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一晃过来, 结果就对上了江岚毓那双毫无睡意的眼，宋思君只愣了愣。
并没有被吓到，她看着江岚毓, 一张不大的脸窝在蓬松柔软的头发里, 显得更小了。
床头有灯，灯光洋洋洒洒落入江岚毓的眼里, 很是亮堂。
江岚毓此时正微微眯起了眼，一副得逞的样子。
“被我抓住了吧。”江岚毓呵呵两声。
宋思君看了江岚毓一眼，又开始沉默。
江岚毓得理，开始不饶人。
“都说了晚上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江岚毓说：“你看，这下就被我逮到了, 你难道不知道, 这样想行为不礼貌吗？你上次进来，还不承认。”
宋思君不知道江岚毓在说哪次，但是她做的，她都承认了。
她坐在江岚毓的床边, 按住了江岚毓那只在戳她大腿的手。
江岚毓只是小动作, 就那么毫不顾忌地做了，等到被人抓住了, 她才感到不妥。
她的手被宋思君整个得包了起来。江岚毓的心头猛地一跳。
江岚毓的手指暖呼呼的，在她的手心里不安动弹着。
宋思君并不想做什么，她只是想看看江岚毓, 现在看也看了，江岚毓说也说了。
嗯……怎么不继续说了？
她抬眸，看着江岚毓。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你别以为人到了晚上真的容易情绪上头吧？但我不是, 你别想对我做什么。”江岚毓说。
宋思君感到江岚毓背上的刺都快要迸射而出。
宋思君坦然说，“没别的意思, 我睡不着。”
江岚毓扣了下宋思君的手心，将自己的手拿回来，斜眼睨着人问，“要我讲睡前故事？”
宋思君摇头。
她就是单纯的失眠。
她感到坐着太高，看江岚毓的时候都要低头，索性就坐在了地板上，这样看过去，就会稍稍仰着下巴。
她将江岚毓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我又不会心疼你，别装可怜。”江岚毓无语地看着宋思君的行为。
宋思君没有装可怜，她只是恰好就是江岚毓说的那类，晚上特别容易情绪上头的人。
江岚毓却不是，这个没良心的。
不过也好。
她坐了会儿，江岚毓说什么她都沉默地，她习惯了沉默，现在被人数落，她竟然也觉得岁月静好。
这是怎么了？
宋思君有些难以自持的感觉，她起身，又像刚开始来的那样安静，只是在关门的时候，侧身，并未回头，说了句：“早点睡。”
门里传来江岚毓底气十足，“不是你我早就睡了”的抱怨。
宋思君喝了杯水。现在的感觉太奇怪了。
她不是个傻子，许多事，突然出现，堆在了一起，就算她这个无神论者，也会觉得奇怪。
突然江岚毓就对她好。突然就那么喜欢江岚毓。突然就为了江岚毓去改变自己……
突然的，一闭上眼，就是江岚毓的死。闭眼，就会梦到死去的江岚毓。
脸上沾满血污的，或是揭开白布时，睡容安详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说，可能是怕吓到了江岚毓。也可能是觉得总是梦见这样的事，不吉利。
好像有什么东西围绕着江岚毓，形成了一个怪圈，她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少是受到了那个怪圈的影响，但很显然，她对现状还是很满意的。
就像是明明知道有人给自己造了个楚门世界，她还是乐意钻回去。
江岚毓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云城大学的迎新活动快十一月才开始，每个系分配好时间在校礼堂举办。
如今快要到十月，大一新生们的军训还未结束。
江岚毓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也没参加学生会，去慰问那些新生的人中就没有她。
但她偶尔路过大操场的时候，又或是放学吃饭的时候，会看见每个食堂都挨挨挤挤的，一个个穿着军绿，脸一个赛一个黑的学弟学妹。
军训结束，各个社团和学生会开始招新。每个班组织人员准备迎新表演。
江岚毓第一年的时候也参加过，因为和范伊阳是一个寝室的，被拉了一次当壮丁。
当时原身也才上大学，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她没有范伊阳那样会化妆，最多底子还行，看着就是那种单纯的大学生，那点底子白的时候还好，被评说一句清纯也不过分，但军训一个月，人彻底黑了，胸部、脖颈和脸完全是三个色差……
她平时大约经常看见自己，也不觉得自己黑，但和那些白的人站在一起对比，就感觉走哪儿都想缩到阴暗角落，与那些影子为伍。
