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帽子?”他读出闪烁在屏幕上的主播ID,在脑海里搜寻一波,确认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刚想接下PK邀约,却意识到不妥。
“啊啊啊啊,你又出来啦!”
“审判官这把要打谁啊?”
“咱们把妈妈都KO了,那干脆一鼓作气去挑战往年的前排吧!冲冲冲——”
……
这是他打完妈妈接下的第二把PK赛,对手不能差太多。江月鹿倒不是担心自己出什么错,他担心的是高帽子没有太多吸引力。
“唐泽,我忽然理解了你那天的嫌弃。”
唐泽:“?”
江月鹿瞥了眼高帽子的粉丝量,“四块钱的鬼,吃了确实没意思。”
唐泽:“……”
“各位。”他在尸骸会的公屏上打字,“有没有听过高帽子啊?”
“他啊,不算大主播吧,平时也没正经打过PK。他好像在一个名字很奇怪的组织里,叫什么来着……啊,麟芽城责任有限公司。”
“责任有限公司?”江月鹿没想到自己会在鬼都听到这个词。
析木津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似乎已经躺平休息,显得格外慢悠悠,“他们的PK方式和我们不一样,是按照流水线严格制订的,所以才会叫这个名字。”
“我不太明白。”
“这么说吧,你活着的时候见过游戏解说吗?高帽子他们就像解说员,解说那些竞争白热化的PK,上一场他就解说了我们的团战,顺带一提,我还在他的池子里下注了两百万呢,我全压了你。”
江月鹿点了点头,“哦。”
“……”
“我全压了你噢!!!”
江月鹿还是:“啊,谢谢你。”
析木津气极反笑了,“两百万啊,就一个谢谢你?”
“两百万很多吗?”
他这话一出,尸骸会除唐泽以外的成员全都倒吸一口冷气,析木津也平复了很久心情才冷静下来,“……算了,你有资格这么说,谁叫你榜一那么有钱呢,跟疯了似的,一打赏就是五百万。说真的,这个稚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跟主播一样,有钱的榜一大哥大姐们也会在麟芽城扬名。但是析木津对这个稚女毫无印象,他似乎是这一届突然冒出来的。
江月鹿兑换了一个隔空扇巴掌的特效,穿过屏幕给析木津赏了几巴掌。
“少来碰我的人。”
“……呃啊,真是要造反了!!”
“没空跟你闹,快跟我说高帽子的底细,我马上要和他PK了。”
析木津停止挣扎,带着两个红彤彤的掌印,充满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和你PK?高帽子他们从来都是在公司内部找人挂PK的,他们真正的直播内容不是PK是解说,PK就是个形式,从来没用过。”
江月鹿没耐心了,“我怎么知道。”
“嗯……”析木津沉思片刻,“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高帽子第一次跟公司以外的人连线。”
“啊?那就行了。”
“哈??什么就行了。”
江月鹿切出公屏之前说道:“我知道要搞什么噱头了。”
回到自己的直播间,高帽子还在锲而不舍地请求PK着,江月鹿理都没理,先把自己直播间的文案改成了:震惊,审判官结束和妈妈的团战后竟和他开始PK——高帽子的第一次PK,高调向审判官宣战!
“很不错。”
写完之后,他将痛苦的黑甲再次套在了身上,点开了高帽子的消息。
在请求PK的接受和拒绝中,选择了前者,用力按了下去。
“高帽子是谁啊?没听过。”
“主包干吗想不开跟没名气的人PK,是尸骸会给你下发的提携后辈的任务吗[滑稽]”
“懂了,高帽子是走后门进来的。”
“传下去,高帽子跟尸骸会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
弹幕越加离谱,最后已经变成了“传下去,高帽子是析木津失散多年的初恋情人,上场还给他送了二百万。”
刚连线进来扫到弹幕的高帽子:“…………”
他轻咳一声,对着审判官脱帽致敬,“你好,久仰大名,我是麟芽城责任有限公司的高帽子,你叫我小高就行了。”
审判官注视着他:“你似乎不是为和我PK而来。”
真要来拼命的人不会上来就诚惶诚恐地自称为小高,在对峙当下,暴露弱点是大忌。
高帽子爽快道:“没错,我来是另有事情和审判官你商量。当然了,我会严格按照PK 的规则来的。”
“你死我活的玩法?”
高帽子汗颜,“不,不是的,我的实力没有您强,所以不会选择唐泽那样厮杀的方式和您PK,但是PK的方式不止于夺命一条,在这场纸钱大赛里,还有另外一个风靡一时的玩法,叫做贪财。”
贪财夺命。
顾名思义,包括了两种主流玩法。
“夺命的玩法,您已经见过了,也完美地展示给了大家,在这方面您是专家,我知道赢不过您的。”
高帽子条理清晰地解释着,好像这番话已经在他脑子里思考过一万遍,“但是贪财的玩法您还没有见过吧?”
“在这种玩法下,我们不是敌人,更像是战友,我们会共同设置一个数字,在这场PK中赢下这个目标,如果赢了的话,就是双赢,输了就是双输。”
简单来说,贪财模式就是朝着设定好的财富值发起总攻。
假如他们在开场前立誓要达到800万,那就必须竭尽全力在这场PK里达到,否则就会遭受惩罚。不过,贪财模式的惩罚也不会比夺命模式严重。也正因为此,贪财模式的吸引力一直比不上后者。
在PK里,风险是和效益挂钩的。
风险低是很安全,但是相对的,一场下来的效益也不怎么大。
高风险虽然可能送命,但是却能换来巨大的收益。
在麟芽城,永远不缺赌徒。
斟酌一番过后,江月鹿就有些意兴阑珊了,“没兴——”
“我在这场的目标金额是——两千万!”
