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泪仿佛会传染,何兮强忍多时的泪水也涌了出来。
任由他抱了会儿,何兮还是解开腰上紧紧箍着的手,迅速抹掉脸上的湿润痕迹,转过身来,面对着周以澄。
“我只是暂时走。”何兮仓促却柔和地对他说,“我借了你的钱还要还的,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到时候我会来找你。”
周以澄眼睛红通通,伤心欲绝地望着他:“你必须要走?不走不行吗?”
“不行。”
他语气坚决,好似没有余地。
周以澄目光凝了凝:“那你真的会再来找我?”
“嗯。”以后会不会彻底消失何兮不清楚,但至少这些天,他总觉得自己还能再出来。
周以澄终于不再阻拦他。
他赶紧去柜台找服务员拿了纸和笔,把电话号码和住址都写下递给他。
何兮接过,攥在手里并没有看。
“我就在家里等着你。”周以澄痴痴地凝视着他,“你一定要来找我,兮兮。”
何兮也不纠正他的称呼了,又嗯了一声,最后不舍得看他一眼,咬咬牙转身就大步朝外走。
周以澄紧跟在他身后,为了避开一个乱跑的小朋友,不得已朝旁边让了让。
就耽搁这么片刻,等他追出去,街头人来人往,哪里还有何兮的身影?
夜风吹拂着周以澄脸上凝结的泪痕,他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心空了,魂也丢了。
“兮兮,兮兮……”你说了会来找我的,你一定会来对吗?
……
何兮再次出现在街头的时候,赶紧找路人问时间。
他以为过了好几天,出乎意料才隔了一天。
能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也能越来越长,这看起来应该是个好现象。
或许再多被这个世界吞吐几次,就能彻底融入进来了。
他有些欣喜的,但在尘埃落定前,一切都是无法确认的,所以最好还是继续稳住,不要在周以澄面前暴露。
何兮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所幸找周以澄拿的钱没有被吞噬掉,还好端端地在身上。
这次投放地点其实离家里很近,但何兮为了抓紧时间,还是打了一辆车。
还是有钱好啊!
快到小区时,何兮在车上不经意扭头,看到了原先何家的店铺。
门是紧紧关闭的,应该是受了黄天赐的影响,旁边也有好几家都关门了,以前还算热热闹闹的一条街道瞧着竟有几分荒凉。
何兮脑子里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被勾起那晚不好的回忆,但闭了闭眼,很快就压下去。
黄天赐已经受到了法律的惩罚,他也奇迹般的还活着,还是不要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了。
五年过去,小区里面倒是没什么变化,何兮只随便扫了几眼,就一心迈着步子往家里走。
周以澄那时候说会在家里等他,那就一定会等。
这时候去,绝对能成功见到他。
周以澄,周以澄,何兮正心中缱绻地默念着这个名字,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何兮若有所感,刚转过身去,就被抱了个满怀。
“兮兮!”周以澄用力将他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你终于来了!”
何兮身上的骨头都被他摁疼了。
难道这人一直在外面守着等他来吗?
何兮的双手虚虚地抱着他身后,好一会儿才推开他。
“我说了,我叫小南。”何兮满脸严肃。
“好,小南。”周以澄泪意闪动地冲他笑,牵紧了他的一只手,“兮兮,我们回家吧。”
“……”
家里所有何兮都是极熟悉的,但是随周以澄上楼之后,还要装作陌生的样子,四下打量。
“你开那么贵的车,我还以为你会住大房子呢。”何兮很刻意。
“这是我跟兮兮以前的家。”周以澄牵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开,“所以我住这里,只要他回来了,就能第一时间找到我。”
何兮眨巴眼睛的动作一顿,感受着他手心热热的温度,状似漫不经意地哦了一声。
张晓菁和何卫国早搬出去了,但他们那间主卧是空的,周以澄还睡在以前的小房间。
只不过周以澄把他自己的那张床扔了,只剩下何兮的床摆在卧室里,空间瞧着宽敞了些。
何兮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打扫得一尘不染,屋里散发着衣物床单清洗过后残留的淡淡清香气。
“你可以进去看。”周以澄在旁盯着他的侧脸说。
何兮脚下却没动,扭过头来,不高兴地看了他一会儿,哼一声,撇开他的手朝着客厅走去。
周以澄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急步跟上他。
客厅里终于添置了沙发,何兮径直坐到那个淡绿色的单人软沙发上,抱枕顺手捞在怀里。
周以澄走上前,单膝蹲在他面前,秋水般的黑眸柔柔地望住他。
“你一直没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手机掉了?”
