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结婚十年>第49章 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方言的心理医生给他打了次回访电话,问他最近这半年多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助。

  方言在跟桑奕明闹离婚的最开始,就取消了每月底去王医生心理诊室的安排,那段时间他的思绪太混乱,整个人都是乱哄哄的,更不想动弹,就干脆取消了。

  “我现在感觉很好。”方言说。

  “从你的声音能听得出,”王医生说,“有没有再失眠过?”

  “前几个月要严重一些,最近这段时间好多了。”

  “那太好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我的时间很多。”

  “谢谢王医生。”

  挂电话之前,王医生又问了方言一些他最近的生活和感情状况。

  方言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的,至于感情状况,他跟桑奕明离婚了,但他们现在的联系甚至比结婚的时候还密集。

  他承认,他更喜欢现在的状态。

  当他跳出那个囚笼跟怪圈后,甩掉了一身的泥跟绳子,方言也看得更清楚了,一味地迎合对方强迫自己改变,一味地压抑自己粉饰太平,那不是平淡又安稳。

  要往深了挖,以前的他一直踩着钢丝绳在过日子,他处处都在害怕,害怕脚下脆弱的关系绳会在某一刻突然断裂,所以努力让自己每走一步都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那样岌岌可危的关系,又怎么会真的长久。

  时间久了,他把自己捆得太深也太僵硬,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方言现在不用再压抑自己,也不会再刻意克制自己的分享跟表达,不喜欢的东西就说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没这么自在过,前所未有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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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后学校里组织全校秋游活动,今年学校选了另外一个城市的森林湿地公园,有两百多公里的路,行程是两天,所以需要在外面住一晚。

  组织秋游活动要忙的大小事儿太多,光组织纪律跟安全宣传就大会小会开了好几次,还要跟家长沟通,方言每天晚上一到家累得倒头就睡。

  桑奕明这头也忙,为了那个需要在南极拍摄的广告创意一直在加班,每天结束后也是深夜,两人各忙各的,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但信息没断过,也不觉得有距离感。

  秋游活动出发的那天早上方言早早就到了学校,学校门口停着一排大巴车,都是待会儿送老师学生的。

  像这种全校的大型活动,孩子都容易兴奋,出了校门就叽叽喳喳,方言看着也高兴,他们平时学习压力大,能参加这种集体活动放松一下挺好。

  到了森林公园,上午大部分都是集体活动,大合影拍完后就是每个班的自由活动时间。

  方言班里那些调皮的男孩儿都玩嗨了,方言没怎么出声阻拦,半大孩子能这么集体疯玩儿的机会不多,而且他们也都有分寸,附近都是草地跟小溪,没什么危险的。

  跟着他们班的生活老师很严肃,一直在旁边喊着不要打闹。

  踩着石头过一条小溪时,生活老师走到最前面,方言在最后,他前面有个男孩儿踩到了长满了苔藓的石头,脚下一滑往旁边小溪里摔。

  方言手快,伸手一把拉住要摔倒的孩子,孩子没事儿,他自己踉踉跄呛踩进了水里,鞋跟裤子都湿透了。

  他懒得回去换,也不想耽误时间,直接把运动裤脚往上挽了几道,继续往前走。

  方言一直露着一截小腿,不知道是蚊子还是虫子咬了他几口,方言腿上起了几个大包,痒得特别厉害,他又把湿裤腿放下去,虽然湿衣服贴着腿不舒服,但总比被虫子咬强。

  生活老师李琴是个非常细心的人,看方言一直挠腿,主动过来问他。

  “方老师,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本来方言不打算说,他的皮肤比较敏感,怕蚊虫,今天的活动马上就要结束了,一会儿吃过晚饭孩子就得回酒店休息,他忍一忍就能过去。

  “没事儿李老师,就是被蚊子咬了一口,有点儿痒痒而已。”

  李琴从包里拿出花露水:“你喷喷,痒着多难受啊。”

