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榻边一边拧眉一边正揉按着金竹头部的青年怔了怔, 本来冷凝阴沉的脸色因为这一声一声无意识的喃喃而慢慢的缓和了下来,也慢慢的温柔了下来。

  凝视着因为熟悉的气息而不自觉的蹭过来缩在他怀里的人,良久, 唐远之长叹了一声。

  唐远之轻柔的一边揉按着, 一边将缩在他怀里的人揽抱住, 侧头看向匆匆奔进来的林叔和银子。

  林叔和银子察觉这个房间多了一股气息,忙赶了过来,但是, 眼前,这个揽抱着他家郎君的人?!

  ——六郎君?!

  林叔忙跪下磕头,银子也忙跪下磕头。

  唐远之抬手止住两人的行礼,低头看着还是很不舒服的皱着眉, 身上有些发烫的金竹, 皱了皱眉,侧头看向林叔, 压低声音冷冷问着, “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主子的?!”

  林叔脸色微变,忙低声开口说着, “六郎君,三郎君他的病还没有好,我们,我们……”

  林叔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三郎君的所谓标记蜕变, 只有老爷和夫人,还有大娘子, 二娘子,以及他和银子知道。

  老爷和夫人严厉叮嘱过的, 谁都不能说!

  他知道,这里头的不可思议,若是让外界得知,对三郎君来说,就是大难了!

  “够了。”唐远之看着林叔,知道定是怀里的人,或者金家那边警告了什么,林叔什么都不能说。

  “有没有药?”唐远之紧紧的抱着怀里这个难受的一直皱眉的人,心疼早已覆盖了一开始的怒气,四年前,他在灿灿身边的时候,灿灿什么时候皱过眉?

  心头揪疼极了,恨不得抚平这人的紧皱的眉,到底是什么病症?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连老神仙都无法治愈?

  四年多来,他四处寻找都找不到这个人,是躲起来治病了吗?

  六郎君没有逼问了,林叔松了口气,忙低声说着,“药已经吃了,再过几个时辰,三郎君就会好多的。”

  “下去,熬点鸡丝粥,阿七在附近,找到他跟他说去拿我包裹里的东西来。”唐远之低声淡淡的吩咐着。

  “是!”

  待林叔和银子退下后,唐远之静静的凝视着怀里的人,怀里的人似乎因为感受到他的气息,又不自觉的蹭了蹭,边蹭边无意识的低声喃喃唤他的名字。

  唐远之浓墨色的眼眸慢慢的柔和了下来,可眼眸深处翻腾着的不可言说的情愫却是更加浓厚了,他慢慢的低下头,好看的薄唇缓缓的印上了怀里人的额头,许久,才慢慢的往下轻移,垂下眼睑,轻轻的触碰着怀里人淡色的唇……

  “……灿灿……我抓住你了……”低声带着满足的叹息声响起

  ****

  金竹一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酸痛麻麻的,头好多了,但还是涨涨的,不过,他也早就习惯了,皱了皱眉,继续闭眼,又蹭了蹭,嗯?这个怀抱?

  等会?!怀怀怀怀怀怀抱?!

  清冷的气息,熟悉的气息,凉凉的,冬暖夏凉的人型被窝?!

  就算四年来未曾再见,可是他一直都记得这个熟悉的冬暖夏凉的怀抱……

  金竹猛地睁开眼睛,迎上了浓墨色的深幽的眼眸!

  “灿灿醒了?可还难受?”对方的语气熟稔温和,似乎他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还抬手揉按了一下他的额头。

  金竹瞬间僵硬了,尴尬一笑,然后,猛地滚出来,腾的想坐直,但是,滚得幅度太大了,他滚出床榻了!偏偏这床榻窄小的只够他一个人睡!

  要滚下去了,这是金竹唯一想到的了。

  呜呜,四年后重逢,居然就这么的糗!

  但是,他没有滚下去。

  后头一只有力的臂膀将他拦腰抱了回去,无奈的叹息声响起,“灿灿……你安分点吧。”

  金竹默默的低头,真的是糗大了!

  “灿灿?”唐远之见金竹久久的都没有说话,眉梢微微拧起,低头轻声问着,“是不是哪里难受了?”

  金竹叹气,揉了一下自己的脸,好吧,真的勇士要敢于面对现实!

  金竹仰头看向唐远之,“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远之看着金竹,伸手拂开金竹脸颊垂落的发丝,“昨晚。”

  金竹哦了一声,忽然想到,昨晚,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烧头痛了……难怪昨晚他居然发烧头痛了还能睡着……

  “你照顾了我一个晚上了?”金竹抬眼问着。

  没有在意眼前的人拂开他垂落发丝后,又轻轻的挽起他的头发,如同过去晨起的时候,眼前的人会为他束发,扣上玉冠。

  他四年前就是这般和眼前的人一起生活,对他来说,最为舒适的默契的生活。

  “嗯,灿灿,老神仙没有跟你一起来?”唐远之一边拿过玉冠一边似乎随意的问着。

  “他来也是一样,我要发烧头痛,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啊。他做的药丸子已经是最好的药了。”金竹说着,摸了摸头顶上的玉冠,好像不是他之前带的?

