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总有事情耽搁, 冷玉已经好久没去小学门口摆摊了，第二天早上他准时起床骑上小三轮儿的时候，手机收到了岳渊渟的微信。
-抬头。
冷玉抬头, 岳渊渟趴在四楼窗口朝他挥挥手，然后从窗口放下一个拴着绳子的小筐, 他把筐慢慢往下放, 放到绳子的极限时筐到了二楼的位置，岳渊渟松手, 筐啪地落在楼下草地上。
“拿着！”岳渊渟喊。
筐里装着个包裹着泡沫纸的保温杯, 冷玉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杯热腾腾的豆浆。
“拜拜！”岳渊渟朝他飞了个吻，缩回窗户。
冷玉回车上放好筐筐，给岳渊渟发了“谢谢”两个字, 岳渊渟又回他一个飞吻的表情包。
这豆浆一看就知道不是豆浆粉冲的, 肯定是现磨的。早上没听见岳渊渟家有豆浆机响，那他肯定是自己出去买的。据冷玉所知，附近唯一一家卖现磨豆浆的店每天都限量, 六点开门，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天知道岳渊渟是几点起床去买的。
仿佛和冷玉心有灵犀似的, 岳渊渟又发了微信过来。
-今天不能陪你去摆摊，心里很愧疚, 所以我一大早去排队买的豆浆。不要太感动哦。ps.没有什么不错的女孩子, 我只是去见我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最后那句话时，冷玉微微松了口气。
中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的班级, 出校门就会比其他班早那么两分钟, 冷玉正在摊子上等他的第一拨客人, 就听见一阵异常刺耳的摩托声，很明显不是正常骑摩托能发出的声音。
冷玉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岳渊渟，但很快就知道不是，因为岳渊渟不会开出这种神经病一样的动静。
他朝马路看去，四个鬼火少年把他们的两辆摩托停在路边，有说有笑地往学生放学的小路走去。
冷玉喝了口豆浆，心想在小学门口这样骑摩托的人就该抓起来，晦气。
鬼火少年们走个路歪脖晃脑的，跟打小缺钙骨头没长好似的，他们在小路上停下，一边两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刚放学的小学生们。
这架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冷玉不由得多看了他们几眼。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走了过来，她皮肤很白，眼睛圆圆大大的，长得很可爱。鬼火少年们其中一个慢悠悠晃到她面前，把她拦下：“你哪个班的？”
女孩吓了一跳，面对比她高两个头的鬼火少年，她不敢不理他。
“我是六年级三班的。”
她说完就想走，然而另一个鬼火少年又堵住她的路：“急什么，又不会吃了你，加个好友呗。”
女孩明显不愿意，可好像由不得她愿不愿意，鬼火少年已经掏出了手机：“你Q/Q号多少？”
女孩支支吾吾，另一个鬼火少年居然还伸手了，他用手指点点女孩的脸：“问你话呢，说啊。”
这时候其他班级放学的大军已经从校门口蜂拥而出了，待会儿这门口就是一锅粥。冷玉来不及多想，他快步走过去，拍拍女孩的书包：“你上回要的娃娃到了，过来拿。”
女孩一愣，没明白冷玉是什么意思，冷玉也不多说，拉着她的书包就往摊子走。
“妈的有你什么事！”一个红毛的鬼火少年指着冷玉就骂。
冷玉把女孩推到自己摊子后头，他坐在板凳上，懒得和这些流氓废话。
鬼火少年哪能咽得下这口气，红毛气势汹汹冲过来，推开摊子前面正在买东西的几个小学生，抬腿想要踹翻冷玉的摊子。
冷玉随手从摊子上捡了个玩具恐龙蛋，挺瓷实的那种，打开可以变形成一个小恐龙。他看似不经意地一掷，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让恐龙蛋正中鬼火少年的膝盖处最薄弱的地方。
“嗷！”鬼火少年吃痛大叫一声，捂着膝盖单腿蹦。
冷玉又拿了个迷你塑料玩具刀，抬手，鬼火少年马上又成了一手捂膝盖一手捂眼睛。
“我这下打的是你的眼眶，如果稍微往下一点，你就瞎了。”冷玉说，“不过别担心，瞎了一只眼也不影响你将来在牢里踩缝纫机。”
冷玉这个“蒙面黑衣人”轻描淡写地往那一坐，就像武侠小说里那种退隐江湖平淡度日的......山大王，绝对是一般人惹不起的。这些平均年龄不超过十五岁的二流子看着咋咋呼呼，其实欺软怕硬，知道冷玉不好欺负，他们骂骂咧咧骑着摩托就跑了。
“一个两个小鸡子似的还以为自己是黑暗骑士。”冷玉乐了，“没见过骑摩托真正帅的人什么样吧。”
他身后的女孩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往前两步，怯怯地说：“大哥哥，谢谢你。”
