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相匆匆的追了出去, 但看到的只是唐远之上马疾驰而去的背影,身后是紧随的三千黑甲兵士!

  赵相沉默的盯着疾驰而去的背影,心头复杂难言, 就现在的战事而言, 将铁桶一般的蛮族彻底打败, 唯有用奇袭!但是,但是,此刻前去奇袭的人, 却是唐远之,他的……已经不是赵家子孙,却是身负赵氏血脉,他唯一承认的嫡长孙……

  “老先生莫急, 佑安的本事大着呢, 没事的。”也追了出来的唐齐云看着赵相的背影,心头叹了口气, 面上笑笑安慰着。

  赵相赵城回过神来, 慢慢点头,唐齐云唤他老先生, 而唐远之,他的乖孙却是唤他赵相……

  “我们去准备吧。”赵城转身看向唐齐云,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说着,“我和金家的管事,还有自在局的人好好商谈一下, 怎样将函谷这边的人撤离,其他的, 就拜托你了。”

  唐齐云拱手,“好, 麻烦老先生了。”

  “不要说麻烦,本来这一切……都是赵家惹出来的祸事。”赵城低声说着,面上的神色有着几分悲怆木然。

  “老先生……冤有头债有主,当年之事,我和父亲都明白。”唐齐云低声说着。

  赵相当年的确是在事后才知道,由此而震怒分居,现在又自请出族,与赵霖断得干干净净,而这已经是赵相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所以,他明白,大哥明白,父亲也明白。

  赵城轻轻点头,不再言语,拱手后就转身大步匆匆而去。

  为了预防蛮族被奇袭后反扑,他们得先把至今还在函谷四周逗留的百姓迁移,而为了不引人注目,不引起蛮族的警惕,他们还得想个法子才好。所以,时间上来说,他们的时间很紧迫!

  赵城大步走向了正在和军中士卒闲聊的金来贵,又叫人唤来了漠州自在局的管事,然后便开始商讨了起来。

  “哦……老先生是说,要把函谷这一带的人撤走,但又不能让人发现是为了战事?”金来贵眼睛微微睁大,随即笑道,“老先生,我家主子曾经在潍城用过一个法子,效果挺好的!”

  “金管事请说。”赵城一怔,心头默默想着,金来贵的主子?金家三郎金竹?当年教养他乖孙唐远之六年的金家三郎金竹?

  “我们搞个活动,每年漠州年末到新年的时候,都会搞一些活动,庆贺庆贺,今年漠州还没有搞,苏州那边就已经搞了,主子最近有来信,提过,因为漠州的战事,我们准备搞一个优惠大酬宾,三天打折送大礼的活动!”金来贵笑嘻嘻的说着,他接下来打算和自在局的管事要忙的正是这件事呢!

  “怎么说?”赵城有些茫然,优惠大酬宾?三天打折送大礼?

  “我们自在局已经筹备好了要优惠送礼的米粮和布料,还有打折的优惠券。老先生,我们金家,在主子的名下有金家米铺和布铺,往年都会做一些活动,打折送给漠州一带贫苦的百姓,今年因为战事,主子来信提了,优惠要加大力度,要多送一些。”自在局的管事花明低声说着,神色柔和平静。

  “对对对,我们可以提前,告知函谷一带的百姓,就说我们金家和自在局联手,优惠大酬宾,就在木镇的大广场,到时候,肯定会有大量的百姓前往,我们再设置一个体验活动,要求参与者,都要在三日客栈里待上三天!这样,三天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吧?”金来贵问着。

  赵城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应该够,三天,相信他的乖孙应该不用三天,就可以拿下蛮族!

  随后,赵城又很是感慨的开口,“金家大义!金家三郎真是让人敬佩!”

  金来贵和自在局的管事花明都笑了起来,那是,他们金家嘛,那可是他们的主子!

  “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做吧,老夫对这些不甚明了,还请两位管事多多指教。”赵城拱手诚恳的说着。

  “哎呦!老先生这可是折煞我们了!一起学习一起学习!”金来贵忙慌张的说着。

  ——这位可是前相爷!听说和宗主大人,咳,有血脉关系的!

  “老先生客气了,老先生,这是我们自在局的报纸,给老先生看看,了解一下。”花明一边避开赵城的拱手做礼,一边从袖子里摸出册子,递给赵城,“包括往年的活动,还有今年在苏州的几场活动,老先生看看,就明白了。”

  “好好好……多谢两位了。”赵城一边接过后,再次拱手做礼。

  *****

  金陵的金石茶会,每年都会在元月十五左右召开。

  自从揽月馆在五年前在金陵开了第一次春光会后,户部和商部便选择了揽月馆做为每年的金石茶花召开之地。

  当满月爬上了黑色的天空,金石茶花开始了。

  薛正峰坐在席位上,和左右熟悉的商户低声笑谈,跟前摆着的酒杯,却极少去动。

  自打佑安告诉他,今年的金石茶会有些猫腻,可能会有些人针对他下什么局后,他就非常注重吃食了,虽然这揽月馆是他家小舅子开的,佑安又是揽月馆背后的大靠山,但是,万事,小心一些,谨慎一些,总是对的。

  他侍从带了四,还都是他们薛家会武的,自小就跟着他的!

  哼,他身上还备着老神仙给的药,他提前吃了一颗!他倒要看看,他都这么谨慎仔细了,还能中什么招!

  然而……

  迷蒙中醒过来的薛正峰看着衣衫不整躺在地上,双眼睁得大大的女人的时候,薛正峰脸色一沉,嘛的!还是中招了!

