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青枣>第43章、笼子

明亮的客厅由于气氛的压抑变得憋闷,沉默如鬼魅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待陈藜芦再说什么,陈丹玄突然转过头,他眼中布满了恐怖的血丝,目眦欲裂地瞪向略显错愕的陈藜芦。

“嗙!”

防盗门被大力关闭,陈丹玄几步走上前逼近陈藜芦,咬紧牙关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陈藜芦看向陈丹玄被怒意染红的眼睛,不解地歪了下头。

哪句话?

迟钝地思索一会儿,他不带任何感情地将自己说过的话全部重复了一遍:“我的病好了,我不喜欢你了,把我送回…….”

“不可能!”

陈丹玄一声大吼,吓得陈藜芦下意识缩起脖子,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瞟向喘息粗重的男人,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发脾气。

迎向陈藜芦胆怯又带着困惑的目光,陈丹玄胸口仿佛塞了一颗巨大的火球,火势蔓延将他的理智轰的一下烧尽。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他?又为什么不喜欢他了!是不是陈藜芦喜欢别人了?是谁,徐天南吗?还是南坤谨!

无数的不解与怀疑像冰锥深深刺痛陈丹玄的神经,愤怒与莫名的焦虑不安萦绕在胸口,陈丹玄脸色憋得通红,脖颈的青筋从皮肤下绷起宛如一条条蛇蜿蜒交叉。

慢慢握紧拳,陈丹玄猛地抓住陈藜芦的肩膀,低吼质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陈藜芦肩膀瑟缩,然后神色迷茫地抬起头,他不懂陈丹玄在疑惑什么?是问他为什么要回本家吗?

可他不说过是因为自己的病好了,他不再喜欢他了吗?

答案难道不明晰吗?

害怕说错话,陈藜芦不敢再开口。

而面对久久没有回答的陈藜芦,陈丹玄聚集在体内的躁郁遽然爆发,他收紧抓住陈藜芦肩膀的手,丝毫不在意自己所用的力度多么大。

骨头似乎要被捏碎,陈藜芦痛得蹙紧眉。他被迫瞧向陈丹玄,却在下一秒身形停滞,左眼的瞳孔缩小,整个人陷入惊愕。

面前的陈丹玄表情凶狠异常,一双狭长的眸子充满癫狂的红色,让他下意识想起自己曾经被另一个男人以同样的表情压在身下不断侵犯,又被生生扯断了手腕。

脸上血色褪尽,陈藜芦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是无妄地睁大一双残破的眼睛。

陈丹玄还不清楚自己生气的原因,却明白他的愤怒是在听到陈藜芦说不再喜欢他之后出现的。

陈丹玄更奇怪,明明听到陈藜芦的话他应该很开心,但为什么心脏好像被刀插一样涨痛?喉咙处也如充血般满是难耐的血腥味,让他呼吸不畅。

陈藜芦在骗他吧?为了不与他在一起,才骗他说不喜欢他了,其实是要去找徐天南!

气息变得危险,陈丹玄冷冷地盯着陈藜芦,语气不善地问道:“我问你,为什么要回本家?陈藜芦,你最好不要骗我。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与徐天南在一起了?为了他不惜撒谎说你的病治好了?”

耳边嗡响,陈藜芦眼瞳战栗。

如果说几分钟前的他只是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地看着步步紧逼的陈丹玄,那么此刻的他则是被陈丹玄亲手推入深渊的受害者。

大脑的空白使陈藜芦忽然觉得周身的缓解陌生又虚幻,他似乎真的在坠落,耳边风声呼啸,他眼睁睁地瞧着男人站在山顶高处轻蔑地望向自己,随后决绝转身离开。

陈藜芦睫毛微微发抖,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陈丹玄,黑色的瞳孔中是对方充满怀疑的眼神,如一根长矛深深地插进心底。

陈藜芦恍然大悟,他从来不是陈丹玄的例外,陈丹玄永远不会坚定地选择他、相信他。

分别八十四天,从再次相遇到这一秒,陈丹玄没有注意到他不能清晰视物的右眼,也没有发现他不再灵活的双手,又或者问他一句还好吗?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里经历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陈藜芦不禁想其实陈丹玄在南坤谨他们面前表现出的慌张是心虚作祟吧?因为当初是陈丹玄撒谎骗了他,把他亲送进了地狱,这个人只是不想让自己背上罪责与骂名罢了。

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如此,陈藜芦波动的眼眸变为一摊死水,瞳孔中的光亮跟着完全消失。

他仔细描绘陈丹玄的眉眼,男人暴躁的不可理喻模样与曾经在老宅枣树下握住他的手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自己的少年身影逐渐分离,成了割裂的两份。

他该与过去的陈丹玄和陈藜芦做个告别了。

陈藜芦面容无波无澜,似乎眼前人只是一名素不相识的陌生过客。

陈丹玄被陈藜芦过于冷淡的目光瞧得不自在,但他还是以强硬的态度与陈藜芦对视。

呼吸沉重,陈丹玄如一只蛰伏在丛林即将扑向猎物的老虎,保持着诡异的安静等待陈藜芦回答。

良久,陈藜芦疲惫地撇过脸,不想再与陈丹玄像团麻线般继续纠缠,于是叹息地小声回道:“我没有与徐天南在一起,我只是…不喜欢你了。”

