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无限世界。

  漆黑的烟雾笼罩,像是蒙上了漆黑苍穹铺下来的黑纱,白泽于黑雾中逐渐凝结出实体。

  羽翼撑开, 漆黑龙爪像是能撕破苍穹, 组合的修长马身笼罩漆黑魂魄阴影, 像是死神握着镰刀骑|乘在上, 将万物切割!

  一抹红光自黑暗之中闪过, 白泽狂怒,“游风间, 我终于出来了,受死!”

  身边早已露出雪白白骨的万千骷髅, 纷纷从地上站起来, 尸群朝着游风间走来,撑着裸|露骨折要将万物撕裂。

  游风间看着尸群奔袭而来, 眼睛像是贝加尔湖底深邃的蓝, 如湖水最底层一般透出蚀骨的寒气。

  他握着手中的黑白剑,将身侧的尸骸一一斩杀。没有血肉飞溅,没有断骨之音,这场屠杀安静得过于异常。

  每杀掉一只骷髅, 就有一段记忆涌入游风间脑海之中。

  是骷髅生前作为人的记忆。

  白泽笑道:“这世上的事情, 没有我不知道的, 我无所不知,将这些记忆抽调出来对我来说再容易不过。”

  他像是蛊惑,又像是上位者打发式地闲聊,“游风间, 承载这么多记忆,一定很痛苦吧, 要知道,这就是这群骷髅的一生。”

  游风间只是看完一段又一段的悲欢离合,手中的剑愈来愈快。

  在无限世界待了这么久,他的血早就比手中的剑更冷。

  这点小伎俩,打动不了他。

  斩杀到不知道第多少只骷髅,眼前突兀地出现一道白光。

  一个陌生的男人突兀地出现,穿衣打扮很斯文,身上的衣服都是高定,一看就是出入上流社会的人。

  这样的人,却出现在一家简陋的小卖部前,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要去买糖。

  游风间只是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却记不清更多细节了。

  此刻正在等着男人买糖的小孩,突然转过头看着游风间道:“忘记了么?那个男人是你父亲,这个小孩……就是你。”

  游风间面无表情,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黑白剑,力道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

  白泽说:“你能轻易走出别人的记忆,那能走出你自己的梦魇么?”

  祂说完这句话,场景突兀地转换,富丽堂皇的别墅里,皮肤苍白的女人在餐桌上用饭。刚才在小卖部买糖的男人坐在女人对面,笑着切割牛排。穿着背带裤的男孩笑着从楼梯上走下来加入这场用餐,坐在女人旁边,亲昵讨要女人盘中切割好的牛排。

  三人都没说话地享用牛排。

  游风间面无表情看着其乐融融的场景,一声不吭。

  白泽笑嘻嘻地出现在他身边,“熟悉么?那个背带裤男孩是你哥哥,那个男人是你父亲,至于那个女人,是你一出生就被你害死的母亲!”

  他话音刚落,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年龄更小的男孩,就是之前小卖部买糖的小男孩。

  他刚走下楼梯走到餐桌旁,面色苍白的女人笑着就要抱他,可身体却越来越淡,像是发光的泡沫,最后变得透明,消失得无影无踪。

  切割牛排的男人放下刀叉,捂着脸泪流满面。背带裤男孩则是从凳子上站起来,极为愤怒地将买糖男孩推倒在地。

  和谐美好的场景顿时像被打碎的镜子,一块块斑驳掉落,幸福化为齑粉。

  游风间眼前陷入黑暗,只有白泽泛着白光,一步步靠近他,“你母亲是被你害死的。”

  游风间麻木道:“她是难产死掉的。”

  白泽笑得更欢,“所以说,是被你害死的。”

  祂用言语和场景刺激游风间,希望能从这个冰冷的人身上看出一点变化,露出一点不一样的神采,诸如痛苦、失魂落魄的情绪。

  然而注定让祂失望了,游风间还是一脸面无表情,麻木得像冰人,又像是停尸房的还没断气的尸体,要死不活。

  身体还活着,心却被冰封了起来,窥不见一丝破绽。

  万事全知的白泽有些苦恼,“有点头疼。”

