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历史,古代女性的地位是一个波动下降的过程。

  先秦时期,母系氏族的古老遗风尚未消失殆尽,女子的社会地位相对较高,女子拥有恋爱的自由、继承财产的权力;而随着封建社会的确立,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导致女性的地位逐步降低,女子被要求贞静、贤淑,受到封建礼教的严格束缚;这一过程在唐宋有了轻微的波动,开放多彩的大唐、夜市繁盛的宋朝让女性的主体意识开始萌芽,社会对女性能力、地位的肯定有目共睹;然而这样的开放和自由犹如昙花一现,迅速被进一步巩固的礼教冰封,尤其步入元、文以来,女子的地位一落千丈。

  封建礼教在程朱理学的倡导下走到顶峰,女性地位伴随男性权力的加强更加低微。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从这一时期诞生的许多文学作品均可一窥女子们逐渐萌芽的抗争意识。而历史自有其发展规律,随着文朝建宁时期手工业的进一步扩张、商贸的井喷式繁荣,海量的市场需求促使城市工坊建设加速。伴随工坊而产生的女性工人成为女性反抗伦理道德束缚的先锋军、推动者。通过经济独立的女工有意或无意的拨乱反正,女性人格的权力重回社会上应有的席位。

  如今历史学家一致将建宁十五年视作妇女解放运动的开端。这一年足球运动大兴,进入球场观看比赛甚至成为球员参与进球赛中的女性拉开女子反抗传统礼教的序幕。此后各类工坊建立,走出家门的女子再也不是男子的附庸,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在社会各行各业蓬勃发展。工业、科研、医学、教育、新闻、商业等行业涌现出一大批卓越超群的杰出女性,为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文朝做出巨大贡献。

  ——论古代女性地位的变化】

  进入嘉业以来,女孩儿读书、做工已经不是新鲜事。京城和滇南均有开设的识卓女子学院成为姑娘们的理想乡,无数女孩在家人的支持下远赴这两处求学,随即留下来工作、成家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一开始,其他省份还未觉得有何不对,只嘲笑办学的贺识枫区区女子野心不小,巴巴的为女子办个学校有什么用?女子读出来是能科举还是能做官?听说其开设的课程都是些识字、算术、武术、天文物理一类,更是叫人笑掉大牙。女人么,学学针凿女红还罢,弄这些花头不是浪费时间么?

  未必一个媒人说媒时会将“那姑娘能算九百九十九乘以九百九十九等于多少”作为女方的长处大夸特夸么?

  闻者无不摇头,等着看贺秋的学校到底什么时候关门。

  这一等就是一辈子,等到人都快要入土识卓女子学校还好好的开着呢,甚至在大文遍地开花。

  气人。

  尤其某些反对女校的老顽固,现实很快就教他们做人。

  有女校的省份自然在别的地方也格外开放自由些,工作机会更多。见识过外面的繁华谁还想回老家过拘束生活?小姑娘们读书毕业后自然而然的留在当地工作,工作地省份突然拥有这么多高质量女性做梦都要笑醒,而对于姑娘们的老家来说就是大量适婚女性外流,本土青年说不到媳妇。

  这可要老命了!

  没有媳妇就没有孩子,没有孩子香火不就断了么?

  绝对不成!

  是以某些地方官‘灵机一动’——有问题么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就好啦!纷纷上书建议文烁制定“女子未婚不许出门求学”、“已出门的未婚女子必须回原籍婚配”一类的智障法规。甚至指使衙们文书关闭为女性开具路引的通道,想方设法的将姑娘们圈在本地。

  早在嘉业元年朝廷便放开了对路引开具条件的限制,如今路引不会限制百姓的归期,更像是一个证明身份的凭证。放开路引后虽引发了一些问题,但整个文朝社会呈现欢欣繁荣之势,经济蒸蒸日上,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文烁脑壳又没有包,当然不会同意这样“懒政”的提议。