  *****

  而此时的金陵郊区,专门种花的小庄园里,门前点起了明灯,脸色冷峻,背脊挺直的身着劲装的护卫悄无声息的开始了巡视,庄园里,来来往往的侍从管事姿容干净,行走之间姿态端庄恭谨,一看便是世家名门才有的气派,谁能想到呢?这不过是区区民间商户的侍从管事……而其中的几名管事更是刚刚成为自在局管事的普通人而已。

  庄园里到处都是花树,有些花树已经绽放花骨儿朵,但有些却还是光秃秃的,只因这时候的金陵,天气还是甚为寒冷。

  庄园里,前堂,之后是回廊中庭,最后才是宅院,只有三座宅院,因此,这看似是一个小庄园,但其实却是占地挺大的,不过因着这处小庄园与郊区的香山相连,若不是走入探看,是无法发现这庄园后头的三处宅院。

  这时候的居中主院里,金竹坐在首位,揉着额头,接过身侧林叔递过来的药膳,慢慢的喝着,一边皱眉问着,“张神医他们已经安置好了吗?”

  “已经安置好了,就在药田旁边的院子,张神医一看就很喜欢!”林叔低声说着。

  金竹微微点头,看向外头,叹了口气,“姐夫呢?他在府衙的大牢里,来福叔去探看了吗?可有带些被褥什么进去,这天气可真够冷的。”

  林叔忙回答道,“刚刚已经送信过来了,来福亲自去看的,姑爷还好,府衙的府君是之前明州的那位于世琮于大人,对着姑爷挺客气的,只是说因为目前的证据都对姑爷不利,因此也只能暂时关押。”

  金竹有些意外,“于世琮是金陵州府的府君?”

  “是,过年后刚刚提拔过来的。已经入了天一阁。”一旁的花无眠一边回答着,一边拿过册子双手呈递给金竹,“主子,关于姑爷的案子都在这里了。还有金陵州府,以及户部柳橙大人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

  “揽月馆是我们的地方,对方可以做到这么完美无缺,我们都该好好反思一下了,这揽月馆到底是什么时候改姓了东阳的?”金竹一边嗤笑,一边接过册子翻了起来。

  金竹这话说得平平淡淡的,可林叔和花无眠都知道,这是主子恼怒了。

  ——也是,不在别的地方,偏偏是揽月馆里设局陷害他们家的姑爷……

  这明晃晃的就是在打他们金家的脸!在打他们主子金竹的脸面!也是在打宗主的脸面!

  翻了翻,金竹碰的一声盖上册子,冷声开口,“叫阿九和银子来!”

  话音一落,阿九和银子两人联袂而来,恭敬单膝跪地拱手,“主子!”

  “立即前往金陵!抓捕薛家叛徒!”金竹冷声开口,“姑爷身边的那四个会武技的侍从!记住!尽量活捉!”

  “是!”

  ****

  此时的漠州,函谷西北方的迷雾之山中,黑衣盔甲的将士们似乎已经和黑色的天空,黑色的幽深的山谷融为一体般,除了跟前的一小丛幽暗的篝火散发的一点点光芒,外,四周皆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篝火前,黑衣劲装的青年穿着黑色的盔甲,一身利落,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道,乌黑的发丝用竹冠束起,暗淡的光芒之下,青年五官俊美绝伦,但眉眼幽深平静,隐隐散发着冷凝的气息。

  青年借着暗淡的光芒看着手里的急报,看完,将急报递给身侧单膝跪地恭敬听候命令的侍从,平静开口,“我的二姐夫薛正峰在揽月馆里被设局陷害了,如今入狱了。”

  单膝跪地听候命令的侍从阿七脸色微微一变,揽月馆?阿七悄悄抬眼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心头一沉,主子的神色越是平静,就说明主子已经非常生气了!

  也是,揽月馆啊,那可是他们的少主子金家三郎金竹的产业啊!自家人在自家人的地盘居然被人给构陷了!!

  “主子,小的这就传令唐门金陵分堂,彻查此事!”阿七拱手低声说道。

  青年——唐远之语气轻淡的开口,“揽月馆都成了柳橙的地方了,唐门金陵分堂可有奏报?”

  阿七脸色一变,忙双膝跪地伏首,“主子恕罪!”

  虽然唐门分堂并不是在他的管辖之内,但是同为唐门一员,唐门金陵分堂严重渎职一事,他也得请罪才是!

  唐远之平静的正欲打开第二封奏报,忽然抬头,舒展手臂,本来就是黑色的啾啾,在此时的黑色的世界里,忽然砸落了。

  唐远之将啾啾递给身侧的阿六,打开信笺:一只头上冒着烟的生气的小人在跳脚,再翻看信笺背后——

  啊啊啊啊啊,我要被笨蛋二姐夫气死了!!!他的四个贴身护卫,跟他从小长大的,居然背叛了两个!他居然都不知道!!!还有他的药啊,他跟老神仙拿的药都被人掉包了他也不知道!啊啊啊啊,我要被气死了!他一早就被人盯上了!除了漠州!薛家在潍城的祖宅都已经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啊我去!

  要不是我二姐姐警惕,老太太老早就被接去了漠州,现在在潍城的老太太是早就安排好的替身!老太太也早就没了!

  那可恶的柳橙,盯着薛家,不只是要构陷二姐夫,他的目的是奔着王荣荣舅舅去的啊!

  怒吼到最后,又画了一个趴在地上,魂魄升天的小人,旁批:气得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