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修女姐姐的问题，唐瑭愣怔一瞬，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唐瑭，”许蓉小心翼翼道：“你跟他外观很相似，他会不会是你的亲生父亲？”
唐瑭：？
唐瑭下意识转头看向艾尔。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在外形上确实与他很相似，都是很少见的黑发蓝眸，只不过这个男人的瞳色要更深邃厚重，而且是非人的兽瞳，遇到光线就会像猫咪一样凝成竖线。
至于容貌......他年纪还小，八岁生日都没过，脸没长开，很难说长得像不像。
他会是爸爸吗？
唐瑭出生后没多久就被丢了，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对‘父亲’这个词也没有什么概念，只能从书上窥见一二——
书上说，大部分情况下，父亲在家庭中更多地分担对子女的养育、保护责任，会为家庭提供牢固可靠的经济基础。
也就是说，如果他有亲生父亲，就不用再被反反复复送回教养院，不会被更强壮的小孩子欺负，也不用担心抢不到饭吃会饿肚子。
艾尔察觉到他的视线，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目光柔和：“怎么了？”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唐瑭几乎没有被这样极尽温柔的抚摸过脑袋，忍不住眯起眼睛，像是被顺了毛的猫崽。
如果......他真的是父亲该多好。
唐瑭轻轻拽住他披风上的毛披，偏头打量他的神情，没有看到嫌恶抗拒，偷偷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从没有见过爸爸。”他转头看向修女，低声道。
许蓉迟疑地看向高大俊美的男人，等待他的回应。
然而艾尔必不可能给出回应，他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听懂，也并不好奇对话内容。他的目光在那群小孩子身上逡巡徘徊，轻拍了拍唐瑭的脊背：“还记得是谁伤了你吗？”
唐瑭歪着脑袋看他，满脸懵懂：“？”
语言不通可真麻烦。
艾尔捏他小脸：“算了，我来帮你找。”
他散开精神力网，以整个教养院为中心，由外向内地毯式搜索，将所有身上沾染着唐瑭血液气息的幼崽，挨个拎出来。
当人群中面色紧张的七八个小孩被凭空拎起来、哭喊尖叫的时候，整个教养院的孩子都惊恐的哭号起来，修女们来不及去安抚，自己也呆怔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悬在半空挣扎的小孩，世界观逐渐崩塌。
这...这是什么？！
几个小孩子被毫不留情的丢到人群外的空地上。兴许是因为个头高大，竞争力强，他们看上去要比其他小孩儿养得更壮实些，衣服也相对合体整洁，此刻被摔得七荤八素，一个个倒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脏乱成一团。
落入卡洛伊的魔爪，比落入地狱更惨，这是绝大多数宇宙智慧生物的共识。
这并非污蔑，卡洛伊星人对外族人一向没有怜悯之心，无论男女老少，该屠球时，一个都不会少。他们更不会善待俘虏——准确来说，他们根本没有俘虏的概念，外族人在他们看来跟可以随意杀死的星兽魔兽没什么两样。
清扫战场的时候，能吃的就吃掉，资源丰富就派兵驻守开采，资源贫瘠就使用科技将星球本身的能量抽干，使之变成死星。死星不会崩坏成碎片，但其上孕育生命的可能性完全被抹除了。
事实上，放眼整个宇宙的战争都是如此，只不过卡洛伊星人在这方面干得特别出色，令其他种族为之恐惧、战栗。
不过这只作用于已开化，且与宇宙接轨的高等智慧族群。
像古蓝星这种至今没能踏出本星系的智慧生物，根本无法理解‘卡洛伊’的存在，一定要用已知的概念来理解，这帮家伙与他们的区别大概是巨龙与蚂蚁，鲲鹏与浮游的差别。
像卡洛伊王这一手操作，在普通民众看来，要么是神迹，要么是妖法，反正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想将其扭转成十集《走近科学》，也无济于事。
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还有飞在顶端的落后卫星、墙角叠叠乐举着炮筒直播的敢死队、头顶没被击落的无人拍摄仪......
直播从国内流传到国外，大半个蓝星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争论眼前这一幕究竟是华国的炒作特效，还是真真正正的‘外星人虐杀人类示威’的直播。
艾尔对此一无所知。他将怀里的幼崽放到地上，温柔的牵住茫然无措的幼崽，甚至因为身高过高，还必须稍稍倾下身来，才能让幼崽攥住他的几根手指。
艾尔：......
