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举起了撬棍，狠狠地砸在感染者扭曲的脖颈上，砸在感染者肿大的头颅上。
鲜血迸溅，溅在了小一苍白的脸庞上，令他看起来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又美丽又致命，比他手里的感染者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嗷嗷嗷！！”
感染者拼命地求饶，小一视若无睹，继续用撬棍砸在它恶臭的背部上，砸在它恶臭的手臂，砸在它的腹部上，腿上、膝盖上……
复合型感染者的身体被砸得血肉模糊，它已彻底失去了生命气息，不再动弹了，但小一仍然没有要放过它的意思。
他继续挥舞着撬棍，手上的动作不停，每一下都在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完全陷入了魔怔的状态。
“小一……够了，过来……”秦楚虚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小一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扔掉了手中的撬棍，一边擦着鼻子里不断涌出的鲜血，一边转身朝秦楚跑去。
“秦楚……”
小一扶住了秦楚，焦急地查看着他后背上血淋淋的伤口，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抽泣着说：
“你不会要死了吧？”
“你说话真好听。”
秦楚努力露出一个让小一放心的笑容，他艰难地抬起手，轻柔地抹去了小一眼角的泪水，声音无力地说：
“我暂时还不会死，至少不是现在。”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小一浑身发抖，这些鲜红色让他觉得格外刺眼，“我刚刚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死之前会先通告你一声的。”
秦楚扯嘴笑了笑，但就连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的伤口更加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他紧锁着眉头，尽量不将疼痛表露在脸上。
“别再提那个字了。”
小一害怕地说着，眼泪掉得更加厉害了，他想拥抱秦楚，但又担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秦楚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竭力忍着剧痛，揉了揉他的头发，压抑地说：“我们先回去吧。”
小一慌里慌张地搀扶着秦楚，走出了废弃的电信大楼。
“都怪我……”小一内疚地嘟嚷着，“要是我一开始就……”
他垂下了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声音愈发低弱，到最后完全听不到他到底在说什么了。
“不用担心我。”秦楚声音沉重地对着旁边的人说，“倒是你，你被感染者咬伤了。”
“这没什么。”小一庆幸道，“幸好被咬的不是你。”
“你是不是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秦楚有些恼怒地说，“这代表你会变成感染者，代表我最后要亲手杀了你。”
秦楚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比对着自己开枪还难受。
“我知道，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我变成了感染者你就会杀了我。”小一平淡地说着，他似乎并不为此而感到恐惧，好像被咬的人不是他一样。
秦楚沉默了，他疲惫不堪地叹了口气。
“那只畜牲真恶心。”小一咕哝着。
“但你还是解决了它。”秦楚缓了缓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说道，“小一，你越来越强大了，强大到可以保护好你自己了。”
“但我只希望能保护好你，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小一闷闷不乐地说，“如果我能晚一点变成感染者就好了，那样我还能在你身边多待几天。”
秦楚感到心脏好像被人揪住了一样难受，他瞥了一眼小一，深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郁。
他张了张嘴，缓慢开口说：“也许你根本就没被咬伤，那个感染者只是抓了一下你的手臂而已。”
“可是我看到他的牙齿——”
“可能你看错了。”秦楚出声打断了他，“你太紧张了，所以你看错了。”
小一抿紧了嘴唇，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秦楚如此肯定道，就连他自己都开始确信无疑了。
另一边，伊百千远远就望见了秦楚和小一浑身浴血的身影，他连忙喊着孙楠把车开到了两人身边。
“天啦，你们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季叶焦急地跳下车，迅速为秦楚后背上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
秦楚靠在小一的肩膀上，半闭着眼睛，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队长怎么样？”伊百千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
“别晃过来晃过去的！”季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大声喝斥他。
