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臭小孩好好说, 结果,臭小孩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

  金竹坐在书房里,捏着唐门送来的条陈阴森森的想着, 这臭小子是欠抽了啊!啊, 夜不归宿也就算了, 还敢去那么久!明天就是弱冠礼了,这小混蛋!

  金竹盯着跪在下头的唐六,假笑一声, “你倒是忠心,问你家主子在哪里,你也不敢说!”

  唐六缩了缩,低着头, 不敢答话!

  “今天晚上, 你家主子回不回来!”金竹放下手里的条陈,慢条斯理的问着。

  “回三郎君的话, 会回来的。”唐六忙应着。

  金竹哼了一声, 抬手示意唐六回去。

  唐六一走,金竹就命林叔和银子去院子里摆了烤肉和酒。

  “郎君, 那个给郎君倒迷药酒的那位已经查到了一些东西。”银子在金竹坐下后,恭敬低声说着。

  “说来听听。”

  “那个人的确是宋家的管事,在金陵城那边犯了点事,宋家的就要他过来办这件事,办好了, 才能回去。”银子低声说着,顿了顿, 又说道,“这个人知道自己就算办好了事, 也不能活着了,留下了一些东西给他的姘头。”

  金竹端着酒杯一听,抬头看向银子,“哟,还留下后手了?”

  “是。那些东西在金陵城他的姘头那里,郎君,我明日启程去金陵?”银子问道。

  “不用,你把这些写下来,交给阿七或者阿六就好。”金竹说着,慢慢的抿了一口酒。

  等到三更时分,靠,那个说要回来的臭小孩人呢!

  金竹郁闷的起身,开始转悠,转着转着,干脆走去家门口,金家的巷子口很安静,三更了呢,谁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闲逛?

  额,也不是?

  金竹眯着眼,看着巷子口的马车,他家那个臭小孩跳了出来,哎?车上出来一个女子,不对,十四五岁左右的小姑娘,身姿曼妙,月色之下,一张脸极为漂亮,哇哦,难怪夜不归宿,原来是看上小姑娘啦?

  金竹微微翘了翘嘴角,同时,心头有些欢喜,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惆怅,

  唉,小孩子长大了呢。

  看着佑安从巷子口转身过来,看见他,随即快步走来,俊美挺拔,如松柏如此时的满月,清冷矜贵,这个孩子……不,该说是少年了吧,时间真的很快很快……当初还是一个齐腰高的孩子,现在已经是比自己还高了……

  等明天过后,就要告别了啊。

  这少年就会奔赴光明的未来,即便剧情里是反派的存在,但是三元及第,大楚朝最年轻的状元却是谁都无法遮掩的光芒!

  然后,为唐家平反,肃清朝堂,未来,他耀眼夺目!即便是反派的存在,又如何!

  “灿灿!”金佑安加快步伐冲到金竹跟前,看着金竹,眉眼难得的有些歉然和局促,“灿灿!抱歉,我这几天忙着事……”

  “忙完啦?”金竹压下心头涌起的酸楚,扬起笑容,“有空喝一杯吗?”

  金佑安愣了愣,随即点头,“好。”

  灿灿是有事等他吗?

  回了青书苑,看着烤肉和酒,金佑安皱眉,看向金竹,“灿灿,已经很晚了,你若是喝一杯尚可,烤肉就不要了。”

  “你明天弱冠礼啊。你明天就要出发了对不对?”金竹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夹起林叔烤好的肉递给金佑安,“来,这是给你提前庆祝的!”

  金佑安无奈,只好坐下。

  “你之前都没有回来,想找你说点事都不成,但我有让阿七和阿六跟你说过,包括姐姐的迁移计划什么的,你都知晓了对不对?”金竹问着。

  “嗯,我都知道了。灿灿和大姐姐的计划很好,去漠州的话,父亲也是要明天启程,大姐姐是等着我弱冠礼完成,就直接去漠州吗?”金佑安问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应该是。”金竹想了想,看向金佑安,“可以让唐琛云和大姐姐同行。”

  金佑安点头,这样也好。

  “我就不去漠州了。”金竹说着,端起酒杯,示意金佑安举杯,“我要去北越那边转转。”

  金佑安一愣,北越?

  “先去北越,后头可能会去南境,这两三年里,我就要开始我的远游啦!”金竹笑嘻嘻的说着。

  金佑安皱眉,看着金竹,“灿灿是怕你和大姐姐都在漠州的话,会招惹人注意?”

  “这是其中最最最小的一个原因,你知道的,你没来金家之前,我就每年都要去外头游玩的,我已经六年没有出去了,现在你去金陵了,大姐姐二姐姐去了漠州,我就可以去外头游玩了,另外,你发现了没有,这次赏花会的事,我们的信息都太落后了。我想着去外头转转,看看怎么做,才能更早的得到信息。”金竹说着,给金佑安夹了一块烤肉。

  金佑安想了想,点头,看着金竹,“这样也好。只是,灿灿,你身边不能只带林叔和银子吧。”

  “人多反而遭人注意呢。放心,没事,我自己心里有数。”金竹说着,看向金佑安,突兀一笑,“佑安,可能我们就要两三年不见了。”

  ——也或许是再也不见……如果他挺不过去的话……

  金佑安沉默的看着金竹,垂落一旁的手慢慢的攥紧,两三年不见啊。

  “要是我们再见的时候,你可别装作不认识我哦。”金竹笑嘻嘻的继续说着。

  金佑安一愣,随即眉眼温和了下来,“胡说什么。”

  “对了,这几年,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还有奉老,你别只顾着做事,要注意身边人,嗯,……要是遇到喜欢的姑娘,就早点定下来,有人陪着你,你的日子也才有滋有味嘛。”金竹碎碎念着。