真的好小一只，握不住手掌，就只能牵手指什么的......太犯规了！
简直可爱到令王窒息！
艾尔蹲下身摸了摸他脑袋，朝地上那一堆熊孩子扬了扬下巴：“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唐瑭的目光落在那群惊声尖叫哭号的小孩身上，等看清他们的脸后，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握着艾尔手指的小手攥紧了，恐惧的往艾尔身后躲。
“不要！”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着，湛蓝的瞳孔里映出恐惧的色彩。
“别怕，”艾尔把他拉到身前，一手环住他的身体，一手抬起，随机挑选一名不太幸运的幼崽，紧扼着他的脖颈将人提起。
在幼崽吃力的挣扎呜咽下，他侧过头，温柔的看向唐瑭：“杀了，怎么样？”
唐瑭愣愣的看着被无形的枷锁捆住咽喉，吊垂在半空中的‘前辈’，惊愕之下，几乎连恐惧都被忘却了。
直到修女惊恐的朝他大喊，让他‘求他住手’，他才回过神来，呆呆的看向男人。
“不要，”他扯住男人的手，摇摇头：“不要杀，蓉蓉姐姐会不高兴的。”
许蓉经常偷偷给他塞饼干，对他很好，他不想惹她生气。
艾尔见他摇头，便放松了精神力，窒息濒死的小孩子摔落在地，昏迷不醒，却无人敢上前救他。
直播间里放映着这一幕，几乎全球的观众都在辱骂这个对幼崽出手的‘畜生’外星人。
【华夏的警察呢？！军队呢？！就这么放任自己国家的儿童受人虐杀吗？！】
【......楼上是不是忘了刚刚撵着直升机跑的那几个怪物？】
【楼上来得晚吧？没有退离的军队装甲车，已经被其他怪物一拳锤飞了。】
【热武器不管用吗？】
【子弹射到他们身上直接被弹飞了，你说管不管用？】
【我的天，这都是什么怪物，刀枪不入，能飞能瞬移，力气大得可怕......他们是来毁灭地球的吗？】
【小声比比一句，他们长得也太好看了叭！】
【价值观反人类的颜狗滚出地球！】
【等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四个怪物一开始是在欧陆那一块出现的吧？欧陆跟华夏间隔了大半个地球，他们怎么做到短短几分钟就跨区域来到华夏的？】
【我记得他们是原地消失的，大概率是瞬移？】
【好可怕，要是他们向全人类开战，我们有胜算么？】
【没有碳基生命体能扛得住一发核弹，如果有，那就两颗！】
【楼上凭什么假定他们是碳基生命体？这种强度，已经不是碳基能做到的程度了吧？】
【那就当我没说。】
【......】
【只有我好奇，这个孤儿院到底为什么会被怪物盯上？怪物为什么又只挑出这几个小孩子虐杀？】
【我怀疑可能跟他身边的那只幼崽怪物有关。】
【嘶——那个小的应该不是怪物吧？我听到他说华夏语了，而且是他阻止了人形怪物杀人。】
网上议论纷纷，现场的诸位无人知情，所有人紧张地关注着那个人形怪物，以及他身边的小孩，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不杀，”艾尔问他：“那你想怎么办？”
放是不可能放的，伤害了唐瑭，能留一条命已经是卡洛伊王最大的仁慈。
唐瑭忧愁的看着他，小声道：“你别说了，我听不懂。”
艾尔也很发愁。见到了幼崽期的伴侣，双方却无法交流，简直没有比这更让人头疼的情况了。
他抬手摸了摸唐瑭的脸，轻叹口气：“算了，他们怎么对你，我就怎么对他们好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王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不伤人命的报复方法。
天性坏种的幼崽，致使唐瑭未来半生被嫌恶厌弃的悲剧，干脆也让他们经历一次同样的人生，以此偿还赎罪。
艾尔将幼崽抱起来，轻轻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与此同时，精神力化作无数钝刃，缓缓的在那群幼崽脸上，镌刻下与唐瑭先前无二的伤痕。
他记得很清楚，一共七道伤痕，五长两短，深可见骨的痕迹。
尖锐而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浓郁的腥气在空气中蔓延，修女们与其他孩童一并恐慌的尖叫起来，伏首在艾尔肩头的唐瑭被吓得一哆嗦，惶然无措的想要抬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尔没让他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冷漠而平静：“先这样，等你学会了通用语，再处理其他人好了。”
唐瑭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那些刻意被挑出来的同伴的惨叫声中，不难得出结论——这个陌生的男人好像在帮他报仇。
......为什么？
难道......他真的是他的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