  不想姑娘们却不是好惹的,她们充分发挥舆论武器,在朝廷回复还没下来时一篇揭露“地方官无故拘禁女性”的文章就在报纸上登出来了,言辞犀利的指出地方官不思进取反而靠压制拥有进取之心的治下百姓稳定治所之事实,引发整个大文民众为之哗然。

  讨论愈演愈烈,京报紧急登载朝廷的态度后这一局势才有所缓和,但被多才多艺的姑娘们笔锋所指的地方官就不好过了,在百姓间的名声臭了不说连上官也觉得其能力平庸,为朝廷蒙羞,吃了瓜落。

  这一战姑娘们表现出来的团结互助、有勇有谋叫大文上下为之侧目,自古以来未放在眼中的小女子竟表现出这样大的能为,硬生生让一批官员遭受贬谪跌了个大跟头。男人们脊背发凉,此后再也不敢小瞧这些战斗力爆表的姑娘。

  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脑子有坑的地方官为解决男性结婚而弄出来的骚操作,但睁眼看世界的姑娘们却从中觉察出——原来她们在某些人眼中只是一种延续后代的资源啊。

  看透这个真相,痛苦者有之,自暴自弃者有之,但更多的则是坚定了工作到死的决心,这是她们目前能找到的摆脱枷锁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了。即便有朝一日成婚也不能辞去工作,见多识广的姑娘们知道谁都能欺骗你,唯独钱不会。

  姑娘们擦亮眼睛,纷纷向大城市迁移,选择多了,反映到婚恋市场便是女性初婚年龄逐步增长。以往十二三岁订婚十五六岁成婚的时代过去了,现如今十七八岁还未成家的一抓一大把。

  文烁初初看到这个数据时还有些担心,要知道自古以来人口便是重要的生产力,女人不愿结婚生孩子日后劳动力出现缺口怎么办?

  只是现在也不好强迫女性回归家庭了,要知道她们的笔杆子可不是好惹的。

  他忧心忡忡的找林隽诉苦,谁知林隽却是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这是好事啊。”

  文烁眼里冒出一个问号。

  林隽比划:“以往人口重要,那是需要劳动力耕作、打仗,但工研所已经着手研究农用机械且取得良好成果,机器带来的影响力是巨大的。举个例子,譬如以往一天种完一亩地需要两个劳动力,但用机器辅助一人一天就能种两亩——咱们对人力的需求是逐步减少的。”

  “以往打仗用人命填,如今咱们有了热武器,一颗震天雷下去就能炸死一窝人,不断进步的大杀伤力武器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手。若还似以往那般拼命生,您想过剩余的人口应该如何安置么?”

  “况且咱们现下医药方面进展喜人,日后大文人的平均寿数定是要增长的。”

  文烁若有所思。

  “没有那么多工作岗位、田地分给多余的人丁可是要出事的。”林隽拢袖意味深长道。

  这话叫文烁悚然一惊:是了,若出现大量的闲散人口,对社会治安、稳定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女子延迟结婚正好是个机会,陛下,多子多福的时代过去了,日后说不得还要提倡少生优生哩。”

  文烁想起当初林隽怂恿他发展海贸、建工坊时说的话:这片土地承载力是有限的,超过这个限度王朝离灭亡不远矣。

  糕饼就那么大,分糕饼的人多了轻则手头的糕饼减少重则为抢占份额大打出手,反映到社会上那不就是各种叛乱么?

  “听元卓一席话我收获良多啊。”文烁感叹道,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嘉业十年,朝廷将“男子年二十成人,女子年十八成人,成年男女方可成婚”写入律法,同年“优生优育”第一次出现在京报上,以具体实例潜移默化的教导民众少生优生,养育一两个出息的孩子比生一大堆更能安享晚年。

  此是后话。

  最初统计到女子成婚年龄延迟时是引起过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的,一批老派的官员、学者对此事作出谴责,纷纷表示女子应以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为业,就不该出来读书做工。

  但谁理他们?

  只要她们做出来的商品还能卖出去一天,她们就不会被工坊辞退。

  无能狂怒的老顽固们又狡猾的将矛头对准上层贵族女子。

  他们是这样想的,上行下效,只要这些贵族女子推行早婚早育,普通民众不得追逐效仿?

