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哑的嗓音穿破他的耳膜, 伴着热潮一起涌入体内。

  睡衣?

  谢初时下意识低头看看,语气有些别扭,“怎么突然要看睡衣?”

  对面顿了顿, “哥哥现在不就穿着么?”

  “穿是穿着在,但是……”谢初时把手放在睡衣的第一颗口子上。

  旁边的小熊猫和秦穆穿到军训基地的是同款。

  虽说也没什么特别,但乍一听到这个要求, 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

  对面的人似乎意识到这点,主动解释,“哥每次穿了睡衣, 就不想再换其他衣服,我想看看哥,总不好强迫。”

  谢初时一愣。

  他的确是有这个习惯,尤其是洗完澡, 就只想跟家居服贴贴。

  “要是哥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明天拍也是一样的, 我只是,有点想看哥在家的样子。”秦穆说。

  他口吻难掩失落, 像是离家很久的孩子,想看一看自己的家人, 却遭到拒绝。

  谢初时瞬间就心软了, 忙道:“方便的方便的,我刚就一时没反应过来。”

  俩人住在一个房间, 对彼此穿睡衣的模样不能在熟悉, 再说都是男的,有什么好别扭的。

  “那我先挂了, 哥马上拍好给你发过去。”谢初时说。

  “好,哥哥快点。”秦穆声音突然变得很小。

  谢初时走到卫生间。

  先把睡衣扣子从上到下全部扣上, 领口翻好,对镜子拍了张照。

  咔哒——

  看着好呆,又好像有哪里不合适。

  太刻意,像是在故意防着谁。

  谢初时想了想,便还是跟平常一样,把最上面三个扣子解开,照了张随意点的给秦穆发过去。

  两分钟都没收到回信,也不知道对面看没看到。

  谢初时看了眼墙上的钟,见还没到十分钟,便给那边打了个电话。

  下一秒却被挂断。

  谢初时:?

  不会是他把时间记错,害得人被教官惩罚吧。

  啧。

  也太没人性了,等秦小穆回来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谢初时摇摇头,把手机收起来,到房间外面和老太太一起啃西瓜。

  勺子在冰西瓜正中间一转,清爽的甜汁在嘴里划开。

  他吃西瓜吃得满脑袋甜。

  殊不知二十公里以外的训练场,秦穆靠在墙上,盯着屏幕里那抹白皙,捂住嘴,拼命摁下嗓眼里的闷哼。

  幸亏男卫生间这个点是空的,能让这思念成疾的人,及时纾解内里的压抑。

  秦穆觉得自己就跟个变态一样。

  奈何那人也太过顺从,每次都能做出符合他心意的事,这样只会让他渴望更多。

  谢初时。

  谢初时。

  谢初时。

  他不停默念这个名字,不知念了多少次,闹海有瞬间的冲血。

  又过一会。

  秦穆泛红的双眼才重染旧色,他拿出兜里的纸巾,淡定擦去屏幕上的黏渍。

  与约定好的时间晚了近半小时。

  他抿抿唇。

  把手机放进之前的信封里,往教官办公室走去。

  -

  刚刚结束了早自习。

  谢初时双手托住下巴,盯着窗户外面的走廊发呆。

  今天手机一个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秦穆怎么样了。

  自打高一开始军训,他这姿势、这神态,就没变过。

  “初时,你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像什么么?”高北捧着肉夹馍看他。

  “什么?”

  “望夫石。”高北冲人伸出一指,“再这样下去,我都怀疑下一秒孙悟空就要从石头里蹦出来了。”

  “这俩是一个故事么?”廖呈刚好进来,往身后放了罐冰饮,“你的可乐。”

  “谢啦。”高北嘿嘿一笑,哥俩好地拍拍对方的肩。

  “你俩和好啦?”谢初时好奇问,不是昨天还谁也不理谁么。

  “哈哈,说起这个就特逗,这回还是咱副班主动来找的我呢,就那天你不在,他……”

  “不想喝就还我。”廖呈往后一瞥,手已经伸过来。

  高北眼疾手快地给按住,忙道:“喝喝喝,再怎么样也不能跟免费的过不去不是。”

  见他俩这样你一句我一句。

  谢初时心情也被带着活蹦点,跟他们说起了话。

  三个人凑一块就没完。

  正聊得起劲。

  王岩突然站在班门口,“谢初时,出来一下。”

  教室有瞬间的安静。

  谢初时微愣,下意识在想是不是秦穆出什么事了,赶紧站起来。

  “悟空,你家王灵官捉你来了。”高北在旁边轻道,结果被一拍脑门,和可乐罐子来了个极限负距离。

  教室门口。

  王岩拿出张卡片,“这个是秦穆的身份证,军训前体检,那天只有他的刷不了磁,后来就只登记了身份证号。”

  “现在已经能刷上了,回头你把这个给他。”

