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青枣>第26章、清秋医院

初冬,十一月一日。

经历了前一夜的颠鸾倒凤,陈藜芦睡得很沉。再次醒来,他眼皮重得如挂了铅石,只是撩开一条缝的动作,做起来却很是艰难费力。

微微抬起手指,浑身的酸痛与大脑如迷障般的混沌让陈藜芦忍不住皱眉。

奇怪,为什么他今天格外累?昨天晚上…...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算了,一会儿问问哥吧。

陈藜芦以为自己还在老宅,也以为他睁开眼看到的枕边人还是两周多来一直陪伴他的陈丹玄。

然而,等到眼前视线恢复正常,伴随耳边一道诡异的“哗啦”声,陈藜芦身形倏然僵住。

像一场春秋大梦忽然被狂风吹散,陈藜芦怔愣地望着周身陌生的环境还有自己身上好像囚服的蓝白色条纹病号服,只觉得浑身发冷。他四肢忍不住打颤,连带锁住他手腕的铁链也不断晃动发出头皮发麻的震响。

这是…哪里?哥呢?陈丹玄呢!

从只铺了一张白色布单的木板上猛地弹坐起来,陈藜芦警惕心大起。

他先低头茫然地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指间,那里前一晚还戴着一枚银色的素戒,接着又紧张慌张地打量起眼前不过几平米的小房间。水泥的地面坑坑洼洼,昏暗的光线与旧时的刑房如出一辙,只有侧面高墙上有一处带着风扇的排气口,嗡嗡的动静与扇叶转动的影子在灰色地面上形成诡异的旋涡。

陈藜芦正前方是一面用铁栏杆封住的墙,铁栏杆的另一侧是一个同样构造的房间,里面的摆设也是相似的简单。几厘米厚的木板放在地上成为床,床头掉皮的墙上凿进了铁链,长长的链子耷拉在地上,孤单阴冷。

到底怎么回事?他明明在老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戒指又在哪儿?

内心的不安伴随疑惑与好奇如雪球越滚越大,陈藜芦因为手腕被一条结实短粗的铁链束缚不能挣脱,也不能随意活动,只能背靠冰冷的墙面蜷缩起双腿把自己保护起来。

他感受着手腕处锁链的沉重与寒意,闻着浓郁的铁锈味道,胸口的抵触与躁郁逐渐升腾。

离开。是陈藜芦脑中此刻唯一的想法。

不管自己在哪里,他必须离开,这里很危险。

然而很快,推门而入的一群人宣告了陈藜芦逃走的想法是多么可笑与幼稚。

陈藜芦防备地盯着身边将自己团团围住的男人们,其中几个穿着他并不陌生的白大褂,另几人则是黑色制服的打扮,看起来很像平常医院里的安保人员,可是腰处却别着黑色粗长的电棍。

收回视线,陈藜芦想离开的心切,没了平日的温润。他目光冰冷地瞪向站在最前面年龄约莫四十岁左右,身材壮硕的男人,率先开口问道:“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听到陈藜芦的问题,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他双手放在身后,撩起眼皮,用一双透着狡猾与邪恶的狭眸漫不经心地瞥向充满了戒备的陈藜芦,慢悠悠开口道:“看来,陈先生并没有告诉你。”

陈藜芦心脏空了一拍,忘记了呼吸。

看到陈藜芦错愕的表情,男人笑意加深,眼角的细纹成了蛛网把陈藜芦包裹得彻底。他嗓音低沉,从胸腔中发出一声轻叹,接着略带无奈道:“好,那我先为你做个自我介绍。”

“我是曹赤辛,清秋医院的院长。从今天开始,也是你的主治医师。”

面对笑眯眯的曹赤辛,陈藜芦不知为何总觉得危险,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他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眨一下,失去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带着怒意,“什么清秋医院?我没听过!我没有生病!”

一字一句的证明苍白无力,曹赤辛听了只是不在意地笑笑,随后转过身,很是肯定道:“不,你当然有病。你喜欢男人,就是病!”

话音落,曹赤辛做了个手势,原本乖乖站在旁边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与安保一起涌上前,准备将陈藜芦带走。

巨大的压迫感向陈藜芦袭来,他穿着单薄的蓝白条纹衣裳,极力倒退,大声警告却不构成任何威胁,“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我要找我哥!我要找陈丹玄!”

“滚!滚开!我要见陈丹玄!”

“.…..”

无力的嘶吼编织成噩梦的前兆,成为曹赤辛杀死陈藜芦的第一刀。

“陈丹玄?”曹赤辛发出一声莫名的冷笑,抬手让所有人停下动作。

陈藜芦呆住一瞬,然后迅速抬头惊愕地看向曹赤辛,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曹赤辛背对的身影慢慢转回,他侧目斜睥向陈藜芦,一字一句道:“是送你来的先生吗?”

陈藜芦大脑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双耳嗡响如一架轰炸机飞过,喉咙发干地问道:“你说…什么?”

曹赤辛没理会震惊的陈藜芦,不紧不慢道:“你要见他,可以。我会联系他,但是他要不要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顿了顿,曹赤辛促狭的眸子弯起,不怀好意地望向陈藜芦,“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如果你口中的陈丹玄想见你,那么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不过,若他不想见你,那么以后在医院,你必须称呼我为主人,并且服从我的一切命令,明白吗?”

