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后,病毒肆虐,末日降临,这栋房子里搬来了新的主人。

  这人是ABERC实验室的最高领导,全境安全区的总负责人,他下令将这座房子设立为全境安全区的总部办事处。

  每日,他喜欢站在这栋房子的屋外,俯瞰着远方,眺望着整个村落。

  因为站在这里,他总是能够想起几年前的那个美丽的夜晚。他就曾在这个位置,注视着那道浑身浴血的身影穿梭在村子的街道上。

  那孩子每走一步,就会有一个人死在他的手里。

  街道上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尖叫声和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那孩子却面不改色,就像在漫步花园一般,嘴里吹着轻快的口哨,表情轻松自在。

  每当想起这一幕,他都不禁浑身战栗,兴奋难耐。

  “斯托克教授,三十四号安全区那边传来了消息。”

  一名卫兵毕恭毕敬地来到了伊戈尔·斯托克的身后,打断了他短暂的回忆。

  斯托克转身,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你说的这个消息最好足够重要,否则我会用针线缝上你的嘴巴,让你永远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卫兵深深地低下了头,硬着头皮汇报道:“据说有人在安宁市的炼钢厂避难所里发现了实验体001,还有……”

  “还有?”伊戈尔·斯托克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

  “还有……”卫兵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声音里带着恐慌,“那人说实验体001和秦上校待在一起。”

  “是吗?”斯托克沉默了下来。

  卫兵战战赫赫地抬头望了他一眼,接着立刻低下了头。

  “001和秦楚待在一起,你怎么看?”斯托克微微侧头,似乎在对着其他人说话。

  “001为杀戮而生,001将终结他的生命。”

  一道女人的声音突然在卫兵的背后响起,这声音尖得奇怪,像死人一样没有任何感情。使得卫兵脖子后面的稀少的毛发全部竖了起来。

  “秦楚。”斯托克摸了摸下巴,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前方,“他是一个麻烦。他闯进了ABERC,抢在我之前,偷走了我最重要的文件。那些被我派出去追捕他的人,一个个都有去无回。”

  他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微笑着注视着面前的卫兵。

  “听说,秦楚在离开安全区之前,秘密组织了一群反叛军。至今为止,我仍未查清这些反派军究竟藏匿在何处。如果他回到了安全区……”

  卫兵紧张地说:“教……教授,您有什么吩咐?”

  “哈哈哈!”斯托克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卫兵的肩膀,低声道,“我们明天前往炼钢厂避难所。”

  “是……是!”卫兵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我们的001在外面孤单太久了,他一定很想家了。”斯托克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侧头对着卫兵身后的方向说道,“你也一定很思念他吧,女士?”

  “001为杀戮而生,001将终结他的生命。”

  身后的女人仍然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声音冰冷,像是一台机器。

  卫兵感到毛骨悚然的同时,又不禁对这个被斯托克教授称为女士的女人感到了好奇。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眼睛,想要去看看这个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终于,他看清了,这根本不是个女人,甚至根本算不上是个人。这是个怪物,是个可怕恶心的人形怪物。

  卫兵手中的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张开的嘴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叫。他转过身仓惶地往外逃。

  一道黑影闪过,卫兵瘫倒在地,彻底死了。

  “把他喂给002,那只畜牲好久没进食了。”斯托克窃笑着说道。

  那怪物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拖着卫兵的尸体离开了。

  斯托克放下了手中的空杯,目光深邃地继续注视着山下的村落。

  曾经居住着普通村民的房屋如今成了实验人员和士兵的住所。

  往北一点,是他重建的实验室,那里关押着他回收回来的实验体。而其中最舒适、最宽大的房间到如今都仍然空空如也。

  “已经过去了四百五十七天,001,你在外面玩够了,也该回家了。”斯托克低语着,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远在安宁市东部劫匪营的一间牢房里,小一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就是个变了异的怪胎!他差点杀了我们!”

  小一直挺挺地躺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他转动着眼珠,视线所及之处是狭窄逼仄、暗无天日的房间。

  随着他嗅觉的恢复,一股屎尿的恶臭也顿时扑鼻而来。

  “我们在被那群杂种食人狂炖了之前,恐怕会被这个该死的怪胎给生吞下咽!”