?!
江月鹿猛地坐直了。
……
“两千万?!”
“我有没有听错?!”
“我真的不想再发惊叹号了!!可是审判官的直播间跟有毒一样我每次都只能说卧槽还能这样?!?!”
……
“你……”江月鹿竭力平静下来,“说来听听。”
“好的。请稍等一下。”高帽子正襟危坐,拿出一个很厚实的笔记本。如果有人能俯视看到这本笔记,便能看见开头第一行字有着陈年累月的泛黄痕迹,似乎是在很久之前写下来的。
——“麟芽城主播调查记录”
“在开始之前,我要先向您解释一下麟芽城的主播生态。相信我,这对接下来的计划开展很重要,您不会浪费时间的。”
高帽子清楚知道这些大主播们多么看重自己的时间,在这里,时间就是生命。
审判官同意了,“可以。”
高帽子惊喜道:“好的!”
苍天啊……他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麟芽城的主播里,有很多像唐泽一样怀着深仇大恨的厉鬼,如果您能带给唐泽安抚,那么一定也能带给他们,这就是我的计划!”
高帽子激动地举起手中的笔记本,若是那些他的同僚看到了,肯定会啊一声说,“高帽子怎么又把他那宝贝破玩意拿出来了”,笔记本每一张纸都因为密密麻麻的记录而变厚,实际厚度要比崭新时膨胀许多。
“那些厉鬼们的名字,我都记录在这上面了,他们的内心充斥着悔恨与痛苦,执念让他们阴魂不散,每个直播间都溢出吼叫和挣扎,但是——”
“您出现在此,就会让他们尖叫的内心平息。”
他特意没有用两千万诱惑审判官,而是出于对他身份的尊敬,选择了更为高尚的形容。说完之后,高帽子便紧紧盯着对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但是那位黑甲裹身的审判官一声不吭。
他的冷汗沿着脊柱一滴滴流下。
“你。”审判官没有动,“对着多少主播说过类似的话?别试图欺骗我,我能分出真情与谎言。”
高帽子的头低了下去,“……只有你一个。”
“真的?”
“是的。只有你一个……”
他的声音比刚才虚弱了许多,这种表现让弹幕开始怀疑。
“他在骗审判官?”
“他在心虚什么,抬头啊喂。”
“你这样大家更不相信你的话了……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啊。”
……
“邀请战友可不该低着头,高帽子。这样的话,我会怀疑你说的话的可信度。”
在审判官的威压和弹幕的怀疑之下,高帽子咬了下牙,埋着头忽然大声道:“真的只有你一个,因为……因为……”
“因为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啊!!!”
他喘着气,盯着视若珍宝的笔记。
“我找过的主播确实不止你一个。”
“一开始是PK,但总会遭到嗤笑,后来我就不公开露面了,但就算是在私信里,他们也会嘲笑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贪财模式,怎么可能胜过夺命模式?”
“在这座城里,有无数主播身先士卒,踏出了一条血腥的胜利之路。他们用自己的亲身实践证明,夺命才是最强的,那么后来者也只需要选择相同的模式就可以了,跟着这条前人走过的道路,一定有赢的几率。”
“至于旁边那条无人走过杂草丛生的路,没有一丁点赢的可能,根本不用去留意。”
“可是我观察了这么多年主播,我知道他们每个的缺点和优点,没有一个是相同的。但是——”
“但是他们,包括我,都有一个共同点——”
“我们是鬼,因无法消散的怨恨才能存在于此。那为什么不去利用这些庞大的怨恨呢?我相信这里一定蕴藏着巨大的商机没被人发现,这就是第一桶金啊!”
高帽子也不在乎对面是否觉得他的话可笑了,他今天就是要一股脑全说出来,就算失败,他也认了!
“可是每一次,每一次,在我还没有说到正文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嘲笑我,认为我在痴人说梦,我确实没有骗你,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听完我说的话,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有机会拿起我的笔记本介绍我的计划……”
高帽子越说越委屈,他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了纸上,“我,我只是想走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为什么这么难呢?”
“我答应你。”
“怨恨是可以被利用的,为什么不相信呢,我只是……哎?”
高帽子抬起头来,糊了一脸的眼泪都盖不住他的惊讶,“什么?”
“我答应你。”
“……”
高帽子小心确认,“你不是被雷劈中胡言乱语?你知道我的意思是选择贪财模式吧,我们是要用贪财模式去赢那两千万而不是夺命……”
审判官不耐道:“我知道,别啰嗦了。我说我答应你。”
“比起有人走过的路,我更喜欢还未开辟的。”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了,高帽子愣愣的。
审判官:“你愣着干吗?”
“不知道……明明准备了很多说服你的话,还准备了计划A一直到计划H……可你就这么轻易地答应我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要不我收回你冷静一下?”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帽子不断在头顶跳着踢踏舞,看得江月鹿十分好笑,“算了,我来问你一件事。”
高帽子直起腰,“您说!”
“你这本笔记上,当真记录了所有的主播?”
“是的,我敢保证!”
“每一年,每场PK,每一个主播,我都记录了下来,我敢说只要他们身在这座城里,我都可以找到!”
“那很好。”江月鹿点头,“我没有什么问题了。开始吧。”
“……好!”
高帽子迅速地行动了起来,他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番。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记下来的主播名单,优先推送给了审判官,“这几位,绝对会复仇,他们有很恨的人,只要您可以找到他们,我再去交涉,他们绝对会把自己历年收到的打赏奉上。”
江月鹿记下这几个名字,“复仇一号,复仇二号,复仇三号……”
在他眼中,已经都变成了,“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
轻咳一声,他唤道:“夏翼?”
那边答得很快,“干吗。”
“来活儿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