“很严重吗？”小一紧张地问道。
“非常严重。我们必须……必须……”季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接着说，“我们必须快点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为他缝合伤口，而且要快。”
“附近有间小型仓库。”秦楚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如果大楼里的那具尸体不是马克，那么他应该已经搬到小型仓库里去了。”
“秦队，你先别说话了，你失血太严重了。”季叶急切地制止他。
“那我们马上出发前往仓库吧。”孙楠率先坐进了驾驶座，他启动了车辆，对着众人喊道，“快快快，各位，上车。”
小一和伊百千小心翼翼地将秦楚扶进了车里。
“小一，你的手臂！”伊百千无意间瞥见了小一手臂上的伤口，整个人一下子凝滞在原地。
小一含糊不清地说：“被感染者——”
“被感染者抓伤的。”秦楚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
伊百千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秦楚，沉默无语。队长一向比任何人都要果断，但此刻他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队，你别再说话了，好好休息吧。”季叶一边为秦楚止血，一边眼眶湿润地说。
此刻，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小一的手臂，上面有清晰的牙齿的痕迹，人人都知道那是咬伤，绝不可能会是抓伤。
但没有人为此多说一句话，他们默契地扭过了头去，都当作没有看见一般。
众人全部坐进了车里，孙楠踩下了油门，向秦楚口中所说的小型仓库方向驶去。
“小一哥哥，我帮你的伤口消一下毒吧。”孙潇潇悲伤地说道。
小一点了点头，他将手臂伸到了孙潇潇的面前。
“可能有点痛。”孙潇潇的声音颤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小一被她的眼泪所打动，眼神微闪，轻声说道：“谢谢你。”
“老天爷，没想到你们竟然遇到了复合型感染者！”
伊百千在一边浏览着秦楚和小一在大楼里捡到的笔记本，心里感到一阵后怕，满怀恐惧地说：
“你们竟然还活着回来了，真是……真是命硬。”
“不过是个不听话的畜牲罢了。”小一喃喃自语道。
他侧过头望向窗外，目光聚焦在那栋高耸的电信大楼的方向，眸子渐渐暗了下来。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在一开始就杀了它，若不是为了……他瞥了一眼已然陷入了昏迷的秦楚，心里一阵沉闷。
几秒后，他正打算收回放在电信大楼那边的视线，晃眼间，他似乎看见那栋大楼的楼顶上站着一道人影，长发飘飘，身形娇小，应该是个女孩子。
但距离实在太远。小一眯起了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些，但就在他眨眼的瞬间，那道人影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块会动的石头吗？”小一疑惑地自言自语。
驶向小型仓库的途中，孙楠将车开得又快又稳。
车厢内充斥着沉重和悲伤的氛围，每个人都默默无言，神色沮丧，没有任何人愿意开口说任何话。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车子行驶了五十多分钟后，终于逐渐接近了笔记本上提到那座的小型仓库。
“到了到了！”季叶兴奋道，她率先跳下了车，急切地向着仓库方向奔去。
这座仓库坐落在城市的边缘，墙体斑驳，裂痕纵横，门口的大门已锈迹斑斑，但看起来还算非常牢固。
“有人吗？有人吗？”季叶重重地拍着大铁门，大声呼喊着。但仓库里却迟迟没有传出动静。
“有人吗？麻烦开一下门！”孙潇潇和于鱼下了车，一边拍着门，一边扯着幼稚的嗓子高喊。
“让我来。”伊百千挤了过来，他暴怒地砸了一下门，“马克在不在！该死的马克，没死就给我回句话！”
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该死的，难道我们要找的人真的已经死了！”伊百千发泄般地一脚踢在了门上。
季叶的心情沉了沉，他转身看向他们停车的方向，无助地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伊百千咬牙说：“看我的，你们先让开。”
季叶和孙潇潇、于鱼两个孩子退到了一边。
伊百千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后退一步，摆好了助跑的姿势。他咬紧牙关，用力地将肩膀撞向仓库的大铁门。
只是在一瞬间，仓库内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而大铁门却毫无松动，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怎么会？”伊百千微微一愣，额头上滑下了一滴汗珠。
“这样是不行的，别再尝试了。”季叶制止了正准备再次用肩膀撞击门的伊百千，摇头说，“这样下去只会伤到你自己的肩膀。”
伊百千的不甘心溢于言表：“可是——”
“让我来吧。”
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了几人的身后，小一静静地站在那里——谁都不知道他是何时走过来的。
他抬起手，按在伊百千的肩膀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毫无情绪地说：“让我来。”
“……”伊百千怔怔地退到了一边，默默地为他让出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