  方言自己的包里塞了很多应急用的药品,他也带了花露水,而且已经喷过了,只是不怎么有用,喷完当时会好一点,过一会儿还是痒。

  但他还是接过花露水,掀开裤脚在腿上喷了喷。

  孩子的精力旺盛,哪怕白天在外面活动了一天,晚上回房后也都不消停,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直没断过。

  为了方便管理,生活女老师跟女学生在一层楼,男生跟方言住在一层楼。

  方言怕孩子会出去乱跑,他的房间门一直开着,时不时就出去看一圈儿,一直等到十二点多才踏踏实实关好房门。

  方言刚刚只是简单在浴室里冲了下腿,换了干净的裤子跟鞋,这回又好好去洗了个澡。

  小腿上那几个大红疙瘩又严重了,摁一下又疼又痒,右脚脚踝凸起的骨节那片已经被方言挠出了血。

  方言打开手机准备叫一份药外送,但是他常用的那管药没有,就随便挑了一个。

  方言洗完澡,桑奕明打过来一个视频电话,方言还没穿衣服,接了视频没把镜头对着自己,他把手机平放在床上,镜头对着天花板。

  “看不见你。”桑奕明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看不见方言的人,“你在酒店吗,我现在只能看见个天花板。”

  药已经送到了,方言穿好衣服给自己擦药。

  桑奕明屏幕那头有汽笛声,方言从汽笛声里捡着里面很浅的呼吸声听着。

  他说:“在酒店房间。”

  “怎么还没睡?”

  “我在擦药。”

  “怎么了?”

  “被虫子咬了。”

  “哪里,让我看看。”

  方言没给桑奕明看,他买的药也不好用,等再痒的时候,方言就用指甲在疙瘩上掐十字或者井字,后来干脆继续喷花露水。

  “今天累不累?”桑奕明问。

  “累,但挺好玩的,”方言躺在床上,没拿手机,看着天花板跟桑奕明说话,“孩子玩得都挺好,也都很安全。”

  “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上午要去烈士纪念馆,下午往回返。”

  “饿不饿?”

  “不饿,困。”

  方言太困了,闭着眼后呼吸慢慢变得平稳,视频电话一直没挂他也不知道。

  只是他刚睡着没一会儿,忽然听到敲门声,这个时间有人来敲他门,方言最先想到的是可能学生有事找他,立刻就清醒了,从床上爬起来去开了门。

  房门外的不是学生,桑奕明站在外面,方言还以为自己做梦,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你,怎么来了。”

  桑奕明从门缝里挤进来,反手关了房门,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衣服还有一管绿色的药。

  “给你买了药。”

  方言隔着袋子就能看出来,是他以前用的那一种药,只有这种最好用。

  桑奕明头发有点湿,衬衫肩头也是湿的,方言捏了捏桑奕明衬衫袖子问:“外面下雨了?”

  “下了。”

  “我睡着了,没感觉到。”

  “十分钟前才开始下的,”桑奕明说,“很小,毛毛雨。”

  “你什么时候到的?”

  “跟你开视频的时候就到了,又去了一趟药房。”

  “挺远的吧?”方言看着药问,刚刚他在网上搜,这种超出了配送范围,要一个多小时才能送到,他就干脆没下单,买了别的。

  “是有点儿远。”

  房间是标间,方言坐在刚刚睡过的床沿边,桑奕明从浴室里抽了条浴巾铺在另一张床的床沿上才坐下。

  方言拿出他袋子里的药,准备自己擦,桑奕明很快抽走了方言手里的药管。

  “我自己擦。”方言伸手要去夺。

  “我给你擦。”桑奕明高举起胳膊,不给。

  桑奕明说着,左手握住方言的脚,托起他的脚腕,先转着圈儿检查了一下。

  “怎么肿成这样。”

  “我自己挠的。”

  桑奕明检查完左脚,又托起方言另一只脚腕往上抬了抬,同时他的头也低了低,方言的脚背都快碰到桑奕明的嘴唇了,方言动了动小腿,想把自己的脚抽出来。

  “你要干嘛?”