  找了一圈,林元卓那位堂妹林平佑就是一个很好的软柿子嘛。

  朝廷新贵的妹子,还是陛下亲封的乐安县主,说起来仿佛很尊贵,但细究又只是那么回事——其生父林如海职位不高,县主也就是个名头,与真正的皇亲国戚差距甚大。

  但用来唬普通人尽够了。

  那是嘉业七年的事了,此时林隽一家刚回到京城。宝钗、探春都已经找了另一半,二十二岁的黛玉在大众眼中是板上钉钉的大龄未婚女子。

  刚回来林隽便收到一份大礼,一篇指责他漠视亲人、耽误堂妹婚事的文章在京城小报中流行开来。

  这小报完全是老学究们的自娱自乐,受众不多,突然流传开来一看就是买了推广。

  上面还有几个皇族纨绔说的什么“听闻林平佑才华横溢,我有意求娶,不介意其年岁”之类不知所谓的采访,叫林隽气得一佛冲天!我妹妹也是你们这些傻逼能口嗨的?

  当即杀气腾腾的收集了这些人的黑料准备给其致命一击,不想黛玉知道了这事,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冒出战意:“哥哥,放着我来。”

  “你确定?这事哥哥已有了解决的法子,保证将他们扒穿底、”裤。林隽轻咳一声,差点秃噜出怪话。

  黛玉哼道:“这事实为冲着我来,我是不在意的,只他们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正方便我借题发挥。”

  林隽应下,横竖叫妹妹先发泄一番,自己这边做什么不冲突。

  他很好奇黛玉要怎么做。

  过两日大文最受女性欢迎的杂志《知音》上便登了一篇署名为平佑的文章——《论婚姻》。

  黛玉在文章里一阵见血的指出婚姻的本质就是价值交换。

  她本就博学多识,引经据典的论述婚姻中男女双方是为合作起来规避风险,家庭的本质就是感情、经济、利益、命运的共同体。她大胆预测随着社会发展每个人将越来越独立,不婚或将成为潮流,而婚姻要想延续下去就要抛却其功利性。她呼吁女孩们生而为人的目标理应是发掘自我价值,决定是否成婚将不再是“自古以来”,而是“固所愿也”。

  黛玉这篇文章将婚姻的真相摊开来,为一众迷茫的读者们指明方向:人生的落脚点不是成婚,而是先寻求自我价值。

  她根本不在乎一群老顽固们的上蹿下跳,她都能透过这些人的文字闻到其身上散发出来的腐朽味道,他们终将死去,而年轻人才是未来。

  这些人本意是用舆论裹挟林平佑,没想到却被黛玉以此为踏板启发年轻的女性读者。

  后世都将黛玉这篇《论婚姻》称为女性觉醒的先锋代表,影响深远。

  林隽看完惊叹不已,黛玉活得明白,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那些人也该处理了。

  很快,那几位口嗨的皇亲国戚被爆出一系列黑料,轻的受罚重的甚至被除了宗室之名。而准备捏软柿子的学究们屁股底下也不干净,小报上登载的其各种恶心事说出来都怕脏了耳朵。

  随后仿佛是为了印证黛玉的话,文烁突然开麦,表示“林平佑的价值不可估量,非尔等凡夫俗子可想象”,并下旨将黛玉的爵位再升一级,乐安郡主的荣誉加之其身。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黛玉成婚不成婚的事情上了,都对黛玉为何会得到皇帝如此高的评价、如此大方的封赏好奇不已。

  连皇后也对其十分客气,一些贵族间的活动乐安郡主想不参加就不参加,帝后两口子便是对亲闺女也不过如此了罢?

  打探来打探去上面也只是含糊的表示“不要招惹林平佑”,毕竟那位可是能将炸药做出花儿的主。

  倒是一些聪明的想到黛玉初封县主的因由,心念急转:不会吧?

  所以文烁当初说的女子科研封爵真不是胡说,爵位还能升级的?

  一时家中有女儿的都开始鸡娃,不论他们初心如何,对女子来说总归算得上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