陈藜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主人?你不是……”医生。可是最后两个字陈藜芦却说不出口,总觉得眼前的男人侮辱了这个词。

曹赤辛逼近陈藜芦,他蹲下身与被按在木板上的陈藜芦对视。

望着年轻男人眼角的浅色泪痣,曹赤辛眸中暗流涌动,似乎在隐忍着冲动与欲望,“在这里,我可以是医生,可以是院长,可以是导师,也可以是主人。因为……”凑近陈藜芦耳廓,曹赤辛语气阴森,“你们都是我养的狗。”

陈藜芦跳动的心脏近乎骤停,瞳孔缩成了一个绝望的黑点。

曹赤辛轻蔑地勾起唇角,伸出拇指抹去了陈藜芦脸颊上不知何时留下的泪,又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一下。回味一会儿口中的咸涩,他站起身拿出手机给一个号码拨过去。

同时,曹赤辛一个眼神,陈藜芦的嘴便被身边的一个人堵住。

陈藜芦不能说话,不能挣扎,只能张大双眼无助地期盼带着他希望的通话被接通。

“滴滴”的机械声响了没几下,电话另一端传来让陈藜芦永远都忘不掉的声音,“喂?什么事?”

曹赤辛换上虚假讨好的笑容,“陈先生啊,您好。真是抱歉,打扰您了,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您送来的病患说想见您,闹得厉害。您看怎么办?”

陈丹玄在电话里明显不耐地叹了口气,几秒后,他漠然开口:“我说过等他的病治好,什么时候变得正常,自然会把他接回来。现在他要闹,你看着办吧!”下一秒,一道女声冷不丁插进来,“丹玄,你看这件裙子好看吗?”

做了二十天的美梦终于迎来了破碎的时刻。

陈藜芦如坠冰窟,听到张欣雅的声音后整个人如死了一般脸色青白。

曹赤辛瞧见陈藜芦的反应,满意地笑了,与陈丹玄寒暄几句后,他挂断了电话。

转眼间,适才满脸堆笑的男人变为恶魔。曹赤辛靠近陈藜芦,不待对方反应,一把将陈藜芦的头发拽起来,让他看向自己。

“听到了吧?你口中心心念念的人不要你了,是他把你送给我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陈藜芦的眼角滑落,湿润了泪痣,变成了坠落在地面的碎珠。

陈藜芦突然不明白,陈丹玄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去老宅找他?为什么要装出深爱的模样?为什么要骗他?

他并不是非要他的爱啊,他不是!

如果觉得他不正常,陈丹玄可以不管他啊!为什么要把他送来这里?甚至不惜装出二十天的情深意切,只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用迷药将他迷晕再亲手把他送入地狱!

所以,什么“我也喜欢你”,什么“我是你的男朋友”,什么“我会保护你”全是骗人的!

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撒那么多谎呢?

陈藜芦哭着哭着便笑了,裂开的嘴角是小丑花掉的油彩。

豆大的泪珠不断涌出眼睛模糊了视线,天上的银河都比不过陈藜芦泪水里盛满的悲伤,而他疯癫的模样也是受到巨大刺激的结果。

曹赤辛看多了眼前的场景,脸上表情没有多大的波澜,他另一只手捏住陈藜芦的下巴,拇指带着湿润的泪水来回摩挲,黏腻一片。

喉结上下滚动,曹赤辛幽深的瞳孔中裹挟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阴暗,他开口:“叫我主人。”

陈藜芦回过神,斜觑向曹赤辛,抿紧了嘴,过了许久他倔强且不甘地咬牙道:“你做梦!我没病!更不需要治疗!”

“啪!”

“啪!”

“啪!”

三道响亮清脆的耳光声在空荡的房间响起,对应陈藜芦几秒前吼出的三句话。

最后一下的巴掌,曹赤辛用足了力气,把陈藜芦打得摔到在木板上,发出嘭的一声,带着铁链哗啦作响。

陈藜芦陷入了短暂的失明,他大脑一片空白,两侧的脸高高肿起,口腔的血腥气让他明白,自己现在真正地成为了一条任人宰割的游鱼。

把他亲自送上砧板的,是他从小爱慕到大的亲哥哥,是几天前还与他耳鬓厮磨的男朋友,陈丹玄。

曹赤辛揪起陈藜芦的衣领,“不想是吗?别担心,我有许多办法让你想!”说完,曹赤辛甩开陈藜芦,把他像抹布一样扔掉,转身命令:“带他去治疗室!”

其他几个男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把锁住陈藜芦手腕的铁链打开,拖着陈藜芦向屋外走。

陈藜芦如失去灵魂的木偶,被人狼狈地控制着四肢,他耷拉着脑袋,双脚在地上蹭出一条长长的没有尽头的线。饱受摧残的肉体与精神让他没了曾经的优雅与高贵,红肿的眼里满是呆滞与空洞。

陈藜芦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未来是如何,不过他想应该没有什么会比陈丹玄亲手将他送进“戒同所”的消息带给他的崩溃更大了。

清秋医院,是一间可怕的“戒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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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藜芦”相反(一起使用有危害)的中草药:丹参,玄参,苦参,细辛,赤芍,白芍……

清秋医院————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10.15再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