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在浴缸里?
宛如恐怖片场的场景, 宋思君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她起身,立时感到浑身上下的水拖着她,像是重重地压制着她逃脱, 要让她在这方寸之地溺亡, 她有些头晕眼花,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才能这样。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宋思君带着满身水汽, 费力地远离了那个浴缸,将水全部放掉,直到浴缸里的红色流尽,宋思君才感到冷静些。
她扯了纸巾将自己的手上的划痕包上。
血色很快浸染了她手上的纸巾。
宋思君去找了医药箱,从里面找出绷带, 给自己的伤口上撒上了三七粉, 再慢慢的让绷带缠上那道伤口。
地面上,正丢着她用来割.腕的工具,并不是锋利的小刀,而是沾染了些许血色和皮肉的烂瓷片。
纵使是宋思君, 也被这东西给吓到了, 到底是有如何的勇气,才能让那烂瓷片在自己的腕上磨出一道口子。
她只要一回想, 都觉得浑身上下带着刺骨的寒意,那种对死亡的畏惧席卷全身,这种类似折磨的伤害, 让她忍不住的浑身颤抖。
到底是有多大的恨意,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到底,多恨活着。
宋思君不知道, 她看着手上的血色被止住,她像是一个杀人未遂的人, 紧张且并不熟练地将所有的证据统统销毁。
直到手不再那么颤抖,她才像从浴室里出去。
她像是才从水中爬上来的冤魂,客厅里的地板被她打湿,她坐了许久,终于感到浑身上下无处躲藏的寒意,才撑着自己身体,将已经湿透的衣服换下来。
她想,她不能让江岚毓担心。
她看着江岚毓给她打了很多通电话,还有老师的,她没有及时回复,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对。
她没有想死的倾向,她这样天生的罪人,不该以死来解脱,她就该活着等着被审判,挣扎在这对她并不友好的泥泞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她要活着,她怎么都要活着。
而现在,她有了比被审判,更强烈的意愿。她要为江岚毓活得更好。
……
宋思君听着厨房的声音,想到医药箱在外面,她处理伤口不能让江岚毓看到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让江岚毓看到,明明她可以以此博取江岚毓的同情,但她内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她拿了毛巾遮住自己的手,结果在拉开门的时候,就遇到了江岚毓。
江岚毓看了看宋思君的手,下意识地,宋思君将手上的毛巾拽紧了。
见到宋思君出来,江岚毓问,“是不是忘记拿卫生巾了?”
宋思君愣了愣,捏住的毛巾松开了写,她‘嗯’了声,点头。
江岚毓又回自己屋,大概去翻去了,边找还边问:“你量大不大,算了,我拿几包出来,你自己挑。”
她听着江岚毓絮絮叨叨的声音,眼里沁着些许的笑意。
江岚毓每次一买就是好几箱,这样用许久都没关系。
她拿了好几个牌子出来,就发现本该站在这里的人不见了,她去宋思君的卧室看了看,发现人没在,又回头看了看卫生间,关着门。
江岚毓以为宋思君不好意思,也不再逗她,回了厨房去煮面了。
宋思君将自己的伤口拆下,再缓缓地给自己上药。
伤口不深,也有在慢慢结痂,但当时宋母太激动,猝不及防得扯了她一把,她的手机也因此砸在地上,当时宋思君就感到手腕撕裂般的疼痛。她没有表现出来,只等着宋母赶紧走。
但没多久,江岚毓就来了。
江岚毓总是来得那么及时,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
就像是一个救世主。
宋思君不禁想着,却在思索,要不要让江岚毓离开。
莫名其妙的割腕,刺激到了她的神经。
她当然不是在怀疑江岚毓,她只是在想,自己最近的不对劲,会不会伤害到江岚毓。
如果哪天自己又忽地失去了一些时间的记忆,再醒来的时候,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怎么办?
