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温润的海风夹杂些微凉意, 照拂着小岛里古朴的城堡。
司若微从导师课上出来,抱着一沓试卷直奔办公室,早早批完考卷, 她好能兼职去。
石径小路上夕阳斜垂, 遍布暖晕的草坪间, 学生们在玩飞盘,还有老师溜着自家的毛孩子。
司若微看到很多柯基和金毛,脑海里忽而回想起lucky和sunny来, 那是她唯一不舍忘却的记忆。
自教学楼回办公室的路才走到一半, 她再次被腹中阵阵抽痛席卷。
不经意间被脚下小石子绊了个踉跄, 怀中试卷散落一地,被晚风吹得四处飘摇。
路过的好心同学帮她收拢了试卷, 关切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好巧不巧, 还被师姐Mary撞了个正着。
“Ronie?”
Mary觉得身影熟悉,快步跑来,见司若微面色蜡黄, 颇为担忧:“又胃痛了吗?别再忍着,我回家路上刚好有医院, 送你去看。”
“我没事, 晚些自己去,呃…”
司若微刚想回绝,一阵恶心袭来, 她快步冲向路边的垃圾桶。
Mary抽出纸巾追上去,拍着她的背劝导:“不要跟我客气, 你状态很糟。希望上帝保佑, 你只是吃坏了东西。”
司若微体内翻江倒海,可她最近本就没胃口, 肚子里根本没东西。
疼痛与异样的难受冲击着她疲惫的身体,她有些怕了。
接过Mary送来的纸巾,司若微没再固执,跟人上了车。
路边医院是私人的,不必排队预约,取样检查一气呵成,让她三日后取结果。
这份效率,在B国可圈可点。
自医院出来,恰逢一辆豪华跑车自院中扬长而去,吹起浮尘,害司若微打了个喷嚏。
师姐望着那车的背影摇摇头,给司若微递纸巾:“擦擦。”
司若微没往心里去,婉拒了师姐相送,与兼职商店告假,孤身回家,熬了碗米汤。
喝下暖融融的汤,身子温暖些许,但不过须臾,却又悉数吐了出来。她能感知到飞速搏动的心率,牵动着阵阵空虚的惊慌。
司若微冷汗涔涔,撑着身子踱去卧室,扯过被子将自己包裹的严实。
夜里她醒过一次,有些烧,后来又迷糊着睡去。
次日清早,身体好似又无事了。
肠胃不适的症状半年来反反复复,若非昨日太难捱,她真要信了Mary,当自己食物中毒。
三日悄然,司若微往医院门诊台取检测报告。她在街边寻一长椅,借夕阳的光晕展开报告的信封。
可上面的诊断结果,宛如惊天霹雳,炸得她头晕眼花,如坠虚空。
“cancer”一词太过骇人。
她过年才27岁,生活正在慢慢好转,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吓唬她?
【病理检测疑似胰腺癌,请复诊】
司若微再糊涂,也听过这病的名号。
确诊就是死神发来邀约,拖延不过5年,最短月余,定然一命呜呼。
凭什么啊?
她一直在努力挣扎,每天都有好好活着,不曾害人作恶,老天当真不公吗?
晚风愈发凛冽,街边树枝奔波起舞,行人寥寥。
司若微不知呆愣地坐了多久,只记得最后,整条长街里,仅剩一处明灯普照。
原是深夜酒吧。
B国最有特色的文化之一。
她立在橱窗外望了望,是间很大的酒吧,装潢足够精致。
若老天非要跟她玩笑,那她何必全力以赴,苦行僧般过活呢?
放肆一回,挺好。
她推门走进去,在吧台落座,要了最烈的酒,孤身独饮。
老旧挂钟弹出一只小鸟,“哐!”的响了声。
凌晨一点,是夜间的欢场。
“oh,sweety!”
几个西装革履的醉鬼举着啤酒,用戏谑口吻吹起流氓哨,满脸玩味地凑近吧台前的司若微。
深夜酒吧女子寥寥,即便有也是成群而来,如她这般落单、纤瘦的外国女孩,少之又少。
咸猪手攀上她的肩头,眼底还落了瓶新开的啤酒。
分明是在挑衅。
司若微有些醉,却正是酒壮怂人胆的好时候:“滚!”
她糊涂到骂了国语,醉鬼即便听不懂,也知司若微没说好话。
几人将她团团围住,眼神好似在看志在必得的猎物。
司若微哂笑一声,盯着给她递酒的人半晌,朝他勾了勾手指。
“wow~ ”
男子以为司若微服软,动手掰开她的指尖,把酒塞了进去。
司若微捏着酒瓶观瞧须臾,唇角挑起一抹弧度,反手趁其不备,用尽全力砸向他的脑袋。
而身下的脚同时抬起,踹上眼前另一人不可言说的位置。
鲜血自额上流出,司若微只听那二人破口大骂:
“bitch!fuck you!”
她还没傻到看醉鬼笑话,蹭地从高脚凳上站起来直奔门口。
手伸进包里去寻辣椒水,朝着身后一通猛喷。
“Stop!”
两个身着制服的彪形大汉在身后的一片哀嚎中赶来,魁梧身形拦住了司若微的退路。
酒吧保安被惊动了。
司若微瞄着两人的大花臂,暗道来者不善。
对讲机几里哇啦,几个闹事的男子也被后续赶来的安保围进人墙里。
酒吧后台的一处暗门打开,迎面走来一位中年女子。
所有人都回眸看她,工作人员朝她鞠躬。
司若微也瞧了眼,竟是个黑发的亚裔女子!
