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段山路, 前方又是桃花林,而隐隐的可见桃花林的深处似乎有房屋?

  “那里就是我和爹娘,还有老古头住的地方。”金竹对唐远之说着, 又扬起了笑容, 拍了拍唐远之的肩膀, “我爹娘见你的次数不多,不过他们都说你是长得好看又能干,这几年, 我昏昏沉沉的,每次醒来,我爹娘都会跟我说你的事……啊,对了对了, 还有酿酒, 我两年前醒来的时候,酿了一次桃花酒, 晚上你试试好不好喝。”

  唐远之眉眼染着笑意, 紧了紧牵着金竹的手,清冷的声音温和说着, “好。”

  “不过,灿灿,你还没有跟我说,花族和别的族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唐远之慢慢的带着几分笑意的问着,虽然带着笑意, 可黑色的眼眸却是暗沉的。

  还有……殿下?

  为什么花族的人要称灿灿为殿下?

  “你是想问我他们干嘛喊我殿下对吧!”金竹顿住脚步,转身没好气的看着眉眼温和, 但眼眸却是深幽的没有半点笑意的唐远之。

  啧,熊孩子!跟他装模作样的!

  “是!”唐远之却是出乎金竹预料的直接承认, 他直视着金竹,清冷的声音放柔了下来,“灿灿,我想知道。”

  金竹愣了一下,随即长长叹气,“我跟你说,我一点都不想被人叫做殿下,感觉好奇怪的,莫名其妙的!唉。”

  “嗯,灿灿不喜欢,我知道。”唐远之紧了紧金竹的手腕。

  灿灿不喜束缚,不愿参加科举,不愿入朝堂,只喜欢从商,就是因为灿灿想自由自在。

  金竹看着唐远之,咧嘴一笑,很满意,他就知道佑安懂他。

  “我身上有个标记,这个标记,只有花族的人才有,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金家的老祖宗娶了一个花族的男子,本来没什么事,但是到了我这的时候,突然间变异了!”金竹拽着唐远之一边朝山庄走去,一边说着。

  “我出生的时候,右臂有了花族的标记。一开始,我爹娘都以为是胎记,没在意,但是,慢慢的觉得不对劲了,那个标记,它会自己隐藏起来,会随着我长大一点点的变化……我爹以为我是生了什么奇怪的病,在找到老古头后,老古头告诉他,这个不是病,而是传说中的一个族群的标记。”

  说到这里,金竹看着本来他拽着的,现在并肩走的唐远之,无奈一笑,“我爹那时候才想起来,我们金家的老祖宗曾经娶过来自花族的男子,然后他去翻了族谱,在族谱的指引下,找到了这位老祖宗留下的一封信。信里说,虽然不太可能后世子孙会出现花族的血脉,但是以防万一,还是留下一些话,首先就是我身上的标记就是花族血脉的证明,其次,必须尽快找到花族的族地,因为我会在十六岁后开始蜕变,如果我身上的标记是金色的话,最后,希望我能做自己。”

  唐远之微微一愣,“做自己?”

  金竹神色认真又严肃的点头,“是的。”

  “什么意思?”唐远之凝眉。

  “金色标记是花族最为尊贵的证明,拥有金色标记的人,会被尊称为殿下,整个花族都要听命于这人,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于可以奴役整个花族,不过相对的,也要付出性命来庇护整个花族。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不过老祖宗的信里没说,花族的人也没有告诉我,他们喊我殿下,我感觉,更像是喊着玩的。因为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金色标记的人出现了。”

  说到这里,金竹翻了翻白眼,大概是看他每次抗拒被喊的样子很好玩,现在花族里也就族长,花无眠那家伙和他的夫君喊他殿下,其他人见他都是喊他郎君。

  “我金家老祖宗的那最后三个字——做自己,应该是想告诉我,不管我是花族血脉也好,还是纯粹的金家血脉也罢,不要受血脉,身体变化的影响,我应该做我自己,我便是我,金家的三郎,金竹,金灿灿。”

  说到这里,金竹转身面对面的看着唐远之,带着随意透着几分无奈的笑,眉眼平和的,说着,“我身体变化,你也发现了吧,我虚弱了,没有了武技,没有了内息,我在一点点的蜕变,蜕变成一个,可以与男子成亲的,可以……生孩子的人。”

  唐远之瞳孔一缩,惊愕了,怔怔的看着金竹,生,生孩子?!