她将伤口隐藏起来。
宋思君将染上血色的毛巾泡进水里,单手有些不方便。再将纱布也丢进垃圾桶。
也庆幸江岚毓以为她来月经了,看到浴室里有血,应该不会乱怀疑的。
她将医药箱放入盥洗台下面的柜子里,刚好塞下,准备晚上来拿。
她开门出去,正好看见江岚毓站在外面,探头的样子。
等被宋思君发现,江岚毓又站直了身体,干咳一声,装作不经意地站在宋思君面前,像是根本没有在这里缩头缩脑。
江岚毓看了看宋思君的手,笑道:“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可以用温水洗,要是不想洗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不用。”
宋思君简短的拒绝。
江岚毓跟在宋思君身后,发现人的耳朵罕见的红了。
江岚毓觉得自己像是抓到了宋思君的把柄,还挺乐呵的。
宋思君看了江岚毓一眼,眼里满含着无奈,她将门一拉,将人关在了外面。
“面已经做好啦,你要是不出来吃,就软了。”
“嗯,知道了。”
“赶快赶快赶快。”江岚毓催促。
宋思君只是回房间多穿了一件外套,宽松的外套将左手藏在其中,这是她下意识地反应,她不擅长骗人,这样的欺骗对她来说,已经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但她不知道的是,正因为不常骗人,所以江岚毓根本不会觉得宋思君有骗人的能力。
再者,宋思君的表情变化不大,高兴愤怒都常常是这样一张脸,很好地骗过了江岚毓。
宋思君在江岚毓的监督下吃了面,她拿筷子的手忽地感到刺痛,稍稍皱眉,摊手一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右手心划了几道口子,此时已经结痂,不是什么大问题。
江岚毓正馋着自己煮的面香,看见宋思君这动作,看过去,也好奇地探头去看。
宋思君不给她看,江岚毓就更起劲儿,将人的手一扒开,就看见宋思君的右手心里,上面几道伤口。
“你这是怎么回事?”
江岚毓担心地看着宋思君,就怕宋思君背着她,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比如打架什么的。
她不是让宋思君不该去还击,就算是她,在遇到一些事,也会当场还击,但她害怕宋思君的能力不足以对付那些人。
宋思君只有一个人。
以往她可不管宋思君在外行事如何极端,现在,宋思君归她管辖,她不许发生这样的事。
江岚毓看着宋思君的手心里,有些伤口有些深,看上去虽然没有再流血,但总觉得皮肉外翻的样子,有些渗人。
她像是痛在自己身上一般,感到有些难过的情绪。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省心。在上个世界,蒋稚也是这样的吗?在没有她的时间里,也是这样的吗?
江岚毓不敢再多想,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怕触及到了人的伤口,让人感到伤痛。
大约才动过,江岚毓的手是温热的,宋思君有些眷念那样的温度,又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可怜了。
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才能得到江岚毓的关注吗?
她不介意让自己再可怜点。
但,她的尊严又让她不想这样放低了姿态,让江岚毓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平等的,可以恋爱的人。
宋思君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将手抽回,继续拿着筷子,不当回事地吃了起来,“翻墙的时候弄的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岚毓看宋思君这不当回事的样子,都快要气着了。
她气闷地看了宋思君一眼,像是每个有着不听话孩子的家长般那样无力,她起身,去找医药箱,要给她消毒。
宋思君看着江岚毓起身,就听到江岚毓满屋子乱窜,又问:“奇怪了,医药箱呢,前两天还在这里的。”
宋思君敛下睫羽,无关紧要说,“我以前伤更重的时候都有,也自己就好了。”
“是啊,你现在年轻,你现在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你现在愈合快……你要是以后落下什么病根,有你后悔的。”
宋思君低头,被骂得跟乌龟般缩起了头。
江岚毓一连串的话说出去,又觉得自己会不会有些过分,现在人还伤着,估计需要一点点她的关心。但江岚毓就是忍不住。
她将火气压了压,一边觉得宋思君不爱惜自己,一边觉得宋思君不把自己当回事。
就听宋思君叹气道,“你别管了,等你找到,我手都愈合了。”
江岚毓低骂了声,当宋思君在和自己玩梗。一时之间脸上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但皱起的眉头也随着那句话给松了下,心里那股子忧心的确被冲淡了不少。
江岚毓坐回了位置上,看着宋思君慢慢地吃饭,“你那要是能愈合,就愈合给我看看,偏要把这伤口给我看到,是想骗我的关心?”