  “我带来的。”唐远之说着,起身,端来热水,锦帕,漱口的盐水等。

  金竹接过,没有问怎么不见林叔银子他们,在青书苑的时候,他们的厢房就是只有他们两人,洗漱束发穿衣这些事情,都是他们自己做。

  只是佑安总是为他束发,照顾他洗漱,包括穿衣。

  还好,他昨晚太难受了,只脱了外袍,没有换衣服。

  额……不过,现在?

  金竹瞅着放在床榻边的一套新衣,抬头看向坐在他身侧的唐远之。

  唐远之嘴角微微扬起,眉眼柔和,“灿灿昨晚发烧,今天就先不要换衣服了。”顿了顿,指着那套新衣说着,“这是天山蚕丝做的衣服,冬暖夏凉,灿灿穿着会舒服些。”

  金竹应了一声,摸了摸,嗯,的确很舒服。

  金竹想下床走走,就算全身还是酸软疼痛的,但是该起来走动走动一下。

  唐远之便蹲下,拿来鞋子,给金竹套上。

  金竹僵了僵,虽然四年前的时候,佑安也会给他这般穿鞋子。但是,但是,感觉不一样了啊。

  蹲在他跟前的人,比他高,比他修长结实,最最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不对劲了,四年前佑安还是小孩,他嘻嘻哈哈的,当做玩笑,可是,现在的佑安,二十了啊!

  金竹慢慢的缩回脚,讪笑一声,“我自己穿就好了。”

  唐远之抬头,将缩回去的脚慢慢用力的拉了下来,一边淡淡说着,“灿灿不必与我多礼。”

  “我没多礼!”金竹有些恼了。

  唐远之只是盯着金竹,浓墨色的眼眸幽深难测,“没有多礼的话,你躲我四年?”

  金竹:……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问……QAQ

  金竹被拉下去的脚不敢缩回了,看着唐远之动作轻柔的给他套上鞋袜,鞋子,站起,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金竹摸了摸鼻子。

  “林叔,鸡丝粥端来。”唐远之一边朝外头扬声说着,一边牵着金竹在圆桌旁坐下。

  圆桌上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账册,邸报和小报。

  唐远之便一本一本的收拾起来,账册叠放整齐,放一边,册子放一边,收拾到邸报和小报的时候,唐远之微微勾起嘴角,全都是有他消息的邸报。

  林叔端着鸡丝粥上来了,随后恭敬的退下。

  金竹看着眼前的鸡丝粥,偷偷的瞥了眼唐远之,唐远之吹凉了勺子里的粥,一口一口的喂到了金竹的嘴边,金竹想说他自己能吃,但看着唐远之浓墨色的眼眸,又怕他会问为什么要躲四年的问题,只好张嘴,乖乖的接受投喂。

  待吃完鸡丝粥,林叔上来收拾,顺便小声的禀报,“郎君,薛家姑爷来了,正在外头。”

  金竹眼睛一亮,哎,太好了,姐夫来了。

  “林叔,你跟姐夫说一下,灿灿正与我说话,请他晚上再来,我请他喝酒。”

  金竹:……别啊

  林叔侧头看向自家三郎君,却见自家三郎君默默的一脸憋着话却不敢说的样子。

  林叔明白了,恭敬应下。

  ****

  林叔离开后,这间阁楼一时间安静沉默。

  金竹低头盯着桌面发愁,唐远之坐在他的身侧,捏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金竹知道,他在等他开口。

  开口给他一个解释。

  沉默了好久,金竹幽幽开口,“我不想骗你。”

  唐远之侧头看向金竹。

  金竹已经转过来,面对着他,背脊笔直,脸上带着笑,笑容有些无奈和艰涩。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很多人都问过我,姐夫,大姐姐,二姐姐,甚至林叔,也曾经问过我。”金竹直视着唐远之,不闪不躲,眼眸明亮干净,笑容却是无奈,“我可以不回答他们的问题,但却不能躲避你的问题。”

  唐远之静静的看着金竹。

  “可我现在,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但我也不想随便编一个借口应付你。”金竹说着,低声说话的声音透着酸涩。

  “对不起,佑安,是我不好。”金竹低声说着,垂下眼。

  唐远之沉默一会儿,慢慢的伸出手,握住金竹搁放在膝盖上的手,清冷好听的声音开口说着,“还会再躲我吗?”

  金竹看着唐远之,额,这个?

  唐远之看着金竹一脸纠结的样子,眉梢拧紧,握住金竹的手不由的用力,声音沉了下来,“还要再躲我?!”

  “没没没……不是不是!”金竹忙摇头,讪笑着。

  唐远之这才微微的松开眉梢,另一只手抬起,按着金竹的脖颈,将金竹揽入怀里,低头在金竹的耳边,轻声说着,“不许再躲我。灿灿,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逼你,但是,你不可以再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