  谢初时忙接过来,小心放在自己带拉链的口袋里。

  “你俩相处的还好吧?”王岩问。

  “挺好的。”谢初时说,感觉亲兄弟都没他俩感情好。

  “那就行。”

  王岩点点头,瞥了眼教室,又道:“还有三个多月就是保送京大的考试,你给我抓点紧,别在关键时刻栽跟头。”

  “好!”谢初时用力点头。

  他一定认真陪考。

  回到教室。

  旁边的俩人还在插科打诨。

  谢初时把秦穆的身份证从兜里拿出来。

  平常这对方东西从不乱放,谢初时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去看他的身份证。

  不禁感叹。

  秦穆这人,怎么连身份证都跟别人的艺术照一样,英俊得像是开了美颜。

  但很快又注意到底下的身份证号。

  看到最后几位的时候愣了下。

  如果说这个是之前在户口本登记的,那就是秦穆的生辰日期了。

  -

  训练场。

  秦穆刚顶着太阳做完五十个俯卧撑,就去炊事班领他们二联的早餐。

  早餐是两个大铁桶,又笨又重。

  许杨看不过眼,帮人一起拎过来。

  嘴里忍不住道:“虽然我偶尔也想看看手机,但这一共也没多少天,为了这个每天这么累真的值么?”

  上周二,秦穆很晚才交的手机,除了照旧给队里领餐,还被要求每天多做五十个俯卧撑,当做处罚。

  至今已经是第十天了。

  秦穆没接他这句,只在许杨帮他把餐食摆好后,低声道了句“谢”。

  他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值。

  相反,能在每晚和谢初时说几句话,能看到隐秘相册里,只穿了件睡衣的男人,他就有说不清的满足。

  他知道这样很病态,但他乐此不疲。

  许杨有些无奈,不禁拍拍他的肩,“没事,反正军训明天就结束了,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下。”

  “恩。”秦穆应了声。

  上午的训练是军体拳和自由搏击。

  一时间。

  明亮的“叫嗬”响彻操场。

  中途休息时,学生们坐成一圈。

  与初来乍到的胆怯不同,他们已经和教官熟悉起来,除了正常训练,休息时会主动跟人开开玩笑:

  “蔡教官,教了我们这么多,能不能现场比划两下呀?”

  “就是啊,每天训练得那么辛苦,就当让我们开开眼界呗。”

  队伍里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这样的呼声越来越高。

  甚至有人直接喊出秦穆的名字。

  秦穆的表现大家都看到了,体能无一例外是全联最好的。

  就连旁边的许杨也小声冲他,“报仇的时候到了。”

  秦穆权当没听见,盯着远处那株半人高的树苗发呆。

  “你们真想看?”蔡教官挑挑眉,“还是算了吧,别让人觉得我欺负你们。 ”

  “不会不会,就当是演练教学了!”队伍里又有人高喊。

  蔡教官还是那副表情,走了一圈,在秦穆面前停下,喊道:“原地起立!”

  “呜呼!”

  “来了来了来了!”大伙全都往里坐了点。

  秦穆眉头微蹙,从地上站起来。

  他此时已经长到一米八七,比眼前的教官还要高出半截。

  但论实战,对方丝毫没把他放眼里,“不用真打,按照上午教你们的,把几个动作做出来就行,点到为止。”

  口哨声随之响起。

  面对教官,秦穆丝毫不怯场,从外格横勾到反击勾踢,两人一来一回,不时被对方的力气击得连退两步。

  根本不像教官和学生,倒像是两个特种兵在对打。

  这看着底下人是热血沸腾,无意识地在原地比比划划。

  远处走来几个人。

  越是临近军训结束,首长就越会和校领导来队里巡视。

  但这回除了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华大二附的学生,是去年和前年军训评出的优秀标兵!

  远远看到首长。

  教官就准备要停下来。

  对方却向他伸出两掌,示意人继续。

  意思是也给校领导展示展示他们军训的成果。

  教官立刻明白过来,顿时更认真了些,不想放过这难得的表现机会。

  对面的人却完全停下动作,直直看着学生堆里,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呼吸声都变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秦穆,专心点!”蔡教官凑上前道:“过会我速度会提上来一点,你反应快些,别真被打到了。”

  秦穆仍盯着不远处,完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只是在一个手肘过来时,下意识摁住对方的肩膀,已退为进地往后一弯,竟直接把五大三粗的蔡教官撂倒在地!

  周围静默两秒。

  遂爆发出雷霆般的欢呼声。

  首场:......

  学校领导:......

  倒地的教官:?

  许杨往旁边去看,瞬间明白过来。

  趁所有人不注意,对身边的队友一阵感慨,“果然,全天下男的遇上这种事都一个样。”

  “什么样?”身边的人也看呆了。

  许杨一脸讳莫如深,只道出四个字:

  “孔雀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