

  要是醒醒说要堆雪人他也勉为其难认了。

  “......不行。”醒醒似乎现在才发现蔺繁的存在,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后才慢吞吞地摇了摇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我妈妈让我扫雪,我没有做完的话是不能玩的。”

  蔺繁:“......”

  你看他像是信的样子吗?

  蔺繁都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吐槽了。

  万韵和怎么可能舍得让醒醒干活?还没做完不能玩?

  他宁愿相信明天天就要塌下来了。

  醒醒指了指旁边的扫把,又抬起眼皮看蔺繁,上目线弯弯的,像一轮浅浅的月亮,内里似乎都装满了真诚和委屈。

  “真的,我没骗你。”醒醒表情无辜地开口。

  蔺繁漠然:“呵呵,是吗?”

  醒醒像是没看到蔺繁的冷漠,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像是笃定蔺繁一定会帮忙似的,坚定地把扫把递给了蔺繁。

  蔺繁没出息地接过了扫把,苦大仇深地盯着扫把看了半天,还是憋着一口气听话地扫起了雪。

  醒醒把任务交了出去,整个人更轻松了几分,慢悠悠地坐直了身体,支着下巴当起了监工,无所事事地盯着蔺繁干活。

  蔺繁臭着脸骂骂咧咧地扫雪,一边扫一边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他好好地待在他家发呆不好吗?要跑来这儿给醒醒干活。

  蔺繁越想越想不通,手上的动作倒越来越利索,很快就把醒醒面前的石板路上的雪扫干净了。

  醒醒盯着蔺繁看了一会儿,目光从蔺繁的手上缓缓移到了蔺繁脸上,最后凝滞在了蔺繁尖锐的小虎牙上。

  蔺繁还在嘟嘟囔囔的,嘴上抱怨着,手里却干的起劲。

  还没等蔺繁反应过来,便感觉一个温热的手指点上了自己的牙尖,蔺繁懵了一下,回头看向醒醒。

  醒醒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圆溜溜的大眼睛里似乎装着好奇,又夹杂着些许微弱的恐惧。

  蔺繁下意识地合上了唇,牙尖在醒醒手指上咬了一下。

  醒醒吃痛地收回了手,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扭头对蔺繁正色道:“我不喜欢你的牙。”

  蔺繁确实很像狮子,不管是性格还是模样,特别是那两颗小虎牙。

  醒醒突然又想起了之前看的那部纪录片,都快忘得差不多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了脑袋里,甚至要更加清晰一点。

  狮子陷进斑马脖颈里的牙似乎和蔺繁的牙重合在了一起。

  森白又尖锐。

  醒醒的脸色又苍白了起来,脑子都晕乎乎的,一会儿装着狮子一会儿又是蔺繁,然后蔺繁的脸出现在了狮子的身上,他自己好像也变成了那只可怜的斑马。

  蔺繁的心脏鼓鼓胀胀的,下意识地反刍了一下醒醒的手指碰到他的牙齿的触感,心情像是气球似的,一边膨胀一边飞扬。

  蔺繁没有交过朋友。

  受到家庭的影响,他连一个稳定的居住场所,一个安定的学校都没有拥有过,永远都在茫然地跟着父母四处迁徙,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只是一个过客,匆匆地在他人生里经过了一秒就再也没有出现。

  但是醒醒不同。

  他以前也观察过所谓朋友的相处,他们或是有着相同的爱好,总是聚在一起讨论着他们共同热爱的事物,或是有着非常亲密的接触,会拉着手一起上下学,会分享同一份午餐,会不管有没有事,都要手欠地去碰一碰对方。

  很古怪的行为,但是蔺繁却又不受控地被吸引。

  就像现在一样。

  “你......”

  蔺繁诡异地结巴了一下,正要继续说话时,醒醒却突然打断了他:“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醒醒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大眼睛恹恹地垂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碰上了什么难事。

  蔺繁有些不解,眉心飞快地蹙了蹙,想再关心一句时,却见醒醒又扭头看了他一眼,嘴唇抿了一下后就又难受地移开了,匆匆地撂下了一句“我先走了”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蔺繁傻眼了,实在想不明白醒醒这是怎么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蔺繁草草地自我调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满腹疑虑地把扫把倚在了栅栏上,又回头看了眼江家别墅后才利落地翻墙回家。

  醒醒的心才是海底针吧。

  当天晚上醒醒一直睡不好,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开始自动播放纪录片的内容,狮子那对尖牙在醒醒脑海里已经咬了斑马八百遍了。

  醒醒没头没尾地埋怨起了自己的记忆力。

  为什么该记得的东西总是记不清,不该记得的东西就老是忘不掉。

  醒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挣扎了好半天,还是撑着床坐了起来,愣愣地在原地发了好一阵子天,才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枕头,暗暗下了个决定。

  江其深又一次在即将入睡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看来今晚又要做梦了。

  江其深心累地坐了起来,侧身将床头灯打了开来,嘴上不忘开口道:“请进。”

  床头灯的灯光不算太亮,昏黄又柔和,以江其深所处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在接近大门的时候已经聊胜于无。

  醒醒听见江其深的回应后立刻推开了门,歪着脑袋借着那一条小小的门缝朝房间里看去,在看见床上的江其深后眼睛倏地一亮,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江其深见是醒醒,微微愣了一下,开口问道:“醒醒?你有什么事吗?”

  听见了江其深的问题,醒醒有些犹豫垂了垂脑袋,手指也局促地扣在了一起,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小声道:“我......我有点睡不着。”

  江其深没出声。

  “也许,我猜......”醒醒眨了眨眼,偷偷瞥了江其深一眼,弱弱地补充道,“我在这儿应该是可以睡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