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岳渊渟比冷玉本人反应还大, 他下意识往前一步，挡了半个身子在冷玉前面。
老太太说：“我刚才看了监控，你们在后厨的时候, 他一个人在柜台发呆，他要是看着点, 也不会出这种事！”
岳渊渟简直想笑：“冰柜明明是他去了后厨以后才倒的, 监控也看得清清楚楚，冷玉在外面的时候小孩并没有过来拉冰柜门, 否则他一定会去阻拦的。”
老太太还是不依不饶：“那他为什么要在柜台发呆？不就是在偷懒吗？”
岳渊渟紧跟着质问她：“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你所谓的‘偷懒’, 前前后后只不过三分钟！哪怕他真在偷懒，你可以因为这个说他，甚至是扣工资，但你凭什么说冰柜倒了和他有关系？”
老太太拍桌子大喊：“他就应该管好这个店！”
“妈！！！”田姐彻底崩溃了, 她满脸泪水, 边跺脚边吼得破了音，“你不要再管了，你回家吧！我真的快被你逼死了！！”
他们自家闹的阵仗比这对夫妻闹的还大, 这倒是用魔法打败魔法了，两口子抱着儿子看着他们, 表情居然有点茫然。
她俩又开始吵了，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了出来, 岳渊渟回头去看冷玉, 冷玉的目光不知道落在远处哪里，空洞洞的飘着似的。
“冷玉......”岳渊渟小声唤他，上前一步。
冷玉黑油油的眼珠子微微一动, 缓缓转向岳渊渟。
“她说那些话都不讲理, 那是她的问题。”岳渊渟靠近他, 声音温柔认真，“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个人，她一向这样，你没做错什么，她就是气你带那个小孩去医院。”
冷玉的面罩有一点波动，看起来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憋了回去。他轻轻摇摇头，转身走了。
现在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他们要走也不需要老板同意。岳渊渟看了一眼还在互相发疯的母女二人，随即快步跟上冷玉。
一路无话，直到冷玉开门进屋，岳渊渟才一步跨到冷玉面前拦下他：“冷玉，和我说话。”
冷玉疲惫地看他一眼：“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如果你实在找不到话，不如就说说你为什么不肯站出来维护自己？”岳渊渟又难过又着急，“如果今天我不在这，你是不是又要忍气吞声？你又不是不占理，也不是离了这里就活不下去，你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冷玉依旧一言不发，绕开他想走，岳渊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冷玉的怒火。他反手就是一拳，然而岳渊渟不躲不避，只是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冷玉。
这一拳最终还是没有打在岳渊渟脸上，冷玉半途中硬生生忍住了，转而去扯岳渊渟拉着他不放的手。
岳渊渟使足了最大的力气攥住冷玉的两个手腕，狠狠把他推到玄关的墙上顶住：“你打啊！有本事打我，刚才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你就这么不拿你自己当回事，是不是？！”
冷玉咬着牙挣了一下。
他要是存心反抗，岳渊渟肯定干不过他，但冷玉也只是挣了这么一下，随即就软绵绵地任由岳渊渟按着。
他在一片昏暗里勉强看清了岳渊渟的脸，尤其是那对瑞凤眼，本就是一派含情的眼型，此时此刻更是如两汪潭水，深而清，让冷玉不由自主地想要陷进去，却不愿去想陷进去之后的种种危险。
冷玉倔强地挪开脸，不肯与岳渊渟对视，岳渊渟试探着伸手，缓缓取下冷玉的面罩。
冷玉眉头动了动，有些不情愿，岳渊渟一手迅速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摸到墙上，“啪”地关灯。
屋中顿时黑了，只剩外头一点路灯的光朦朦胧胧地透进来。这样昏暗的环境让冷玉稍微放松了一些，他闭上眼睛，嘴唇紧紧抿着。
他的皮肤白得在黑暗里都透着光泽，但这种光泽是凉的、冰的，衬得他整个人都寒气森森，即使是闭上了那双凌厉的眼睛，他的拒人千里也表现得一目了然。
可惜岳渊渟在这方面从来都是瞎的。
他一点点向冷玉倾身过去，冷玉偏着头，这个吻就蜻蜓点水地落在他的嘴角。
冷玉浑身一抖，他震惊地睁眼，手推在岳渊渟胸口：“你......”
剩下的话被岳渊渟封在了嘴里，冷玉起先僵硬得动弹不得，反应过来之后，他抬腿用膝盖猛地一顶。
岳渊渟被他狠狠顶在小腹上，却也只是闷哼一声忍了下来，丝毫不肯后退。
他心里清楚，他打不过冷玉的，冷玉有种就揍他，但凡他还能压制得住冷玉，就代表冷玉没跟他来真格的。
两个人的脑瓜子里这会儿都嗡嗡的，如果能开个公放，谁还分得清他们和开水壶。
冷玉在一片眩晕中呼吸都有些困难，实在上不来气了，他奋力偏开头，嘴巴终于得空了一点。他艰难地企图唤回岳渊渟的神智：“岳......岳渊渟......”