冷玉回头：“快回家吧，回去跟你家长说最近尽量让他们接送你。”
女孩连连点头，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望着冷玉，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在路边蹲下，从书包里摸出个草稿本，红着脸唰唰写了几句话，然后把纸撕下来，悄悄放进冷玉三轮车上的筐筐里。
*
岳渊渟在大哥家吃了顿饱的。
武岳找的上门厨师，自带新鲜的好食材，五个人分工明确，在厨房一顿操作，很快端出色香味俱全的八菜一汤。
不过在菜上桌之前，岳渊渟半路截胡，每道菜单独盛了一些出来，待会儿要带回去给冷玉。
“我怎么觉得每个菜都少一口？”武岳说。
岳渊渟装傻。
武岳看他一眼，明白了。
“爸妈马上就旅游回来了，岳渊渟。”他说，“到时候他们肯定要来看你的。”
岳渊渟默默等着武岳的冷嘲热讽、嬉笑怒骂。
但武岳没有。
恰恰相反，他说：“待会儿我把这个别墅的钥匙给你，要是爸妈来了，你最好能带着你想带的人住到这里来，否则爸妈看到你现在住的地方，我怕他们心里会不舒服。你也别暴露在烧烤店打工的事情。”
岳渊渟一下子抬头，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难以置信：“所以哥你支持我了？”
武岳看看他拿着筷子的右手，那两根手指上的烫伤清清楚楚。
即便是这样，岳渊渟还是要跟冷玉一起去烧烤店打工。武岳明白，这个弟弟算是赔了。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成蹊剥了个虾放武岳碗里，又对岳渊渟说：“三楼最里面那间卧室我锁上了，你们也别想着进去，那是我和你哥专门做游戏的地方，有很多辣眼睛的设施，比如秋千、紫光灯和天花板上的镜子。”
岳渊渟闭眼深呼吸：“谢谢，有画面了。”
岳峙嘴里的排骨也不香了，他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六岁那年猝不及防地目睹武岳和成蹊接吻时，那种排山倒海般袭来的震惊，他们那天晚上精神都是恍惚的。
武岳不知道这俩人小时候曾看到过他们接吻，但他还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岳渊渟，似乎有些愧疚：“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才影响了你？”
岳渊渟认真地说：“虽然知道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的时候我的确受到了冲击，但我喜欢冷玉是真心喜欢，和别的事情没有关系。要说影响，那咱爸妈还是异性恋呢，他们还特别恩爱，怎么没有把咱们影响成异性恋？”
武岳点点头：“那倒也是。”
岳峙举手：“这个我作证，我目前还是喜欢美女的，没有被你影响。”
三个基佬一块儿看着他，成蹊说：“这个家全指望你了，崽。”
岳峙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连背都挺得更直了。
吃过了饭，武岳他们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岳渊渟独自提着打包的饭菜坐上他的摩托。
“骑车小心点，不要靠近大车。”武岳拍拍他的后背，“有什么事儿就找我。”
“知道了哥。”岳渊渟伸开胳膊，意思是想抱抱。
武岳客气微笑，然后转身走了：“岳老二，来跟你弟弟抱抱。”
“来辣！”岳峙屁颠颠跑过来。
*
岳渊渟车到家楼下的时候，冷玉居然还没回来。他看看时间，现在都快两点了，什么小学生中午放学两点还没放完？
冷玉干啥去了？？
他理直气壮地打电话过去查岗。
冷玉很快接了：“什么事？”
“我都到家楼下了，你三轮车还没回来，你在哪儿呢？”
冷玉自己也很无语：“摆完摊顺便买点菜，碰上修路，我绕绕绕的就绕迷路了。”
岳渊渟笑了笑：“我去接你？”
“不用，我快到了。”
岳渊渟就在摩托车上坐着等，大概五分钟后，冷玉回来了。
“我真服了，迷路就迷路吧，车轮子还给我陷坑里了，两个路过的大叔帮忙才给我推出来。”冷玉满脸黑线地下车，“我投胎的时候运气那一栏肯定没有初始值。”
岳渊渟下车帮他一起搬货，他一眼看到早上他从楼上吊下来的筐筐，就伸手去拿：“豆浆喝完没？我放了点糖，应该没有太甜吧。”
“好喝，不甜，喝完了。”冷玉说着抱起一个箱子就要走。
“你等下。”岳渊渟突然说。
冷玉转头，只见岳渊渟手里拿着张纸，皱紧了眉头对着上面的字念：“大哥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男人，如果你能等我长大就好了。”
岳渊渟：？
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