  “花族,与其他族最大的不同就在这里,拥有标记的花族男子,可以像女人一样生育。”金竹继续平和的说着。

  看着唐远之一脸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金竹心头苦涩,但却又平静了,之前所有的纠结和苦恼在他说出口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这样也好,早晚都要被佑安知道的。

  倒不如他这一次主动说出来。说出来了,他与佑安分别的时候,也就没有任何遮瞒的负疚感了。

  而佑安,果然是……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也……觉得难以接受吧?

  金竹掩去心里的苦涩和难受,努力的挤出笑容,轻咳一声说着,“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们走快点,早点去喝桃花酒。”

  金竹说完就想拿出自己被攥着的手,但手却被对方紧紧的攥着。

  金竹不得不抬头想提醒一下,却在抬头的瞬间,被唐远之拉过去,紧紧的抱着。

  金竹愣了愣,头靠着唐远之的肩窝,有些迟疑的开口,“佑安?”

  佑安不觉得恶心吗?不觉得奇怪吗?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唐远之清冷的声音低哑艰涩。

  很难受吧,灿灿……看似明朗豁达洒脱,可是骨子里却是铮铮傲骨,让灿灿失去武技失去内息,脆弱不堪,还要像一个女人那样的去生孩子……灿灿怎么忍受得了!

  难怪,难怪四年来,灿灿都不和他联系,这种事情,这种事情让灿灿怎么说得出口!

  佑安……没有觉得他是怪物没有觉得他恶心……佑安还愿意抱着他安慰他……

  金竹的眼眶酸涩难忍,微微闭上眼,遮掩住快要泛滥出来的眼泪 ,声音却是不听话的低哑哽塞,“佑安……谢谢你……”

  唐远之拥得更紧,低哑的声音说着,“你我之间何须说谢?”

  ****

  夜色降临,海岛上的天空星星点点,更加干净透彻。

  唐远之看着坐在他跟前的五十多岁了,但外表却还是四十多岁模样的微胖的男人,男人面容温和,眉眼间和灿灿很是相似,都是染着笑意的模样。

  到了山庄,用了晚膳,灿灿就被老神仙带去把脉针灸了,于是,此刻的前堂庭院中,就剩下他和眼前的金大宇,灿灿的爹。

  “……你都知道了吧。”金大宇看着眼前背脊挺直,面容俊美无瑕的年轻男子,轻轻叹气,唐远之,他家儿子十年前养的小孩,唐家和赵家的血脉,真正的世家出身的贵公子。

  这一身气度风仪真的是没得说,难得的是,被他家不着调的儿子养大的,居然还能保持这样的矜贵儒雅的模样。

  “伯父,我都知道了。灿灿已经跟我说了。”唐远之神色很是谦恭的说着。

  眼前的金大宇看似普通商人,但能够把诺大的金家交给归家的大女儿来掌家,且能让金家氏族上下都忠诚追随的人,怎会是普通的商人?

  而,只要他是灿灿的爹,便是他应该敬重的人。

  “四年来,你追问过我们好多次,我们都没有跟你说,这点我们很是抱歉。”金大宇歉疚说着,四年来,他知道眼前的青年为了找到自己的小儿子,用了多少方法,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最后还请动了奉老,他自己的师傅,灿灿的师傅……

  “我明白。灿灿的脾气就是那样,他不让你们说的事,你们不说是对的。”唐远之低声说着,垂下眼帘。

  “虽然他不让我们说,但是,他每次醒来的时候,总要问你的事,也只有在听到你的事的时候,他才会开心一点。”金大宇说着,带着几分喟叹,看着唐远之,“我有时候也觉得很神奇,你们十年前相遇,四年前分开,但你们好像都没有分开过一样,你在找着灿灿,灿灿在关注着你。”

  唐远之眉眼柔和了下来。

  是,他和灿灿不可能分开的。

  金大宇忽然神色严肃,正色开口,“我相信你不会因为灿灿的变化而对灿灿有任何的改变,但是,花族标记一事,是花族极为隐秘,却是绝不让外界知道的事。花族存在的时间非常的长,他们经历了很多很多不太好的事情,毕竟,男子孕育,总归是逆天,且违背了世俗法则的事情。若是让外界的人知道,只怕花族会遭受腥风血雨,而对灿灿来说,也是一次灾难!”

  唐远之站起,躬身拱手,清冷的声音郑重说着,“伯父放心,事关灿灿,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金大宇沉默的看着唐远之好一会儿,低声说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