“……嗯,掉了。”借口都给他找好了。
周以澄当即从外套兜里掏出一个新手机递过去:“给你,已经安了电话卡。”
何兮现在确实需要手机,稍作迟疑就收下了:“以后一定还你钱。”
“好。”周以澄对着他笑。
周以澄又变戏法似的给他拿了好多零食水果,还有一篮金灿灿的桔子。
“你先垫垫肚子,我去厨房做饭,很快就好。”
本来开始啃薯片的何兮瞬间又气鼓鼓了,把薯片咬得喀嚓喀嚓响。
刚才允许他进卧室,这时候又要亲自给他做饭。
都还不知道他是谁,就对他如此体贴关怀!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
可是何兮又真的很想吃他做的饭,特别特别地想,想得都要流口水了。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何兮没有阻止他,然后在他做好一桌子好吃的之后,抱着碗狂炫了三碗饭,肚皮都快撑破了。
他搁下碗筷后歪进椅子里摊着一动不动了,周以澄好笑又心疼地去找了一板健胃消食片来,赶紧往他嘴里塞了两片。
何兮咬碎吞下,又缓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惊坐起来:“几点了!”
问完才想起来自己有手机了,赶紧摸出来看了看时间。
周以澄本来面上还漾着些许笑意,一看他这样笑容顿失,紧张道:“你又要走了吗?”
“……嗯。”其实今天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比上次长很多。
周以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来,浑身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悲伤,何兮看得心中十分不忍。
“我现在有手机了,会给你打电话的。”何兮努力不着痕迹地安慰他,“还有你别到外面守着了,我认得你家在这里,到时候会自己过来的。”
上次因为多耽搁了一会儿,刚出餐厅就消失了,差点露馅。
所以这回何兮走得很果断,把要送他下楼的周以澄给推回屋子里,飞快地跑了。
何兮跑的时候,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不是灰姑娘吗?
跟王子约会完,到时间了就必须要离开,而且王子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何兮有点被自己这样苦中作乐逗笑了。
第二天中午,周以澄早早做好了饭在餐桌边等着,可一直心焦地等到了两点何兮都没有出现。
给他打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周以澄原本充满了希望的心一下就消沉了。
他双手交握在一起,抵着额头正失神,突然楼梯那里传来了脚步声。
周以澄抬起头来,眉头微动。
有人来了,但脚步声不重,咚咚咚一下一下,十分有规律,应该不是何兮。
他爬楼脚下时轻时重,时急时缓,不会这么老实的走。
家里的大门没关,不多时一颗脑袋探进来,喊了一声:“哥,你怎么没关门?”
是乔灼言的声音,周以澄道:“进来吧。”
不用他说,乔灼言已经自发换好鞋子进来了。
他从高三就猛窜个子,现在跟周以澄差不多高了,作为大学生的他已经彻底褪去了婴儿肥,俨然是个明俊飞扬的大帅哥。
“哇,做这么多好吃的!”乔灼言一进餐厅就惊叹,“你是特地给我做的吗?”