  完全没有内心弱点,比无限世界的怪物更可怕。

  祂又笑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祂一挥手,黑暗没有消失,而是出现血红的场景。

  方才富丽堂皇的别墅,早已是血腥一片,下面躺着两具尸体。

  一具是刚才那个苍白女主人的,一具是背带男孩的。

  二楼上还站着有人,游风间望过去,就见别墅的男主人,踩着扶手一跃而下。

  四肢以诡异的姿势折断,头如摔落的西瓜一样炸裂开,血液和脑浆飞溅。

  二楼上还有一人,是买糖男孩,它露出奇诡的笑容,看着楼下三具尸体。

  白泽笑道:“这是我给你的预言,你终有一天会如我的预言一样,杀死你的所有亲人。”

  祂不信这世上有人没有弱点,祂知道游风间的弱点就是家人,就是为了家人他才在无限世界能存活到现在。

  游风间之前没有任何反应,一定是因为刺激不够,只要加大刺激,一定能让人露出破绽,这样祂就可以一击击杀。

  祂的断怨之刃,可以斩杀所有产生负面情绪的活物。

  只要游风间情绪崩溃,祂就可以杀掉他。

  游风间似乎真的因为方才那副场景,产生了动摇之心。

  他的头垂得很低,肩膀隐隐颤抖,缓缓向白泽走进。

  白泽看着他缩短距离,兴奋地双手颤抖,马上就可以靠手里的断怨之刃杀掉他了。

  长剑猛地贯穿胸膛,流出的却是透明如水的血。

  白泽难以置信胸口的黑白剑,“你……”

  游风间突然抬起头,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眼中隐隐带着一丝阴郁,“白泽,不要小看我。”

  *

  回忆起十年前的场景,白泽苦笑,“居然再次被你这家伙欺骗了,游老贼,你害我好苦。”

  体内的游风间笑道:【遇到我,算你倒霉。如果不是故意将计就计,帮你把阴魂凝聚完,我又怎么好二次打碎呢……你也是心大,居然就把魂魄主核心放进心渊,还把我也放进去。】

  白泽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他再难控制游风间的身体,意识渐渐失去。

  但祂不敢

  睡,他知道这一闭眼,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然而魂魄已碎,再次沉睡已成定局,祂终究是再次闭上了眼。

  眼中猩红的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湖水般的湛蓝。

  伶舟知道他醒过来了,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封印住祂了,太好了。”

  游风间笑道:“当时知道要冒风险,你还不同意来着。”

  伶舟无奈,“我不同意又怎样,你还是要乱来。”

  对方推推他的背,“到床上去。”

  伶舟傻眼了,“啊?”

  现在这时机不太合适吧,虽然提前设置了结界,但房间还是被弄得乱七八糟,连床上都还要一些木屑碎渣,看着跟垃圾堆一样。

  这时间,这地点,怎么看都有些不合时宜。

  游风间反应过来,“你想什么呢,一会儿没见,你怎么变成那样了。”

  知道是自己想歪了,伶舟羞愧地偏过头去。

  游风间指了指床唯一没被碎渣玷污的小片地方,“坐那去,我给你渡阴力疗伤。”

  内脏估计都被震伤了,估计钻心的疼,还有心情和他开颜色玩笑。

  原以为他的话能洗干净对方奇怪的思想,哪知对方脸红得更离谱,“还说不是那种事!”

  游风间气笑了,“我就是亲一亲你。”才不会做那种事!

  伶舟垂着眼睛望着他道:“你就是果然就是要做,我没想错。”

  游风间:“……”

  思想污浊的竟是自己。

  他居高临下弯下腰,贴着对方的唇瓣吻下去。两人都闭着眼睛,感受对方的存在,气息与气息交融,暧昧因子充斥着四周,持续升温。伶舟热得仿佛被烤化了,身体却贪恋对方的温度,想要更多的触碰,腿架在对方的腰,手顺着摸上对方瘦削的肩胛骨。

  游风间觉得差不多,可以抽身时,伶舟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抱住他,将他禁锢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持续加深这个吻。

  游风间眼睛蒙上一层朦胧水色,迫不得已闭上眼。

  不知吻了多久,伶舟突然松开他,游风间微微喘气,平复自己的呼吸,就瞧见伶舟像个红脸的小白兔,嗔怪道:“流氓。”

  游风间气笑了,“刚才是谁拉着我亲个不停的?”

  伶舟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坚决不肯承认刚才被情|欲支配的自己。

  游风间用手擦过留有水渍的唇角,“伶舟,以后不要那么单纯,我们以后还会做更亲密的事。”

  伶舟一反常态没有害羞到打地洞,而是抬起头,清澈眼眸一眼望进他眼底,“我知道,阿间,你也不要小看我。”

  游风间倏忽笑了,将头放在对方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打在对方耳垂旁,亲昵笑道:“我从不小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