“哪个不长眼的,又在姑奶奶的地盘撒野?”
女子一口流利中文,再次把司若微惊得一愣。
怔愣的间隙,女老板已走来她身边:“胆子够大的,在这给我上眼药的,还没有黑发黄皮的丫头呢。扰我做生意,知道代价吗?”
话音方落,身后一男子叽里咕噜翻译开了。
“不用,听得懂。”司若微借着酒气横冲直闯:“我自保罢了,有本事叫警察来,一口一个姑奶奶,本姑奶奶不认识你,也不怕你。”
女子蔑然冷嗤,审视着司若微冷声挖苦:“还是个硬茬?瞧着斯斯文文,打肿脸充胖子,给自己壮胆呢?”
说罢,她转眸一眺生事的男人,朝手下递了个眼神。
五大三粗的保镖们把人拎小鸡一样带入暗门。
再出来时,个个鼻青脸肿,手臂丁零当啷的,站都站不稳。
“还嘴硬吗?”女子忽而扯过司若微的头发攥在手里:“我厌恶管不住手脚的恶心男人,但更反感自以为是的废物。鞠躬赔罪,我今日看在同胞的份上,饶你一次。”
司若微何尝不知,这人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可她今日有什么错呢?是醉鬼招惹她在先。
“我并非有意打扰你生意,方才话重了。但你的要求太过分,休想。我不缺人怜惜,残命一条,无甚可怕。倒是你,小心动了我惹上人命官司,就此关张。”
“威胁我?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当我是吓大的?”女子的指尖在她脖颈处危险游走。
“哈,有本事杀了我,我乐得解脱,来,来啊!”司若微耿着脖子咯咯笑着,容色甚是诡异。
女老板皱了皱眉,她怕不是遇上了疯子?
“这几个扒光衣服扔河里,再不许来我的店。”她无意与小丫头纠缠,索性松了手,吩咐手下:“至于她,三倍酒钱,轰出去!”
“就一份酒钱。”
司若微见她转头就走,在后大着胆子叫嚣:“雷声大雨点小啊,一份钱,要不要?”
老板本想息事宁人,可这话过耳,她彻底恼了。
今日她本就憋闷,来名下店里消遣,偏巧撞见流氓生事端。
她在监控里一早注意到了司若微,颇为意外小丫头的胆色,这才想出来会会的。
哪知死丫头真敢叫板,连自己帮她脱困了都不知,说一句顶一句。
“你说什么?”
她眯眼眈视着司若微。
“说你强盗,我付该付的钱,就一份。”
司若微破罐子破摔,她得了必死之症,只盼活着时攒钱还清债务,就够了。
说话间,她把手藏入包里,捏住备在身上的电击手电筒,准备伺机逃走。
“不知天高地厚,自讨苦吃,抓了。”老板阴恻冷笑,招呼手下上前,打算给她些教训。
司若微杏眼圆瞪,掏出手电筒对准来人一通乱摁,场面混乱非常。
老板眉心沟壑愈发深了,撩起袖子一个箭步上前,踹上司若微的小腹,反手夺过她的武器,给司若微结结实实来了下:
“自不量力!”
司若微转瞬吃痛,被电得爬不起来,眼底满是慌乱。
“能耐呢?”老板抱臂嘲讽,勾手示意:“带进来。”
司若微被人扔包袱般丢进里间地板上。
她本以为这是什么骇人的屠宰场,哪知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办公室罢了。
老板凝视她须臾,见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得慢悠悠扯过她手腕处垂落的包包翻了起来,倒要看看这不怕死的丫头是何来历。
包里有张C大学生证,C大可是B国顶尖名校。
此外,还有个私人医院诊察报告,与她去的是一家便罢,连日期和检验科室都一模一样。
老板心下好奇,定睛读起司若微的报告,眼底的狐疑与落寞渐深。
司若微见她蹲在一边翻物品,卯足力气自后边揽住她的脖颈,作势就要下嘴。
“砰!啊!”
牙齿还没沾到人,猝不及防的过肩摔就把司若微摔了个晕头转向。
老板叉腰挖苦:“这么蠢也能读C大的博?还人类学,你会做人吗?”
“有些孽障披了人皮还只会狗吠,彼此彼此。”酒精上头,司若微嘴损得很。
她觉得身上里里外外哪都疼,一时半会逃不走,也就只能快活嘴皮子。
“活腻了?”老板俯身捏住她的下巴:“上我这送死来?”
“又来,有新鲜路数吗?”司若微轻蔑苦笑:“懂英文吧,我本就时日无多。”
“牙尖嘴利,还想咬人,过来!”老板提着她拎去桌前,翻出一把钳子:
“道歉,否则我拔光你的牙。”
“做梦。”
司若微被拽得头晕眼花,嘴上却不饶人。
老板一手把玩着钳子,一手捏开她的颌骨,作势把钳子伸了进去。
奈何她还没触及司若微的小白牙,这人先晕了。
晕的猝不及防…
“草!”
老板扶额,正欲给她一脚以作发泄,却意外发觉,司若微脸色惨白至极。
吓的?
思及方才那张诊单,老板抱臂半晌,叫来手下:
“送医。”
“头儿?为她?送医?”
一华国男子满面费解,他老板可不是菩萨心的好人呐。
“少废话,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