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不顾一切地跑下楼梯, 毫无目的地前进,在皮影遍布的走廊里横冲直撞,他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没有任何想法, 唯一知道的就是不回头。

  等他回过神时, 自己正靠在墙壁上拼命喘气,长时间奔跑让他有些体力不支,糟乱的心绪让他全然不记得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

  沈清淮蓄满了泪水的眼眶还历历在目, 江珩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把这糟糕的记忆清出脑海, 但无济于事, 心口处的抽痛让他快要无法呼吸。

  “呼——”

  江珩咬牙缓缓做着深呼吸, 靠着墙面一点一点滑坐到地上, 用红梅树作笼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

  幽暗的走廊里,墙角多了一个树包, 皮影们被吸引过来, 好奇地用丝线在笼外不断试探, 发出持续不断的兹兹摩擦声,里面的人一拳狠狠砸在笼上砸出一个手印, 皮影们吓得四散。

  走廊又恢复了静谧。

  树包就这么静静坐在墙角, 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同样的走廊, 不知路过多少只游荡的皮影, 久到皮影们已经适应了这个莫名多出来的东西,有些甚至在上面拼起了自己破碎的同伴, 树包里依然没什么动静。

  皮影将同伴拼完后, 用丝线操控它站起来, 同伴颤颤巍巍起身,还没站稳, 底下的树包忽然爆发出一阵炁力,皮影都被炸飞,江珩终于从树包里站了起来。

  他双眼红红的,似乎刚哭过,现在情绪恢复了一点,便开始思考下一步行动。

  “找陈武他们吧,那只厉鬼逃跑后很有可能去找他们几个。”

  一般厉鬼不喜欢别人闯入他的领地,这宅子里活人总共就这么几个,惹不起沈清淮就只能先找其他人。

  江珩驱动追踪符寻找那四个人的位置,不经意叹了口气。

  带有熟悉气息的符帮他指示出了位置,江珩看得出神,回神后一把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扶着墙寻去。

  另一边,秦礼四个人八只脚,背贴着背围成一圈,小心地从煮茶室慢慢挪了出来。

  四个人已经非常熟练地控制脚步的长短和力度,像个稳健旋转的陀螺,转着转着回到厅堂,警惕地看着四周。

  秦礼脸上有被丝线割伤的痕迹,一张脸煞白,心有余悸地打着暗号:“噗呲噗呲,走了吗走了吗?”

  陈武咽了咽口水,回道:“我没看见,应该走了......”

  白栩不敢大意,来回打量周围:“小心些,那只厉鬼很难缠,宅子里的皮影都是它的眼线。”

  “到底是谁说先找林末的,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一个普通人怎么弄得出鬼宅啊,肯定是他借着鬼宅为自己搞事嘛!”秦礼骂骂咧咧一句,其余三个人沉默了一瞬,异口同声道:“你。”

  “......好吧。”秦礼挠了挠头。

  “咱们绕回这里不止三次了吧,但我怎么觉得这里每回长得都不一样。”陈武道。

  司铃道:“不然我们点灯看看?”

  “行。”

  随着司铃的火术施展,厅堂四角挂着的红灯笼被点亮,整个屋内变得亮堂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烛香。

  四人环顾一周,发现他们身处的并不是古宅,而是又回到了被火烧毁的祠堂,但又不完全像祠堂。

  整个布局和祠堂一模一样,包括墙面和地面的火烧痕迹,还有散落在中央的一些牌位残骸,但原本的门窗却消失不见,全都变成密不透风的墙。

  并且不仅仅多了四盏红灯笼,交错的房梁上还垂挂下几层朦胧的帷幔,在红光的投射下像极了悬挂着的人皮。

  “哪里来的布啊?不对,这好像是真的皮......”秦礼好奇地摸了把手边的帷幔,那薄而有弹性的触感,让他脑海里顿时浮现皮影制作室的场景。

  “啊啊啊啊......你往那边去一点,我不想碰到这些......”陈武对白栩哀嚎道,一面用力往后退,小心擦过面前的帷幔。

  “我感觉应该不是人皮,没有人的皮有这么长这么大。”司铃道。

  “房梁离地面有十几米,你觉得牛的皮就有这么长了?”秦礼道。

  “说不准是拼接呢。”