“嗯。”
江岚毓看着宋思君一手耷在下面,一手拿着筷子,又有些不满,像是家长教育才学吃饭的小孩儿般,“你手断了吗?吃饭不掌着碗?”
“嗯。”
宋思君头也不抬,依旧回了声。
江岚毓给宋思君的应声气得无语,她知道宋思君这时候在和自己对着干,也只有忍着脾气。
宋思君给她盯得毫无满足感,心里鼓胀着,疯狂跳动,敲击着的节拍快得有些过分。
等到人吃完一大碗面,江岚毓也差不多把火气给消化了。
说来也奇怪,宋思君跟她对着干,她觉得生气,但宋思君在她眼前装乖,她又觉得烦。
这样的情绪太奇怪了,江岚毓没有细究,只岔开话题,“你肚子好点没?有没有再痛?”
“嗯,不痛了。”宋思君说,“本来也不痛。”
江岚毓说,“那你还翻墙?跑那么快?我真搞不懂你,有正门不走,偏要翻墙,你是想被请家长了吗?”
宋思君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知道校门不让出吧。”
江岚毓简直是服了。她准备下午的时候送宋思君回学校,好好地给老师道个歉。
而且宋思君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还想给宋思君买点什么补的东西。
高中生用脑最是频繁,江岚毓就怕宋思君会因为用脑过度,营养不足。
但她又是个毫无厨艺的,想给宋思君吃点补的好的,也不知道怎么下手,唯一想到的就是买。
江岚毓想着,还是要早点搬家,再请个阿姨给做饭。
每天吃点家里干净的饭菜,总比一直在外面吃要好一点吧。
江岚毓这样想着,见宋思君不吃了,便拿了人的碗去厨房洗。
宋思君下意识地就要去拿过来,让江岚毓拦住了。
“你坐着,不是有洗碗机吗?你起来做什么?”江岚毓说。
宋思君‘嗯’了声,她习惯了包揽家里的活。
但有一点却是好的,江岚毓见不得她辛苦,江岚毓也不想干活,所以就会想方设法地买些简单的东西来让宋思君轻松些。
于是家里多了洗碗机,多了扫地机器人……
宋思君看着江岚毓忙碌起来,绷紧的神经也渐渐松了下来。
她还有江岚毓,她还有大好的未来,她得看着她自己一些,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下午天气转阴了些,江岚毓也在长袖外面多加了外套。两人在小区门口打了车,江岚毓送宋思君回了学校。
办公室里,又被老张逮着教育了一顿后,宋思君才被放了出去。
江岚毓看着宋思君离开,又听到老张碎碎念叨。
“今天这事到底有些离奇了,宋思君以前从来不这样的。我还以为她是翘课出去上网,但想了想,人家从来不翘课。”
人家都是在课堂上正大光明的睡觉。
江岚毓是知道宋思君是因为宋母的事,才跑回去的。她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说,索性道,“可能家里有事吧,我去的时候,她妈妈在家呢。”
“这样……我给她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她妈妈倒是语气不太好,不像是知道宋思君在家的样子。”老张说,“这当妈的,也真是,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什么都让老师来做……这年头啊,老师也难做。管多了,人家嫌烦,管少了,人家又要闹。”
老张还给宋母留最后一点面子,没有把这件事细说。
江岚毓也没有接这话,她没有立场去指责宋母不负责,毕竟,她就是一个外人。
而且,在另个方面,她还要感谢宋母将宋思君教成这样,不然她怎么好趁机而入。
江岚毓有些坏心地走神,就看到老张乐呵呵地拿了几张纸出来给江岚毓看。
那是最近他3班的成绩单,每科都有,老师们对学生还是很关心的,各科成绩都会去关心。宋思君这样进步快的,更是重中之重。
“你看,这是最近宋思君的各科成绩,除了理科,她其他几科成绩,都及格了!而且像英语这样,还挺出众。我们英语老师都说她最近进步特别大。”
老张眼里晶亮着,看着江岚毓,像是在看什么幸运星一样的,“之前你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不信,觉得你投资她的钱,都是打水漂的,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她现在不就变得很好了吗?”