当然不是,因为他来都没有提前打招呼,只是顺嘴开个玩笑。
乔灼言不跟他讲客气,坐下很顺手地就拿起碗筷要吃饭。
周以澄起身道:“先别吃,我给你热热。”
“不用了不用了,还有温度,就这样吃挺好的。”乔灼言嘴里已经塞了一片酱牛肉,赞道,“好吃好吃,就是有点辣。”
这是何兮爱吃的辣度,他当然会觉得辣,周以澄倒了杯水给他。
“你不吃吗哥?”他动筷前,桌上的菜明显还没动过。
“没什么胃口,你吃吧。”
“哦。”乔灼言边吃边打量他,不经意地问,“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听说你最近都没去公司。”
要知道他这个哥哥从毕业进自家公司开始,就成了工作狂,经常忙到深夜,几乎很少休息。
前几天他学校放假,本来准备一家人在酒店里聚个餐,他哥都快到了,却临时说有事,最后没去成。
这些天竟然连公司都不去了。
这实在太反常了,乔灼言想去想来不太放心,所以今天特地来这里看望一下他,顺便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事。”周以澄对他淡淡一笑,“就是刚忙完一阵,突然想休息几天。”
“哦。”乔灼言立刻附和,“你确实该休息,要多注意身体,你之前那样拼,爸爸都很担心你呢。”
乔灼言知道自己其实没问出实话来,但他不愿说,也就没再继续追根究底。
吃完饭,乔灼言一扭头,看到了客厅的茶几上,竟堆满了各种零食水果。
“哥,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吃零食了?”乔灼言走过去摸了一个桔子。
“不是我吃。”周以澄说,“有人爱吃。”
乔灼言正要剥桔子的动作一顿。
对于这个“有人”,他第一时间心领神会指的一定是何兮。
买零食都不算什么了,之前乔灼言见到过好多次他跟空气对话,就好像何兮在他面前一样。
那这次是应该就是思念到身体撑不住了,所以才给自己放个假。
算起来,那个人已经离开五年了……
乔灼言不敢触碰他的伤心事,手里的桔子还回去,然后随便找了个话题岔开了。
乔灼言本来还想多陪陪他的,可见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于是只稍作停留了会儿,就不再打扰他,背上书包离开了。
他一走,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周以澄就在这死寂中艰难地熬着,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
坐到了傍晚,他收拾了一下,起身去做晚饭。
结果最后,满桌的菜又是一口都没动。
晚上,吃过安眠药的周以澄仍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无法入睡。
他坐起身来,曲着一只膝盖,脑袋微仰靠在床头,就这样干坐了一晚。
早上六点,周以澄下床洗漱,换好衣服准备去超市。
他要去亲自挑选新鲜的食材,做好饭,继续等何兮来。
打开门,周以澄一抬头就看到了背身坐在楼梯的那个身影。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在百无赖聊刷手机的何兮听到身后的动静,扭过头来,圆圆的黑瞳明亮清澈:“你这么早出门?”
周以澄心间的阴霾几乎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暖融融的阳光。
他快步走过去,何兮刚好站起身,他很自然地牵住何兮的手。
“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敲门?”
“没来多久。”其实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了,太发癫了,早上不到五点把他放出来干吗?周以澄本来就睡眠不好,他可不想这么早就把他弄醒,所以只能可惜地坐在外面等。
本来还以为今天可能见不到了,他却恰好这么早起床出门,何兮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你要出去吃早餐吗?我请你吃啊。”何兮大言不惭地说,一点也不像身上的钱全是从周以澄那里拿的。
他说话时,下虎牙总是若隐若现,惹得周以澄特别想用手指去碰一碰。
当然,他忍住了。
这人的头发和以前也不同了,因为发质硬,发丝倔强地根根支棱着,瞧着就像是一颗长了毛的小栗子。
周以澄忍了忍,这下没能忍住,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竟没有想象中地那样刺手,摸起来很舒服。
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周以澄丝毫没有那种陌生的感觉,反倒是全身心接纳,并且疯狂迷恋他的一切。
“你先等等。”周以澄回屋一趟,在玄关的柜子里翻找,很快拿出一把钥匙交给何兮,“下回你直接进来,别傻坐在外面。”
何兮闷不吭声地盯着钥匙看了一会儿,抓过来塞进口袋里。
因为早上耽搁了那么久,这天何兮请周以澄吃了一碗面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不过接下来一连四天,何兮都有出来,而且定位准确,都是出现在家附近,都不用坐车了。
虽然早中晚不定,但是基本一天能比一天多呆半个小时。
何兮有时候会跟周以澄呆家里,有时候会一起出门逛逛。
每次何兮都能感受到周以澄的心情特别好,笑容也是晶莹明亮的,嘴上答应叫他小南,却一口一句“兮兮”的叫着,就好像真真切切地把他当成了何兮一样。
何兮享受且珍惜和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却又隐约感觉现在两人这样的相处有些怪异。
“发什么呆呢?”周以澄从身后抱住他,脸亲密地蹭了蹭他。
何兮回神,立马挣扎开来,跟他面对面站着。
因为他以前喜欢看,所以周以澄总是穿白衬衣,四年前去他的墓地准备去找他的时候,也特地换了一身漂亮的白衬衣。
今天他不仅穿着白衬衣,领口还敞成诱惑的深V,白皙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
何兮却越看越冒火,抬起双手给他扣子一颗颗地扣紧,扣到最上一颗。
周以澄由着他,捉住他扣完扣子准备撤回去的手,紧紧握住,眸光水润地将他望着。
“今天晚上,能不能留下来?”