  “又或者是那只鬼故意放大造成的幻觉。”

  司铃分析着,但越分析觉得后背越冷,默默打了个寒颤。

  垂挂下的帷幔又多又密,四个人挪动的时候,轻飘飘的帷幔被风吹动,不可避免地擦过侧脸和手臂,粗糙冰冷的表面滑过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砰。”

  “谁?!”

  陈武的注意力全都在这些帷幔上,脚下不小心踢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垂眼一眼,发现是一只箱子。

  “我们走到角落的承重柱这边了,我不小心踢到一只箱子。”陈武向其他人解释道:“怎么样,要打开看看吗?你们说林老板会不会躲在里面?”

  “哈?箱子有多大?”司铃问道。

  四个人还是保持着背靠背的姿势,不敢轻举妄动。

  陈武道:“不小,藏一个人应该没问题。”

  秦礼冷哼一声:“要是林末真在里面,那就先给它来上几刀。”

  “打开看看吧,万一呢。”司铃偏过脑袋,用余光看箱子的情况。

  陈武点点头,仔细看了眼箱子没有上锁,于是用手里的天蓬尺卡住箱子的缝隙,用力往上一顶,将盖子顶了开。

  “哇啊!!!——”

  在盖子打开的一瞬,一只长着血盆大口的皮影冲了出来,陈武当即吓得翻了白眼,但手却是下意识用天蓬尺狠狠抽了皮影的脑袋。

  四人被惊得连连后退,顾不得周围的人皮帷幔,蒙着头往反方向跑。

  陈武脚软到动不了,秦礼和司铃一人一只手架着他,身后那只皮影被打断了半个脑袋,很快用丝线把自己缝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贴着帷幔移动。

  “追!追上来了!”

  “放火快放火!!!”

  司铃腾出一只手召出巨大的火蛇对准来回闪现的皮影,火蛇张嘴冲破帷幔烧出一个个大洞,然而火势却没有蔓延开,皮影像动物园老虎跳火圈一般窜过大洞,直奔四人。

  “我打!”

  陈武用尽全力挥舞法尺,但皮影速度太快,法尺砸了个空,反倒把自己腿给打肿了。

  秦礼一锤子将皮影砸住,喊司铃快动手。

  透红的火焰将皮影瞬间圈禁,司铃调动浑身的炁加重火焰,一点一点将皮影焚烧。

  “怎么回事,这一只和之前那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皮影开始剧烈挣扎,力道大得秦礼一个人有些按不住,他回头喊道:“老白!来帮忙啊!”

  白栩一直与他们背靠着背,此时秦礼和司铃都转过身蹲在地上对付皮影,但白栩仍然以一种诡异的柔软度,紧紧贴着秦礼,秦礼呼吸忽然一滞。

  “噫——噫——”

  只见“白栩”忽然开始吊起了嗓子,脑袋一百八十度旋转过来,薄如纸片的脖子拧在一起,声音被挤得变调。

  与此同时,“他”转过来的脸只有左半边,嘴角上扬到了耳根,眼珠子不停左右转动。

  秦礼慌乱之下松了手,皮影窜逃而去,司铃用火蛇将“白栩”逼退。

  “卧槽!它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老白呢!”

  秦礼想到自己和这么个玩意儿贴着背走了一路,顿时吓得一蹦三尺高。

  司铃立马把两个人拉起来:“别慌!快背靠背!现在有两只了!”