“这儿呢。”岳渊渟又凑过来。
冷玉又急又气，喘着气掐住他的脖子：“够了！”
岳渊渟笑了笑：“掐，使劲掐，我就好这一口。”
“你......”冷玉头晕目眩，他的手指都在发颤。
岳渊渟握住他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别怕，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
冷玉：“......”
这种时候按剧本不都是深情表白吗，岳渊渟倒是清新脱俗。
冷玉让他气得胸闷气短脑仁疼，他推开岳渊渟，靠着墙缓缓坐下，额头搁在膝盖上，人缩成一团。
岳渊渟想了想，干脆开了灯，然后把冷玉就这么一整个端起来，搁到沙发上。
“地上凉，冻屁股。”岳渊渟说着蹲下，帮冷玉脱鞋。
冷玉慌忙把腿往回抽：“你别发神经！”
岳渊渟攥着他紧实的小腿，抬头凶他：“别动！再动我亲你了！”
冷玉简直不敢相信，岳渊渟居然凶他？他哪来的勇气凶他？！！
他这么一愣神，岳渊渟就得了机会，帮他脱了鞋，让冷玉在沙发上缩起来。
“你就会窝里横。”岳渊渟屈起一条腿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沙发靠背，望着冷玉笑，“看着像个人物，天天黑衣蒙面的，结果却是个怂包。只不过亲你一下而已，你就缩成寿司了。”
“闭嘴。”冷玉闷在膝盖里忿忿地骂他，“混蛋，畜生，王八蛋！”
岳渊渟嬉皮笑脸地听着：“骂得真好听，我不喜欢的人连骂人都这么好听，果然是我有眼光。”
冷玉深呼吸，抬头时眼尾湿红：“我警告过你的，不要招我。你完全不了解我，等你了解了，你会后悔接近我的。”
岳渊渟一副听不懂人话的鬼迷日眼样：“所以我一直说我不喜欢你啊，这不就是你要的吗？”
冷玉累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对岳渊渟说：“少爷，我学历只有高中，身上还有十几万的债没还完，因为这个，我甚至连飞机和高铁都坐不了。你看这样的条件去你家做保安，是不是都应聘不上？”
岳渊渟很平静地听完，居然还笑了：“的确，我现在更不喜欢你了。”
冷玉侧躺在沙发上，枕着扶手，连动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虚浮无力：“你问我为什么不肯站出来维护自己......当初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边上学边挣钱了，要给自己挣生活费，还要接济我妈和她的另一个儿子。高中毕业以后，我家里人欠了很多债，我考上的大学去不了，就只能出去闯荡。闯荡了几年好不容易攒了些本钱，我又东拼西凑了一些，全拿来开了个小饭店。”
“一开始一切都还好，我甚至以为我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是没过多久，就像田姐那样，我的外婆冒了出来，然后我的饭店就没了。饭店倒闭以后我欠了很多债，很快又得知我家里人欠的债一大部分都是用我的身份证借的。总之最后我算了算，我一共要还七十六万的债，还不包括利息。当时我也只有二十四岁。”
“除了被告之外，讨债的也经常来闹，闹得我所有亲戚朋友都知道了......虽然本来也没有几个。走投无路之下，我去了一个保镖培训机构应聘，他们答应我，只要和他们签十年的合同，就先给我五十万还债。我答应了。”
原来冷玉的“卖价”这么高啊？不过也是，像冷玉这样培训十个月就能达到这种水平的，也是天赋异禀。
冷玉说到这儿，转头看他一眼：“在想什么？”
“在想你挺值钱的。”岳渊渟含笑看着他，“我去的话，应该值不了五十万。”
冷玉对此并未提出反对。
岳渊渟又说：“所以，你刚才不吱声，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经历过的事，你觉得太累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是，都无所谓了。”冷玉说。
岳渊渟撑着沙发，投下的阴影笼罩住冷玉：“这样也无所谓？”
冷玉抬手捂住他的嘴：“你要是憋得慌，就去找个男朋友，我不喜欢男人。”
岳渊渟拉开他的手，笑得天真无邪：“巧了嘛这不是，我也不喜欢你。咱俩互相讨厌还非要在一块儿亲亲抱抱，那才刺激。”
他捏住冷玉的下巴，不管不顾地又要亲下来，冷玉边躲边抬手扇他：“岳渊渟！！！”
岳渊渟这几巴掌挨得结实，但贴上冷玉湿润温暖的唇时，他就觉得值了，值得透透的。
可惜他亲着亲着就得意忘形得寸进尺，手不老实地摸上冷玉的腰，把人家惹急了，被冷玉恶狠狠地在唇上咬了一口，紧接着又被他飞起一脚踹下沙发。
冷玉爬起来跑回屋，砰地关上了门。
岳渊渟捂着被他踹疼的地方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舔舔嘴唇，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