  桑奕明鼻子凑近方言挠肿的脚踝上,差一点点鼻尖就要贴上去了,他闻了闻:“喷花露水了?”

  “喷了,”方言也不知道桑奕明是不是故意的,他脸上也没个变化,“这么大的花露水味儿,不用凑上去闻也能闻到。”

  桑奕明拧开药,先往指腹上挤出一点白色的药膏,然后慢慢在方言小腿跟脚踝的疙瘩上打着圈儿揉开。

  他的动作很轻,像羽毛根落在身上然后不停挠痒痒,方言觉得更痒了,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五个脚趾齐齐蜷了下,脚指甲刮着桑奕明的手掌心。

  方言脚趾这么一刮,桑奕明拖着他脚心的动作一下变成了用力握着,指腹都掐白了。

  “你别掐我。”方言被桑奕明掐疼了,不满地动了动。

  桑奕明还是紧紧握着方言的脚:“脚踝上还有一片红的没涂药呢,别乱动。”

  “我没有乱动,是你在乱掐。”方言不痒了,脚趾又慢慢舒展开,又在桑奕明掌心里刮了一遍。

  桑奕明后腰一挺,深吸一口气,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唇缝,抬头看方言时眼睛都有些红,里面压着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奈。

  “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

  方言今天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学生身上,现在他腿上脚上又这么难受,所以压根儿没往别的地方想,没想到他就蜷个脚趾而已,桑奕明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等方言反应过来的时候,桑奕明已经替他擦完了药,转身从袋子里拿出自己带的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你晚上睡哪儿?”方言看着桑奕明宽宽的后背,虽然这话是问句,但方言心里已经清楚。

  这大半夜的,也没地方可去。

  “虽然现在不是旅游旺季,但你们学校几乎把附近的酒店都包圆了,”桑奕明先铺垫了一下事实,隔着门板,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睡你房间吧。”

  方言躺在床上闭上眼,用腿夹着被子翻了个身,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说:“你睡另外一张床。”

  方言订的闹钟很早,醒了就往另一张床上看,隔壁床铺没有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儿都不像有人睡过的模样,昨晚桑奕明来过的事像是他做的一场梦,那么不真实。

  手机里桑奕明发过来的信息,才给了方言实感,桑奕明说他早上有个会,先开车回去了。

  既然有会为什么还来,方言放下手机,心里嘀咕了一句。

  早餐跟午餐桌上的菜非常丰盛,方言是班主任,所以在来之前早就看过菜谱,服务员端上来的比他们订的菜要多了好几道。

  他想找服务员问问是不是酒店上错菜了,结果看到其他班的菜也是多了几道,就去问怎么回事。

  教导主任以为方言早就知道了,看他还懵着,冲他招招手说,是桑奕明让酒店给他们都加了菜,不是酒店上错了。

  学生不知道桑奕明是谁,有不少老师可是知道的,都冲方言笑。

  “方老师,桑总加的可都是硬菜。”

  “方老师,我们可是沾了你的光。”

  “方老师,回家后替我们谢谢桑总。”

  看着桌子上加上来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方言夹菜的手都有点儿臊得慌,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暗戳戳的小动作最砸人,明明桑奕明不在他眼前,但他每吃一口菜,桑奕明都得在他眼前晃一晃,最后方言吃的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他们吃过午饭就坐大巴回了学校,正好是周五,就直接给学生放假了。

  方言也早早回了家,刚走到巷子口,老远就看见他家大院儿门口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车,几个穿着红色工作服的男人进进出出,正在往外搬家具。

  方言不知道怎么回事,紧跑了两步,走到院门口,看见桑奕明正好也出来了,桑奕明手里也抱着一个大箱子,还在指挥着搬家公司的人往外搬东西。

  “回来了。”桑奕明戴着口罩,看见方言了,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旁边人。

  方言抻着脖子看看空荡的院子问:“怎么回事,为什么搬东西?”

  桑奕明指了指院子说:“老房子改造翻新一下,姥姥姥爷昨天就搬到小姨家去了,小姨家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你的东西我都搬回家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