  三个人被迫重新围成防御姿势,试图退回走廊。

  “往哪边走啊?!”陈武道。

  “这边这边,我记得,跟着我!”司铃道。

  两个人跟着司铃费力穿过帷幔,期间有短暂的分离,但很快又重新靠紧。

  三个人退回到幽暗的走廊中,然而秦礼忽然浑身一颤,用金刚锤护在身前:“你?!老白!是你吗?”

  在他的视野里,白栩一个人在走廊对面茫然四顾,听到秦礼的声音看过来,两眼顿时放大:“身后!小心!”

  秦礼毛骨悚然,飞快转身,只见刚刚还正常的司铃开始发出“噫噫”的叫声,抬起爪子抓向自己。

  “快跑!”

  白栩在后面喊着,秦礼拉着陈武飞快跑向白栩,“司铃”咧着嘴笑咯咯紧随,陈武一尺子把它拍了回去。

  “呼——呼——”

  秦礼扛着陈武好不容易跑到白栩面前,大喘着气道:“你刚刚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丫的皮影变成你的样子贴了老子一路,太渗人了!喂,你倒是帮忙啊,杵着傻笑什么?”

  秦礼一瞬间好似被雷劈中,瞳孔剧烈地震,扛起陈武就往回跑,几乎是同时,刚刚还在原地的“白栩”撕下了伪装,挥舞着手里的纸刀追砍二人。

  “啊啊啊啊啊!——”

  秦礼大吼一声,金刚锤毫不留情砸在赶来的“司铃”皮影上,趁着两只皮影交错之际,他赶紧又跑回了祠堂。

  但祸不单行,他扛着的陈武突然扭过头冲着他咿咿呀呀地笑,秦礼当即手一甩将它扔了出去,随后一个人捂着脑袋在帷幔里疯狂旋转逃窜。

  “秦礼!这边!快过来!”

  司铃的身影在某个帷幔后出现,她看到了旋转舞蹈的秦礼,挥着手里的火鞭提示他。

  秦礼此时已经濒临崩溃,看到司铃的刹那,他狂叫着冲向她:“什么是真的!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真的!”

  司铃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她干脆抽了他一鞭子,可怜地看着他:“痛吗?”

  秦礼捂着手臂,狠狠点头:“痛啊!”

  司铃道:“现在知道了吗?”

  秦礼点点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三只皮影全都围了过来绕着二人旋转,秦礼和司铃抹泪起身,他们已经被包围了,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

  “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了吗......”

  “也许吧,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秦礼想了想,呜咽道:“我没什么遗言,就是希望我的阿兰能好好的。”

  司铃也有些哽咽:“行动失败,我也能跟母亲一起走了。”

  “呜哇哇哇哇哇哇——”

  秦礼抱头痛哭,司铃也放下了火鞭。

  那三只皮影像是看懂二人的穷途末路,数不清的丝线飞出,就要钻进二人的体内。

  忽然间数道破风声响起,三只皮影被突然刺出的红梅树枝捅了个对穿,被树枝一挑一甩一拉,在空中直接打成死结。

  江珩一手提着一人来到二人面前,对还没反应过来的二人道:“小声点,别把更多皮影引来。”

  恍若一场惊世大梦,秦礼和司铃没了声,愣愣看着他好久。

  江珩把陈武和白栩放在他们面前,很快两人就清醒过来,惊讶又茫然地往四下一望。

  “怎么回事......我得救了?江哥!”陈武回头见江珩站在自己背后,喜得一下子跳起来扑了上去。

  白栩明白自己得救,在松了口气之后,心里憋着火让他顿时涨红了脸,对秦礼骂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什么背靠背就安全,你到底懂不懂术法?!被皮影分散后是一点没发现、一声不吭!老子眼睁睁看着你们几个被带到这鬼地方,要不是被皮影拦着真想冲上去给你一拳!脑子都被蛋白.粉糊死!”