陈丹玄脸色骤然惨白,他不知道胸口的窒息感从何而来,只是在听到陈藜芦的话后,一股克制不住的冲动涌上头顶,使他不顾一切地将陈藜芦压在墙上,用自己的嘴巴狠狠堵住了对方还在不断说出刺耳话语的苍白唇瓣。

像干涸的大地得到久违的甘霖,在触碰到那双柔软的一瞬间,陈丹玄失去了所有的自制力。他大力地吮吸,疯狂地啃咬属于陈藜芦口腔中的嫩肉,原本在体内流窜的躁动在顷刻间消失,变为浓郁的热烈灼烧着理性。

他不顾陈藜芦的挣扎,一只手大力钳住他的下巴,逼迫陈藜芦被迫张开嘴与自己唇舌相交。

在感受到属于陈丹玄强势的气息逼近后,陈藜芦的大脑产生了几秒的宕机,接着他很快反应过来,胃部立马翻江倒海。

陈藜芦手脚并用地挣扎,呜呜地反抗,可是因为双手被束缚,腿间又被陈丹玄故意压制,根本动不了一下。他下颚被掐得生疼不能闭拢,于是口水顺着嘴角溢出,滴在陈丹玄的虎口处。

陈丹玄像一头年轻的发情公豹,遇到陈藜芦便是干柴烈火一触即发。从过去到现在,陈丹玄承认,没有一个人可以如陈藜芦般带给他如此大的刺激与欲望。

对于陈丹玄来说,陈藜芦就像一瓶明知不能触碰却极具诱惑力的毒药,他清楚对方很危险,但依然为其深深着迷。

在没有陈藜芦陪伴的几个月,陈丹玄无数次午夜梦回与陈藜芦偷情做爱的画面。梦中的陈藜芦乖巧、干净、听话、温驯,或趴在他胸口喘息,或坐在他身上放荡地扭动腰肢,像名不知羞耻的妓女,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君子模样。

他欣赏陈藜芦为他痴迷的癫狂,也享受陈藜芦看向他时眼中的深情,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并没有被“毒药”迷惑,让他以为自己才是两人情感中的掌权人。

他钟情于一场残忍的驯服游戏,沉迷于将珍贵玫瑰摘下又踩烂的偏执戏码。

口腔中的情欲滚烫,让陈丹玄不顾陈藜芦的推拒变得愈发兴奋。他搅弄着陈藜芦企图闭紧的嘴巴,温柔又霸道地舔舐湿滑的内壁,吞下彼此的口水,只为了回味无数次梦中的刺激。

然而,不同于陈丹玄的品味沉迷,由于被曹赤辛强暴过太多次,陈藜芦早已对与人亲密接触产生了心理障碍,尤其对方是男人。

他呼吸逐渐变得不畅,眼前不断闪过雪花似的回忆片段,有他与陈丹玄过去的甜蜜,有他被父母祖父斥责的悲哀,有他被送进清秋医院承受电击殴打的无助,还有他被曹赤辛压在身下的痛苦……

不要,不要,不要!!!

脑袋中的声音越喊越大,陈藜芦身体痉挛的程度也越来越剧烈,最后他用尽全力躲开了陈丹玄的吻,崩溃地高声尖叫:“别碰我!!!”

“.…..”

暧昧倏然消失,冷却的空气仿佛经历了一场柏林的大雾,穿过雾气,是即将到来的暴风雪。

陈藜芦站在风暴中心,他惊惧睁大的瞳孔失去焦距,唯有侧过头大口喘气,不知道在看向何处。

恶心,好恶心,好想吐!

可是胃里空荡荡,陈藜芦只能干呕,他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抽筋,心慌的感觉不减反增,甚至有呼吸过度的症状出现。

耳边又出现了那道许久未有的可怕尖利的声音,“陈藜芦,你看看你,多么恶心!明明被送去改造过了,为什么还是恬不知耻地勾引自己的亲哥哥呢?”

“陈藜芦,你该下地狱啊,你把李梦、宋真远害死了,自己却活得好好的,你才是真正的恶人!”

“去死吧,陈藜芦,你该死!”

陈藜芦摇晃着脑袋,嘴中念叨,“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说着,双腿瘫软要向下倒去。

听到陈藜芦的大喊,陈丹玄不自觉松开了手,他眼疾手快地捞起陈藜芦,注意到状态明显不对劲的陈藜芦,他将人抱在怀中,拍拍对方的脸,“小藜,小藜,你怎么了?”