  他看见秦楚等人站在牢房的一个角落里,低着声音交谈着。

  “你能不能安静点,你不还好好的吗?”伊百千掏着耳朵说。

  “好好的?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马克龇牙咧嘴地举起了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

  “你们一直把这个危险的怪物带在身边,我真他妈对你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你嘴里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我可以教你如何闭上嘴巴。”

  秦楚背对着小一,小一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马克耸了耸肩,嘲讽道:“你以为你这次能控制住他,你下次还能控制住他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秦上校,秦队长,你多么狼狈,你差点被他咬断脖子,难道你还乐在其中?”

  听到这番话,小一立刻感到嘴里涌上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血液的咸涩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

  咬断秦楚的脖子?是他干的吗?他差点咬断秦楚的脖子?

  小一努力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然而,恶心的血腥味让他感到头晕目眩,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

  “你的嘴里就不能吐出一句好话吗?”伊百千怒气冲冲地说着。

  “啊对,我是不是还应该把那个怪物当个贡品一样摆放起来,每天对着他拜一拜?”马克的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我们是同伴!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伊百千吼道。

  “你把他当作同伴,他把你当作食物!想想那个该死的091吧,你真以为他们这些怪胎会有普通人该有的感情吗?”

  马克冷声讽刺道:“他们的人性早被病毒吞噬了,和那些该死的感染者一模一样!只是他们表面更像个人,或者说装得像个人罢了!蠢货!”

  伊百千一把掐住了马克,“我真想把你的脖子扭断!”

  “看得出来,你确实很讨厌我,你也讨厌我的嘴巴。不过,你敢说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你!”伊百千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而且我敢说如果你现在杀了我,你们会后悔的。我还有价值,而你们需要我!”

  马克冲着伊百千咬牙切齿地说着一些难以分辨的咒骂,但他的眼睛却投向一边的秦楚。

  秦楚脸色阴沉,严厉地开口道:“够了!”

  马克和伊百千互相松开了对方,纷纷闭上了嘴巴。

  牢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小一感到嘴里的腥味在他的舌尖处不停地打转,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在吸食着秦楚身上的血液。

  想到这里,他感到胃部一阵痉挛,如同千百只小手在扭曲着他的内脏。他不禁双手捂住了肚子,额头上满是冷汗。

  马克他们的对话一一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恍惚间,马克的声音变成了秦楚的声音。

  秦楚好像在他的耳边低语说:“你和那些感染者一模一样,你是个怪物,只是你表面更像个人,或者说,你装得更像个人罢了。”

  小一感到头脑一阵眩晕,他拼命地捂住耳朵,试图将这声音隔绝在外。

  然而,那些话语如同毒蛇一样扭曲而毒辣地嗡嗡作响,贴在他的耳膜上,令他根本无法摆脱。

  视线模糊间,秦楚、马克和伊百千他们的身影交错在了一起。

  “那个该死的091跑了,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就像一群待宰的猪,任由这帮劫匪将我们扔到锅里,撒点盐,被他们煮了吃了?”马克不满地嘟嚷着。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会死吗?”伊百千怒怼道。

  “现在不说,难道以后还有机会说吗?”马克反驳着说,“好不容易看到一点逃出安宁市的希望,结果现在又被关进了这个鬼地方来。真是倒霉透顶。喂,秦楚,你们军队那边的支援什么时候能到?希望不要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一堆被食人魔拉出来的屎了。”

  “也许得等上一周左右。”秦楚沉声说,“那群劫匪每天都会从牢房里拖一个人出去。等到他们选中了我们之间的某一个,我们逃离这里的机会就来了。现在我们只能先暂时——”

  “小一?”

  秦楚突然察觉到小一醒过来了,他急忙上前查看小一的情况。

  “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吗?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秦楚询问着,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小一的面色。

  小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楚的脖子,视线停滞在了那一道可怕的咬伤上——那咬痕的周围肿胀着一圈淤血,红色的血迹在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原来那不是被什么蚊子咬伤的,而是被自己咬伤的。或者对秦楚而言,自己就是那只蚊子。

  小一顿时感到喉咙一阵阵发紧,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气管。

  他握紧了手,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随后,他猛地推开了秦楚,身体狼狈地后退着,远离了他。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