  秦礼劫后余生正高兴,被白栩这么一骂,肾上腺素狂飙,双眼一瞪反骂了回去:“还有脸说老子!你不同意背靠背那你配合什么?!你都说你自己被皮影拦住,那我们怎么知道你喊什么!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能心电感应啊?笑死,我和阿兰相处这么多年都没这个本事,就凭你?”

  白栩白眼要翻过天去,冷笑道:“呵呵,就这么点破事用得着心电感应,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司铃狠狠皱眉:“喂,你骂谁呢?”

  秦礼学着他的模样冷笑:“呵呵,我看这小子是趁大哥不在把自己当领头羊了,凭什么其他人就得猜你的想法,你有这个分辨的本事怎么还是着了道,还得江珩救你?”

  白栩咬牙切齿:“沈清淮?你还敢提他?所有人里面就他最不正常!”

  司铃按住秦礼拿金刚锤的手,冷声道:“姓白的,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呵。”白栩冷笑一声,一边用眼神扫他们,一边嫌弃地摇头:“事到如今,大家应该都知道这座古宅里我们真正要面对的究竟是谁吧。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林末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把一众玄学界的人困在鬼宅,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引导、利用,这一点我们在受到袭击后很快就明白了,而沈清淮到古宅比我们早那么多,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件事,但在我们提出找林末的目标时他并没有反对,你们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秦礼道:“防备我们呗,这不是很正常!他来这里是找灵官度,我们来也是,他又不能保证我们一定不会背刺他,就你包里的那些小臂长的针,我看着都瘆得慌!”

  白栩眼睛一瞪:“我说了我没想用!司铃也是!我们才不会傻到为了个所谓的圣物拿自己的命和其他人的命作赌!你可别忘了沈清淮知道我们所有人的行踪,他根本不怕我们会偷袭,但他依然把我们撇开利用我们吸引来那只厉鬼,他就是要我们死!是他背刺了我们!”

  “你放屁!!!”

  秦礼气急败坏,抄起金刚锤就对准白栩的脑袋,落到一半停住,回头看向司铃:“你怎么不拦着我?”

  司铃看着他,默默低下头:“白栩说的不无道理,而且你没发现吗,沈清淮没有和江珩一起出现。”

  秦礼沉默了,他看向江珩,这才注意到对方脸色比之前差了不少,整个人冷凄凄的,眉宇从一开始就没有松过。

  “大哥他......连你也扔下了?”秦礼斟酌了下措辞,但显然没什么用,江珩的脸色变得更差。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低着头不与别人眼神交流。

  忽然,陈武用力拽江珩的衣袖,惊恐道:

  “江哥,江哥!后、后面!”

  众人顿时警惕。

  浓郁的阴气从四面八方喷雾般涌来,细细覆上每一处毛孔,众人连连打着寒颤,脚步旋转下意识又围成背靠背的队形。

  在陈武眼中,无数黑雾穿透人皮帷幔,在众人周围慢慢聚拢。与此同时,密集的皮影轮廓在黑雾中浮现,影影绰绰,表情又哭又笑,在黑雾中来回飘忽旋转。

  在这些皮影之上,浓浓的黑雾逐渐凝聚成一个硕大的头颅,露出一张青年的五官,陈武与之对视,下意识喊出它的名字:“是郎成忠!”

  黑雾听到了他在喊自己,那颗头颅不由分说压了下来。

  其他人也看到了那颗头,秦礼脱口而出:“喂!害死你和荼秀的可不是我们!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对我们动手!就别怪我们将你超度!”

  他话音未落,那颗头颅忽然停在了半空,众人跟着愣了愣:“不是吧,这么好说话?”

  就在众人意外时,黑雾里的皮影骤然停住,用黑墨画作的眼睛冒出绿光,尖叫一声猛地冲向众人。

  “来了!”