老张甚至觉得,宋思君照着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高考的时候,一定会发挥更好。
江岚毓也想起自己第一次和老张交涉的时候,那会儿老张也拿这个学生毫无办法。隐约有放弃的意思。
现在,宋思君就已经知道自己努力了,也让这些老师对宋思君多了一层看重和希望。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这还是多亏了张老师对她的关心,如果没有你的关心,宋思君也不会重新回到学习上来。”
江岚毓也觉得挺开心的,她的任务估计很快就能完成了。
江岚毓和人聊了会儿,外面就开始打铃了,江岚毓和张老师告别,疾步出去,学生们往教室回流。
江岚毓探头看了看,只在某个教室外看见宋思君杵着,高高的一根倚着门框,遥遥地看了她一眼后,就转身进了教室。
江岚毓作为被看的对象,倒是没觉得半点不适,她觉得刚刚的样子,就像是宋思君在拍什么短视频一样的。
小酷妹,哪儿哪儿都还挺酷的。
江岚毓想着,下楼的同时,看了看自己的课程,下午第一堂没有课程,她完全可以慢慢地回学校。
江岚毓打了车,又联系了一个房产经纪人,准备去看房,她已经在网上看了几套房。
她本来想抽时间打理工作室的,现在看来,一切还要她先顶着一段时间。工作室可以不用急,但宋思君这边有些着急了。
宋母现在成了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冲击一下二人的生活。
江岚毓想着,竟然有种另类的感觉。
上个世界,虽然她和蒋稚在宋母面前过了明路,但依旧被宋母所厌弃的,每次见到宋母的时候,江岚毓都表现得极其得好,说她是宋母的亲女儿也不为过。
但这个时候,宋母就会特别生气,为了面子,她又不会表现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抢了宋母什么宝贝的东西一样。
江岚毓当时也觉得挺有趣的,现在嘛……换了个身份环境,她倒是有些做贼心虚了起来。
一想到宋母,江岚毓忽地脸上笑意止住。
等等,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老张刚刚说,早上给宋母打了电话,但宋母说自己也不知道宋思君在哪儿。
但是,宋思君却说,她是因为宋母要来家里,所以她才赶回去的。
江岚毓站在原地,思考着,到底是哪里不对。
宋思君或者老张,谁给了她错误的信息。
老张肯定是不会的,那宋思君呢?也许并不是故意给的错误信息,只是,两方面得到的信息不一样而已。
江岚毓觉得自己紧张过头了。她拍了拍脑子,将这样的想法甩出去。
恰好,她叫的出租已经到了,江岚毓上车,准备去看房子。
房子就在周围,江岚毓在人的介绍下走了两套,她今天出门特意换了平底鞋,竟然都觉得有些累脚。
经纪人介绍得头头是道,就想着江岚毓别看了,赶紧买吧。
“现在买新房还要装修,装好了还要等散味儿,也不知道要多久才好,这套房子的主人也是全家搬到另个城市,才决定卖掉的,不然也不会那么低的价格出售。”
江岚毓听着,也不搭腔不接话。这些话术,她早就听了无数遍了。
她挑剔着这套房子,这里地砖看着不好看,那里不向阳,卫生间没设计好……
她在内心里给房子打了个叉,自然对经纪人的介绍就没什么感觉。
经纪人大概也觉得这样的客户难搞,就差直接跟人报价了,大家把底线拿出来看看。
终于把每个房间看完,江岚毓说,“我们去看看其他房子吧。”
经纪人也知道了,江岚毓这是没看上呢。
江岚毓也知道自己太挑了,如果自己来装修的话,也不至于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她在外面看了两套房,差点儿把自己的上课给错过。
司机不能进校园,后面的路程是江岚毓自己跑的。她喘着气上三楼,踩点进教室。
位置还挺多,有同学还主动让江岚毓过去和他坐。
江岚毓以前都是经常翘课的,虽然名气是打出去了,但在班里和老师那里的人缘的确不怎么样。她也没有刻意去维持人际关系,班里人对她都是可有可无的状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江岚毓没来,自然也没人给她请假或者答道。
在许多课程都是以出勤率占大头的情况下,原身出勤率不高,期末成绩总是挂。
当时这一出来,让范伊阳嘲笑了好久。觉得江岚毓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但现在江岚毓又开始来认真上课了,她又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就看看,江岚毓能装多久。