何兮这天是晚上才出现,应该能待到十一点多。
但他肯定不能在这里过夜,不然就要在他眼前消失了。
何兮沉默地摇头,周以澄眼睫缓慢地扑闪两下,悲伤地垂下眸子。
何兮十点五十几的时候,坚持离开了。
周以澄不放心这么晚他一个人,还是悄悄地跟了上去,同时想看他每天究竟回什么地方。
结果何兮在街角转了个弯儿,等他上前时,就再也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这天晚上,周以澄又在床上坐了一夜。
五年间,多少个无眠的夜晚,他都会不停地构想着何兮回来后的景象,他就是靠着这样的幻想熬过一天又一天。
现在他真的回来了,却不承认自己就是何兮。
一开始,周以澄猜测是他出了什么事导致记忆混乱或者残缺,所以那天晚上故意吃芒果试探。
他反应很大,站起身就给夺走了。
周以澄顿时确定,他全都记得。
没钱没手机,住在哪里也不肯说,每次只不定时地来和他呆一会儿就坚持要离开。
他极有可能又有什么苦衷不能暴露真实身份,所以这段时日周以澄只能苦苦配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能看到他,拥抱他,感受他的体温,听到他的声音,对于经历过这五年的周以澄来说,已经是一场盛大的恩赐了。
可是每次他一走,周以澄的心情就如同过山车,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这种严重的落差,甚至又会让他觉得比前五年还要痛苦!
周以澄垂着脑袋,双手死死抓住头发。
前几次,他还暗暗地告诫自己,他这样一定是有缘由的,是不得已的,不能为难逼迫他。
可是随着他一次次的到来,又一次次的离去,他原本就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身心还是承受不住了。
他不想再被这样来来回回地折磨!
十月份的清晨,透着秋日特有的萧瑟凉意。
周以澄走进浴室,站在花洒下,闭上双眼,岿然不动地任由冷水浇洒在自己身上。
何兮这天下午就来了,他熟门熟路地回家打开门,小声哼着歌走进屋。
周以澄总是会在外面客厅守着,他一来就会立马高兴起身,疾步上前来牵他的手。
可今天他都换好鞋了,屋子里还安安静静的。
客厅里没人,何兮疑惑,出去了吗?
他走到房间门口,探头往里面瞄了一眼。
周以澄正侧身躺在床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看到他来,安静的黑眸瞬间涌起水光。
何兮一惊,连忙走到床边坐下,用手摸他的额头。
“发烧了。”何兮脸凑近了问他,“吃药了吗?”
“嗯,吃过了。”周以澄很乖地回答,泪水无声从眼角滑落。
何兮动作极轻柔地为他擦掉眼泪:“很难受?”
“难受。”
何兮心痛蹙眉,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医院。”周以澄抓住他的手,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你上来,陪我躺会儿。”
何兮无声叹息,又给他擦了擦仿佛流不完的泪水,脱掉鞋子上床,躺在了他的身侧。
下一秒,周以澄的手臂紧紧揽住他,沾着眼泪的唇贴在他耳旁低声央求:“别走了,好不好?”
怀里的人许久都没有出声,过了会儿抬起手臂,回抱住了他。
何兮就这样陪着他躺到了晚上七点都没有说要离开。
周以澄心中生出侥幸,他会留下吗?
周以澄抱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仿佛要将他这样永远锁在自己怀里。
何兮抬起手摸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热,但温度明显降了许多,身上出了很多汗。
“起来冲个热水澡。”何兮推推他,说,“这样更容易退烧。”
周以澄磨蹭着就是不肯。
何兮用手拍打他的肩膀,柔声哄他:“你这个病人听话一点,好不好呀?”
屋子里还没开灯,光线十分昏暗,何兮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又说:“浑身都是汗,抱着也不舒服。”
隔了片刻,耳旁终于响起他闷闷的声音:“那……你不可以偷偷走掉哦。”
何兮猝不及防心里一阵酸软。
他率先爬起来,再拉着周以澄起身:“我就在浴室门口站着。”
周以澄终于拿了浴袍去洗澡了,何兮守信用地守在门口。
周以澄心里却还是很不安,冲澡的过程中,不时地向外面的人确认。
“你还在外面吗?”
“在呀。”
“你在吗?”
“我在。”
“你……”
“我在,周以澄。”
周以澄动作极快地冲好了,穿浴袍的过程中,又扬声道:“兮兮,你在吗?”
然而这次,没有了他不厌其烦地应答声。
周以澄心脏骤然一阵紧缩,他拉开浴室门,慌张地冲了出去。
满室的寂静与空荡,何兮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