  五个人的炁力顿时冲破屋檐,和飞袭而来的皮影对抗,火光奔涌,破风声呼啸,打得四角的红灯笼不住摇晃。

  郎成忠在上空看着,两只黑雾凝成的手缠绕着数不清的丝线,皮影军团随着它的操控和江珩等人胶着,渐渐的被江珩他们占了上风。

  “这些皮影也太多了,一个个打过去太费劲,有没有更快捷的办法?”司铃喊着,兀的有一只丑角拿着□□剪影向她冲来,司铃骂了一句一脚将它踹走。

  正好秦礼就在她不远处,看到丑角迎面向自己飞来,他一锤将皮影拍走,抗议道:“不是!哪有人拿鬼砸队友的啊!”

  “不好意思哈,谁让它突然拿着癞□□窜出来。”司铃一鞭子将那丑角抽碎,但很快那皮影又自动缝合,司铃喊道:“它们会自动愈合,怎么办?”

  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办。

  眼下的皮影军团和走廊里那些不是一个量级的,用单纯的火攻也很难克制。

  江珩对付皮影被迫来到角落,面对包围而来的危险,他借力纵身一跃跑上承重柱,敏捷爬上房梁,红梅树在手中化为长枪,目光对准了空中的头颅。

  “有办法了!戳它们的眼睛!把它们的眼纹破坏就能限制住它们!”陈武提醒众人。

  司铃她们得到提示,一面躲着扭曲的丝线,一面将法器对准皮影的五官。

  随着几道身影的进攻,皮影们五官被破坏,一时间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吊在空中不知所措。

  郎成忠无法用丝线操控它们进攻,张嘴呼啸一声,梁上挂着的帷幔开始自动剪裁,鲜红的血渗出皮面,一汩汩往下流淌。

  “你们看!它在造新的皮影!”

  众人还没来得及对付完之前的,另一边郎成忠就重新制造出一批全然不同的皮影。

  这些皮影既没有鲜艳的色彩纹路,也没有勾勒出的精致五官,只有人的轮廓和脸上被随意雕刻出来的眼睛,行动已经不按照正常的行走方式,而是随意扭曲。

  司铃试探性甩了一鞭,那些新的皮影就如水蛭般附着上火鞭,下一秒它的脸就贴上了司铃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司铃一声尖叫,那皮影就整个贴上了她,蒙住了她的口鼻,扼住了她的呼吸。

  她慌忙丢了火鞭,两只手用力往外拽,就这么一秒的功夫,司铃脸上传来拉扯的疼痛,好似皮影已经和自己的脸长在了一起。

  透过皮影被挖空的眼睛洞,司铃看到秦礼他们忙不迭赶来帮自己,但中途也被那些皮影缠上,一个个都被贴了脸死死咬住,无声地倒在地上挣扎。

  司铃很快也倒了下去,她的视线从下往上变换,期间她看到一个人影飞速从房梁上跃下,举起手中的长枪,对着空中的头颅狠狠劈下。

  “铛!——”

  一声巨响。

  长枪将头颅劈成两半,直直砸在地板上裂出一道缝隙。

  江珩用尽全力的一击打散了郎成忠半个身躯,所有皮影都暂停了动作。

  然而郎成忠散形了片刻,不久后又开始慢慢重新聚拢。

  “呜呜呜......”

  众人快要窒息,挣扎的幅度也小了。

  趁着黑雾还未聚集,江珩帮在窒息边缘的陈武一起扯开皮影,但皮影的脸和陈武几乎长在了一起,要当真将它撕下,恐怕得连着陈武的皮一起。

  “怎么办......”

  江珩来不及思考解决办法,陈武已经晕了过去,同样在晕倒边缘的还有秦礼、白栩和司铃,与此同时,郎成忠恢复了形态,一双手抖动着控制所有皮影将众人围拢。

  江珩头一回感受到了绝境的滋味。

  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之下,江珩想到了最后的办法——

  用红梅法器和自己魂魄的力量与郎成忠同归于尽。

  江珩呼吸一沉,仰头看向空中的硕大头颅,脚下渐渐显出金色的法阵。

  “呜呜......”