江岚毓下课后就去图书馆拿了自己中午丢那儿的东西。
她晚上没课,下午回去的时候,同城送菜就给她把买的东西送到了。
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挺多。
幸好在楼下拿的,江岚毓自己拖着进了电梯,上楼又拖出电梯。
她慢吞吞地把切好的鸡块洗了洗,准备找个教程准备煲汤。
视频里放着步骤,江岚毓看了两眼,觉得非常简单。
她跟着热水洗好,再是将鸡肉放锅里炒好,捞出来开始煮了,又发现家里的调味料差许多,还有需要炖鸡的配料,在厨房翻找半天,才终于是找到了些许的枸杞。
终于将鸡肉炖上,江岚毓都有些恍惚,连蒋稚都没吃过她做的炖汤呢。宋思君真是幸运。
再看厨房——被她弄得有些乱,灶台上都是她不小心弄出来的油渍,
江岚毓把袖子卷了卷,再洗干净手,将头发高高的挽起,认命地开始收拾。厨房真不是她的强项。
放过菜的台面,切过菜的彩板,扔过垃圾的垃圾桶,以及被油渍溅得到处都是的灶台……
江岚毓等锅煮沸后,就关了小火,期间把锅烧干了一次,屋里屋外都是焦糊的味道,她搅拌了一下,又加了水继续煮。
期间,江岚毓从卧室将笔记本搬到厨房外面的餐厅守着工作,就怕自己不小心把厨房炸了。这里不是存档游戏,她的命也宝贵,只有那么一条。
江岚毓泡了咖啡,拿了薯片,边吃边工作。
差不多快到九点,江岚毓又看了看汤,再加了些盐进去,恰好,她的手机响了响。
江岚毓拿起来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他弟的名字。
江岚毓是个务实的攻略者,也就是说,与主角多余无关的支线,她是不会去碰的。所以原身的家人,江岚毓也觉得自己仁至义尽。
江岚毓离开自己的住所后,张彩云也是联系过她的。
张彩云大约认为江岚毓还是以前的江岚毓,这一次闹脾气也是有限度的,毕竟江岚毓太缺爱了。
张彩云也了解江岚毓,一旦她释放丁点的善意,江岚毓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全副家当都给她掏出来。
而且这都多久了?江岚毓再有气,怎么着也该撒光了。
张彩云作为江岚毓的妈妈,怎么也不会就这样被江岚毓抛下。
但张彩云错了,江岚毓现在谁也不认。
大约是真的被气到了,这些天张彩云消停了许多,没有再发信息来问江岚毓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给她打钱之类的消息。
就前两天,给江岚毓发了一条,她弟弟从拘留所出来的消息。
江泓维今年十六岁,刚进的高一,因为成绩不好,在初中的时候复读过。
当时家里人也想着,复读一年就能进重点高中了,时间只是证明了,江泓维的确是坨烂泥。
家里没办法,给他出了笔择校费,送到市里最好的高中去了。
家里的大头都花在了儿子的身上,他们的日子的确不算很好过。
后来江岚毓有钱了,张彩云还给江泓维报了好几个补习班。
什么五花八门的都有,就像是突然暴富的人,想着让这些班给他补补,就指着江泓维从此成为一个有内涵的名门公子。
此时,江岚毓看了一眼江泓维电话,没接,手一伸,关了静音。
她最近对那家人都是冷处理。
她就看那家人到底急不急,房子有了,车子有了,儿子也在重点高中上学,他们还不努力,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那么轻巧的一个副本,离开了她,就什么都不会了吗?那做什么还活着?
江家,江泓维持续打了一段时间,看着没有被接通的电话,他烦躁地将手机往地上一扔,‘啪’得一声,不知道手机摔坏了没有。
江泓维生气转头,“你们跟我姐吵什么吵?要不是你们就只知道问她要钱,她怎么会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江泓维和原身的关系还好,大约是江泓维从小被父母宠着,没有直接和原身发生过冲突,都是父母在前面为江泓维争夺利益,压榨原身。
江泓维还因为父母偏心,觉得自己姐姐可怜,虽然也奴役她,但他自觉自己是个好人。
现在,江岚毓竟然不接他的电话,他就觉得全都是父母的错。
张彩云看着儿子发怒,心里有气又舍不得往他的身上发。
儿子才出来,心情差一点是正常的。
家里两个男人,江父虽然窝囊,但话语权却是最高的,其次就是江泓维,他可是江家的命根子,他要做什么,哪个敢说他不对的?