范伊阳当时很受欢迎，迎新晚会是她大放异彩的舞台，她身材好，会化妆打扮，因为学过舞蹈，气质也看着出类拔萃。
上了舞台，自信的范伊阳站在舞台中央，她成为了大众的焦点，而原身就彻底成了范伊阳的陪衬。
原身拘谨又胆小，甚至因为第一次上台而感到脸红红的，就算告诫过自己很多次，不要担心这些，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我应该摒弃过去的自己，自信些，但还是没用。
她担心得多，又怕自己记不住动作，舞台上显得小心谨慎，看上去就像是放不开，她被那样注视着，又觉得自己敏感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创。
范伊阳在迎新后被众人追捧，原身却相反变得沉默，就算有向她示好的男同学，她也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寝室里也不怎么说话。
这一切都在一个冬天过后，她白了回来，在学校参加了一次歌唱比赛，然后被人注意到。
昌景州是原身的贵人。
但对江岚毓来说，他们顶多是互帮互助，如果没有原身，也会有更多适合的女孩让昌景州捧红，但谁让火的是原身呢？
原身对昌景州很感恩，对于他们突然拆伙，要求还钱，原身什么都没说，也干脆得很。
江岚毓理了下原身关系网，发现真的简单得离谱。每天就想着钱，倒是和江岚毓是一样的。她们都是为了目标而在好好努力的人。
所以，当江岚毓看着自己手机上的联系人，沉默了半秒。
刚刚昌景州给她发了条信息，说是问她能不能和他们做一个互动，双方都增加一下人气。
本来就是拆伙的前东家，之前的事还闹那么一波。现在如果再合作，肯定会再次惹人非议。
人气就像那流水，通常都是从高出往低处流。所以与前东家合作，最多是给江岚毓博得一个大方的美名，顺便洗白一下前东家拆伙，里头没有其他阴谋。
但……江岚毓为什么要这样做？之前他们拆伙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抱歉，我最近没有开直播的打算。”江岚毓中规中矩地发了回信。
缪云蔚看着回复，眼里的神情都僵住了，她本以为……她本以为江岚毓会给昌景州面子的。
她一直都喜欢昌景州，可能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她觉得好的，她会认为旁人也觉得好。
她自己喜欢昌景州，那江岚毓肯定也喜欢。那么，江岚毓应该不会拒绝昌景州的要求。
同时，昌景州看着缪云蔚拿着他的手机去试探江岚毓，本也是提心吊胆，害怕缪云蔚情绪失控，现在见缪云蔚这样，也就差不多明白了。
江岚毓拒绝了。
缪云蔚不敢在三人群里说这句话，自己心里也有鬼，所以做什么事都显得没底气。
她现在也很后悔，当初因为怀疑就踢江岚毓出局。但是为什么江岚毓就不能体谅一下她呢？她才是昌景州的正牌女友，但江岚毓一点都不懂得回避，这让她怎么不嫉妒？
“她拒绝了？算了吧，我们又不缺钱，慢慢起来就好了。”昌景州现在很是头疼，但又不知道怎么劝缪云蔚。
“不，我要再试试。”
昌景州也知道缪云蔚为什么那么坚持。
江岚毓太火了。她的人气放在旁人眼里，真的太让人嫉妒了。
刚刚还有朋友给她视频问，“你和那遇江南怎么搞的，把她捧起来，现在说拆伙就拆伙，还不带带你们，你们甚至连互关都没有……”
缪云蔚也觉得如此，他们之前还在群里那样安慰江岚毓，让她独立起来。
朋友又说：“而且听说她现在在那些网红圈里可吃香了，他们随便组个局，就是多少流量？你不去问问怎么入圈？”
百万有百万的圈，千万有千万的圈。
那样子，就像是说，江岚毓把他们抛下，完全就是狼心狗肺。就算拆伙，也是江岚毓被丢下。
他们有想过江岚毓可能会有不同的际遇，拆伙的时候说得多好，祝彼此前程远大。
但真的另一人起来后，又那么地让人觉得难受。缪云蔚难道就没想过江岚毓会火？
——她想的更多的却是，江岚毓就一个漂亮花瓶，再无翻身可能，他们不用做绝，仅仅做到这一步就可以。就这样放任江岚毓去自生自灭。他们也觉得，遇江南的火，和原身没有半点关系，都是他们团队做得好。
缪云蔚不死心地打字，“其实不用直播也好，你做下期视频策划的时候，能不能先告诉我，然后我们再做个类似的。”
缪云蔚再发，“这样好像蹭流量有些明显了吧，要不你做完一期，然后再艾特一下我们这边的账号，我们也学那网上那些接龙。”
缪云蔚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以往她做的就是策划，每一个视频都带来了巨大的流量。
她近乎疯魔了般等着江岚毓回复，却看见江岚毓发来两个字。
“学姐？”
缪云蔚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