  金佑安微微皱眉,本想打断金竹的话,什么叫遇到喜欢的姑娘,他下意识里就不想金竹误会,他从来都没有喜欢的姑娘,将来也不会有。

  但是,看着金竹碎碎念的样子,似乎恨不得将所有的担忧都说出来一样,金佑安就默默的吞回了到嘴边的话。

  然后碎碎念的话语直到天色泛白,金佑安看着躺椅上的金竹,这人碎碎念了一个晚上,终于一个时辰前睡着了啊。

  林叔悄然上前,看了看躺椅上的金竹,低声请示,“六郎君,大娘子派人来请了,时辰已到了。”

  金佑安点头,低声说着,“别叫醒灿灿,他刚睡没有多久。”

  林叔犹豫了一下,慢慢点头。即便他不叫,三郎君也是不可能睡久的。

  当金佑安转身离开青书苑后,林叔转头看向躺椅,躺椅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正看着金佑安的背影。

  “郎君?”

  “林叔,去拿我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我们去祖祠那里等。”

  “是。”

  *****

  按照仪式规程,金佑安今日要先拜谢金家先祖,然后再行弱冠礼,之后,再入唐家族谱。

  白鹿山书院的宋鸿儒,明芳老师,以及潍城的州令韩布衣做见礼的宾客。

  因着金家是金宝兰掌家,今日,金宝兰主持拜谢仪式,薛家的薛正峰也是见礼的宾客之一。

  恭敬三拜之后,唐敬奉慢步进入金家祖祠。

  曾经在金陵见过唐敬奉的宋鸿儒,明芳老师,以及韩布衣,先是震惊,随即难以置信,之后,面面相觑,似乎甚是为难,甚是犹豫——这人,难道就是……那人???

  “诸位安好。”唐敬奉慢悠悠的拱手,“老夫唐奉,乡野粗人一个,各位海涵海涵。”

  “哈哈哈!老先生说笑了。老先生请坐!”最先反应过来的韩布衣打着哈哈,赶紧上前,请唐敬奉坐下。

  随后是明芳老师,微笑上前,恭敬见礼,“老先生有礼了。”

  最后的宋鸿儒神色复杂的看着唐敬奉,见唐敬奉对他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齿,不由长叹一声,拱手为礼,不再说话。

  站在外头的薛正峰悄悄对金宝兰嘀咕,“这可就厉害了啊。睁眼说瞎话呢这!”

  金宝兰只是微笑,低声说着,“这样是最好的。”

  随后的仪式平静而严肃,然后慢慢的结束了。

  头带蓝色玉冠的金佑安在见礼过后,和众人寒暄一番后,就匆匆离开了。

  “灿灿醒了?”金佑安说着,微微皱眉,他要在入夜后才会随祖父离开潍城。本想着下午再和灿灿好好说话的。但是刚刚祖父的言语暗示,情况有变,他必须马上离开了。

  金陵那边派来的人就要到了。

  “三郎君已经醒了,正在后院等着主子。”阿七匆匆说着。

  金佑安踏入后院,就见背对着他的金竹,一身青白色的袍服,头上发冠是碧绿的竹冠,有些瘦弱,但身形修长,转身过来看见他的时候,扬起的笑容绚烂,眉眼洒脱。

  “灿灿!”金佑安快步走了过去,一边拧眉一边低声说着,“我得提前走了,情况有变。”

  “嗯,我知道,所以赶紧的给你送东西来了。”金竹说着,接过林叔恭敬双手呈递过来的盒子,“来,拿着!”

  金佑安接过,疑惑,“这是什么?”

  “这是我个人的所有的财产,就放你那里啦,我之前不是有给你我的印章吗?你拿着我的印章,去我名下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调动银两和需要的东西。”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金佑安一呆。灿灿名下的所有东西??

  金竹又拍了拍盒子,一脸感慨,“你要努力哦。别辜负了我给你的这些东西。”

  金佑安无奈,“灿灿,你之前已经给了很多了。”

  “没事,钱财嘛,有来有去才算是钱财!”金竹嘿嘿一笑。

  然后又打开了箱子,厚厚叠叠的契约账册最上面是一张约书。

  金佑安定睛一看,那是六年前他进入金家后签下的约书。

  “现在你已经不是金佑安了。所以,这张也不用了。”金竹说着,拿出约书,慢慢的折叠,然后在身后银子递过来的火折子上点燃。

  金佑安看着,有些怔然,也有些不安,他看着金竹,低声说着,“不必烧掉。”

  “那怎么行?”金竹说着,看着那约书慢慢的燃烧成了灰烬,嘴角慢慢的弯起,看向金佑安,“以后,你便是唐远之了。”

  “也是唐佑安。”蓝白色袍服的眉眼俊美的少年,一脸清冷,黑色的眼眸却是沉淀的柔和。

  金竹看着眼前的少年——唐远之,咧嘴一笑,拍了拍唐远之的手臂,“嗯,对,也是唐佑安。”

  说罢,金竹后退了两步,扬手,“好了,去吧。加油!”

  恰好此时唐七来急急的催促了。

  唐远之深深的看了眼金竹,慢慢点头,后退两步,转身大步欲行。

  忽然,身后金竹的声音响起,“唐远之!”

  唐远之转身——

  就见那青白色袍服的青年深深的躬身,拱手。

  “愿君今日起行,从此坦途无忧。”

  唐远之怔然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躬身,拱手,回礼,“君亦是。”

  唐远之说罢,再次看了还在躬身拱手的金竹一眼,转身大步而行。

  金竹慢慢的直起身,看着那蓝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眼前开始模糊了起来。

  再见了,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