张彩云也习惯了被家里的两个男人奴役,她忙将儿子的手机捡起来,看着坏掉的屏幕,眉头一皱,心疼说,“你要发火,砸什么不行,砸手机,这手机才买的,那么贵,你砸坏了怎么办?”
张彩云自己都只用着江父不用的手机,还用了好几年,儿子这手机可贵了,放一线城市可以买一平米房了。
江泓维不以为意道,“再买不就是了,财奴。”
他就像是根本没把钱放在眼里,毕竟从小就是他父母为他撑起头顶的一片天,后来是原身,谁都没有亏待过他。他不把钱放在眼里,因为要钱来得太容易,他又不用为了生计苦恼。
张彩云说,“家里现在哪里有钱啊,你姐不给,我们都捞你不出来,我们差点儿就要去卖车卖房了。”
“那你就卖啊。”一想到他被丢拘留所那么久,他就觉得厌烦,后来又因为出来的时候,和一帮人起冲突,当场又被送了进去。索性这次不是他先动手的,只蹲了几天。
现在他一肚子气,他回来了,他姐竟然都不回来看看,还不给他打电话,他就觉得烦躁。
“小维,我们卖了,你住哪儿?你说得那么轻松!要是我们把房子卖了,你学校里的人怎么看你?”张彩云说。
“我住我姐那儿就行了。”江泓维说。
他有一个网红姐姐,那些人羡慕都来不及,但每当他和人说,遇江南是他姐的时候,那些人都不信。他想把他姐带到学校去,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都看看,遇江南就是他姐。
张彩云和人说不通,让江泓维继续联系他姐。
江父看着电视,老神在在的抽烟,看着屁事不管。
好像生了两个孩子,就是他最大的功劳了。他可是男人,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像个婆娘一样为了这点小事闹来闹去的,像什么样子。
张彩云拿了江泓维的手机打过去,又丧气道,“怎么办?现在你姐联系不上……你那女朋友怎么办?”
江泓维将手机抢过来,打开了王者,白了张彩云一眼,“你去道歉不就好了?我姐每次一回来,你就对着她说这儿说那儿的,要是我,我也不愿意回来。”
张彩云都快要被气晕了,她这是为了谁啊?她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她儿子竟然一点都不理解她,她做了那么多,不都是为了他好吗?
……
江岚毓一点都不知道江家的事,她等着宋思君回来,去洗漱了,差点儿等睡着。
宋思君的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也不是很精神。江岚毓打了个呵欠,差点而把桌面的咖啡给带倒。
“今天怎么那么晚?”
“老师讲了卷子,拖堂了一会儿。”
听到是这个理由,江岚毓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宋思君回屋放书包,又看到江岚毓在找什么。
“我就记得医药箱在外面的,也不知道放哪儿了。”
“怎么还在找?”
“我刚刚发现手上缺了块皮。”江岚毓拿着手给宋思君看,那皮缺的正是位置,再进去些,恐怕就要流血了。
宋思君有些紧张,“怎么弄的?”
“切姜块的时候吧,我都没什么感觉,就刚才看见了。”江岚毓笑着将手递人眼皮子下:“这下,跟你同病相怜了。”
宋思君下意识地去拿了医药箱。
江岚毓手贱地拨了拨被切到的皮,就看到宋思君从浴室拿出了医药箱。
江岚毓见医药箱在浴室,好奇问,“你放浴室做什么?”
“忘了。”宋思君不假思索道。
“哦。”
江岚毓现在有些困了,也没计较。
手上被喷了些酒精,宋思君还想给她拿创口贴,江岚毓缩回手,蜷起手指,“好了没,你没看到我伤口早就好了吗?”