陈丹玄的声音渐渐唤回了陈藜芦的神志,耳边的嘈杂顿时消失,陈藜芦机械地转过头呆滞地看向陈丹玄。

当视线与男人关切的目光相撞,陈藜芦想起了刚刚经历的一切,然后他如跳脚的猫,立刻从陈丹玄怀中滚到地上。

陈藜芦一边坐起来后退,一边抱住脑袋疯了般大声哀求:“放我走吧,我不想在这里,求求你了。”

陈藜芦眼角的泪水刺痛陈丹玄的双眸,同时刺激了陈丹玄原本平静的心。

陈丹玄腮帮绷起,但很快,他狰狞的表情诡异地恢复了平静。

长吁出一口气,陈丹玄站起身低头一步一步走向陈藜芦,沉重的脚步像锤子一下一下敲击着陈藜芦脆弱的神经。

眼前的光亮被一片高大的阴影遮挡,陈藜芦正要抬头,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手臂拽起来。

陈丹玄一言不发地抓住陈藜芦走向最里间的卧室,随后把人甩到屋内关起来,不让陈藜芦再有机会离开自己的视线。

所有的情况已经无比清晰——陈藜芦不再喜欢陈丹玄了。

但是陈丹玄依旧胆小地不愿相信,也不愿听见。

他宁愿自我麻痹认地为陈藜芦迫不及待想离开是为了去找徐天南,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困住陈藜芦,才能为自己的失控、暴怒,与在听到陈藜芦苦求要他放过他时心里产生的刺痛等种种不正常表现寻到心安理得的原因。

卧室门紧闭,陈丹玄哑声对门里的人说道:“陈藜芦,只要我还是你兄长一天,你休想去找别人!尤其是徐天南和南坤谨!”旋即,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一串渐远的脚步。

大门砰的一声被关闭,只剩下空荡荡的静谧,与宛如台风过境的狼藉。

陈藜芦怔愣地站在卧室里,他眼神空洞地望向地面,适才的崩溃也消失不见。

不久,陈藜芦拖沓着步子走上前,手放在门的扶手上转了转。

看到纹丝未动的门,陈藜芦明白,他被陈丹玄关起来了。

手指依旧抽搐,手腕被陈丹玄拉扯得红肿疼痛,经历过恶意错位扭断的骨头开始浮躁起来,叫嚣着要冲出皮肉。

不过,自始至终,陈藜芦的神情都是淡淡的。

从适才的疯狂中抽身,他宛如被按下慢倍速的电影,一帧一帧的动作如年迈的老人般迟缓。

转过头,陈藜芦打量装修精致的卧室,却觉得四周似乎充满了熟悉的黑色围栏。

一切没什么变化,几天短暂的自由后,他从清秋医院的地下黑屋被关进了另一所华丽精致、密不透风的笼子里。

周遭的一切被无限放大,成了高耸的巨人凝视着渺小如沙砾的自己,陈藜芦在此刻恢复成了在清秋医院里的模样。他麻木得如一具行尸走肉,又仿佛搁浅在岸边窒息而亡的死鱼,突出的眼珠向上看,等待最后一点余晖的落下。

屋内寂静无声,如凄冷的停尸场。无数的片段在陈藜芦眼前闪回,让他来不及做出相应的反应,只能像个即将失去生命的亡者,等待自己变成与身边许许多多尸体一样的阴森状态。

陈藜芦有些茫然,他错以为自己还在清秋医院里,没有人会来救他。

视线中模糊的黑色铁门扭曲变形,陈藜芦思索他该求饶吗?还是应该乖乖地呆着?

最后,陈藜芦蜷缩着坐在床边,他不哭不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等待面前的门被再次打开,然后一个男人走进来扒光他的衣服,把他按在地上或者床上,用滚烫的性器没有任何前戏地插进他的身体里。

男人还会扯住他的头发,逼迫他大声叫出来或者求饶或者求欢。如果做到兴奋处,对方最喜欢用点燃的香烟灼烧他的后背或者被打了乳钉的乳首,一块块烧伤的斑驳组成了男人喜欢的画作。

太阳落山,屋内变暗,陈藜芦的身体伴随恐怖阴暗的回忆忍不住战栗起来。

将头埋在腿间,陈藜芦手腕痛到不能动弹。他紧紧地抱住双腿,时不时抬起眼皮紧张不安地观察四周,变成了一只神经兮兮的老鼠。

黑暗宛如密不透风的幕布将卧室仅剩的余光吞尽,周围完全变黑,蹲坐在床边瑟瑟发抖的男人终于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他抱住头撕扯自己的头发,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混着冷汗滴落到地毯上,无声地破碎。

陈藜芦惶恐地瞪大眼睛,目光乞求般寻找可以解救他的东西。

下一秒,他注意到床头的台灯,几乎疯了般扑上前把灯按开。

微弱的光在刹那间出现,周围的空气终于不再稀薄,陈藜芦哑声的尖叫慢慢消失,他张大嘴巴呼吸。

有光就好了,有光,男人便不会来找他,更不会跑进他的梦里。

陈藜芦扯下床上的被子围在身上,将自己像幼鸟一样缩在建造的脆弱巢穴中,小小的、憋闷的一方天地成了仅存的安全屋。

橙色温暖的灯光在地板上晃动,陈藜芦盯着入了迷。不一会儿,削瘦的手指悄悄伸出被子缝隙,轻柔又怀恋地抚摸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