  秦礼他们还在身后拼命挣扎,只见空中飘浮起金色的符印环绕着江珩,下一秒一股极强的力量将垂挂着的人皮帷幔轰然荡开。

  江珩掐诀的手一抖,法阵开启失败。

  只见祠堂中央的墙壁被轰出一个巨大的洞口,一道长发身影从后面不紧不慢走出。

  “别过来!危险!”

  江珩见沈清淮走得闲庭信步,急得冲他大喊,谁知沈清淮根本不理会,在身前凝出一道水墙走了进去,随后在秦礼等人面前也出现一道水墙,沈清淮不慌不忙从里面走了出来。

  “清淮?!”

  沈清淮无视了背后的喊声,微微抬手用水珠将地上的四个人扶起来立住,随后细密的水珠强势浸透了他们身上的皮影,似江河淅沥、堤溃成沙,皮影瞬间被分成无数包裹在水珠里的微小碎片。

  一瞬间恢复了呼吸,除了晕过去的陈武,剩下三个还有意识的人开始大口呼吸,呼吸太快导致剧烈咳嗽。

  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们定定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百感交集。

  “你......”

  “大哥!是大哥来救我们了!”

  “沈清淮,真的是你!”

  三个人被放下后,眼眸闪烁着亮光,难掩激动的心情相互掐着手臂,痛感让他们彼此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我就说大哥不是那样的人!看你一天天心里都装着什么龌龊的东西,心眼和身板一样小,多吃点蛋白.粉补补吧!”秦礼把白栩单手拎起来,举哑铃般展示自己的力量,白栩反手抡他却打不着,秦礼放声大笑:“大哥你看他哈哈哈哈......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劫后余生本是件高兴的事,在三人闹腾的时候,沈清淮却没有和他们一起庆祝,而是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秦礼他们有些无措地愣在原地。

  下一秒,数十只皮影瞬间向沈清淮扑来,他锋利的眸光一闪,那些皮影顿时化为碎片。

  紧接着皮影大军接踵而至,沈清淮身形所到之处,方圆十步之内皮影瞬间分解,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好强!”

  沈清淮就像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npc,在危险中游刃有余,来去无影,每回都精准预判皮影攻击的方向,不到片刻,祠堂内所有的皮影都被他斩杀干净。

  巨大的头颅在空中待不住了,张开血盆大口俯冲而下,铺天盖地的阴气如巨浪般将众人裹挟,压得众人无法动弹。

  沈清淮就立在原地,双手插兜,在头颅压到面前时,他面无表情抬手往黑雾中轻松一抓,巨大的头颅意外停在原地,五官变得痛苦狰狞,众人瞬间看愣。

  下一秒,头颅忽然分离四散,黑雾将所有光线遮挡,趁此时机一颗正常人大小的头颅冲破黑雾往角落里飞,无形的身体变幻着跟随。

  然而它飞到一半,面前突然多出一道水墙,沈清淮从里面走出来,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一拳将它砸入身旁的承重柱。

  “哇哦!”秦礼等人看呆了,在他们的惊叹声中,头颅再次逃跑,被沈清淮又一拳砸穿地面。

  郎成忠再跑,沈清淮再打,一连多次毫不停歇,整个祠堂内都是他的残影。

  很快祠堂里多了不少深深的坑洞,每一次坑洞的形成都爆发出剧烈的声响。

  沈清淮挺直着脊背,踩着脚下的头颅,人皮帷幔上的血珠滴落在他颈侧,围成一圈艳丽的红宝石。

  江珩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一时间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滚烫的血液往脑袋上涌,连带着脖子和脸,整个头都变得通红。

  “这也......太酷了!”

  江珩整个人跟过了电一般,他头一回感受到这般彻底穿透骨髓的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