宋思君埋怨地看了人一眼,她可以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但江岚毓的不行。
好像一小条口子,都能让她感到心疼。她舍不得江岚毓受半点的伤。
“我做了汤,你看看好不好喝。要是不好喝的话,明天继续。”江岚毓要去厨房。
宋思君就起来说她去。
江岚毓哪儿能让人去,伸手把人拉了一把,却不知道碰到了哪儿,宋思君条件反射地缩了下手。
这一下,两人都愣住了。
江岚毓瞌睡被宋思君的动作吓走,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没电吧,宋思君那反应……
“你怎么?”
“我去拿。”宋思君主动说。
江岚毓皱眉看着宋思君,再看了看桌上的医药箱,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
她没问系统,也知道系统只会在她要求的时候,才会去看她想看的东西。不可能全年无休地当全球摄像头,不然江岚毓的金手指也开得太大了些。
江岚毓跟着宋思君进了厨房,眼见着宋思君因为那锅汤而皱了皱眉,大约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但很快,她就放松了表情。
“哎哎……第一次做嘛。”
江岚毓有些不好意思。
宋思君回头看了江岚毓一眼,“我尝了味道,还行。”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行,还是假的还行。江岚毓也拿了碗,“我试试。”
江岚毓给自己舀了一碗,尝了口,下一秒,她眼睛就愣了,这放盐也太多了吧,而且还有些糊锅的味道。
“没有别的味道,还行。”宋思君说。
她端着江岚毓做的汤出去,那接受能力比江岚毓强了不要太多。
江岚毓看着宋思君喝完一碗汤,再吃了两块只有盐味儿鸡肉,瞬间有些佩服了。她果然还是可以营销黑暗料理师这个人设吧。
江岚毓看着宋思君吃饭的时候全程没用上的左手,眼神也暗了下来。
等人吃完,江岚毓收拾了桌子,跟着进了宋思君的房间。
本来宋母搬出去了后,这边就被宋思君给清空了,只剩家具,现在摆上了宋思君的各种课本,就显得有些人气味儿。
江岚毓坐自己的凳子上,她看着宋思君垂落的左手。她还没想好怎么开这个头。
小台灯开得很亮,宋思君做了一会儿,忽地转头,她看着被光束排斥在外的江岚毓,那张轮廓似更加立体的脸。
她像是思考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要不你先回去吧。”
江岚毓没想明白,回去,回哪里去?宋思君这是在赶她走吗?
“你让我住我家里?”
宋思君没摇头,也没点头,说,“你要不先住宿舍,也可以吧。”
江岚毓对宋思君的怀疑已经够反弹到了一个高度,轻易相信,那是因为宋思君从来没有骗过她,轻易怀疑,那是因为她从中发现了端倪。
江岚毓看着宋思君,一反常态的样子,“你让我住哪儿就住哪儿?宋思君,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没听过吗?”
宋思君沉默。
江岚毓想,她得再给宋思君一个机会。
“你怕你妈?”江岚毓问。
宋思君点头。
江岚毓吐出口气,宋思君从来没有怕过吧。就算宋母想以她那微弱的母爱,将宋思君拉入她的阵营,她也一次都没成功过。
江岚毓说,“要是真的怕,去我家躲一躲也是没关系的,不如我们搬家吧?”
宋思君不言不语。
江岚毓也跟着沉默,宋思君是想赶她走。
江岚毓碰到了宋思君的左手,她握住了宋思君的指尖,再将手掌扣入其中,但宋思君的五指没有反扣过来。
她看着江岚毓,再低头,看着被人握住的手。
宋思君看着自己的被握住的手,平静的语气道,“你放手。”
江岚毓没放,她发现宋思君的确在紧张什么,那紧张让她做出了前后矛盾的行为。
“宋思君,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江岚毓的唇线绷紧,表面冷静的皮下,蕴含着愠怒。
宋思君不为所动,她看着江岚毓,以沉默对抗。
“好,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近乎气话般,江岚毓松开了手,“你也别想再找到我。”
江岚毓失望地看着宋思君,像是被她积蓄了许久,都尽数投放在了宋思君的身上。
宋思君没等那只手放开她,她先将那只手回握住,因为用力而拉扯出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