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她将脸转到靠近车窗的一侧, 借着玻璃上的反光观察自己脸上的表情，眨眨眼，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非常明显吗？”
纳兰迦重重点头，又来回地用纯粹的眼神重新打量一会儿日野咲, 给出和之前相同的答案：“总觉得从刚开始, 心情就一直很不错的样子。”
他偏着头, 虽然打败了BOSS, 的确是一件让人心情很好，值得庆祝的事情。
“或许吧。”日野咲没有否认纳兰迦的猜测，含糊地回答, 车窗上的倒影诚实的映出唇边略有扬起的弧度，“大概是因为见到了一个并不觉得讨厌的人吧。”
“啊嘞？”纳兰迦一头雾水地左看右看，像是要找出那个人一样, “是谁是谁？”
乔鲁诺的视线也瞥向后视镜，无声关注着二人的对话。
“不知道。”日野咲摇头, “没有看到她的脸。”
她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濒死出现的幻觉, 毕竟对方没说一句话, 也没做出任何能代表身份的举动, 只有那头被挽起的红发, 能被算成是比较显眼的特征。
“但是感觉，是个很亲切的人。”
没办法用具体词汇去形容的，像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天性，本能地想和对方亲近。
是梦也说不定。
“有觉得身体出现奇怪的变化吗？”布加拉提关切地询问, 他手里拿着在战斗结束不久后就从等价交换身体里脱离的虫箭, 被这支拥有着未知力量的箭刺中，虽然暂时还没出现异常反应, 也不能完全排除危险性，“波鲁纳雷夫先生说，虫箭蕴含着能让替身进化的能力，但如果精神力薄弱，会导致替身暴走。”
他又深深地注视少女一会儿，看起来并没有以上他所担心的情况发生。
毕竟，波鲁纳雷夫的替身之所以会陷入失控的暴走状态，很大程度上和他当时身受重伤，精神力衰弱有很大一部分联系。
“奇怪的变化……” 日野咲表情有些古怪。
她唤出自己的替身，依然是高大的人形替身，原本古朴厚重的黄铜光泽仿佛被人为抛了一次光，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可直视的崭新感，锐利的光泽感覆盖住每一片盔甲，为其渡上冷硬的弧光。
但似乎除此以外，在外形上就没有看到其他明显的变化。
和乔鲁诺的黄金体验镇魂曲相差甚远。
在仔细的逐一检查后，日野咲还是发现了更隐蔽的不同之处。
她双手捧着等价交换头部的两侧，没注意到自己的脸颊也因受力而鼓起向中间聚拢，高度集中注意力的眼睛微微睁圆，和自己的替身几乎鼻尖凑鼻尖，就差没有直接上手扒开等价交换不存在的眼皮去确认。
日野咲突然扭过头，表情愤怒，用控诉的语气冲着布加拉提告状：“一定是那混蛋，把等价交换的砝码打没了！”
她用手将替身头盔似的头部也扭向布加拉提，试图让布加拉提看清发生在等价交换身上的变化。
闻言，布加拉提也靠近了些，认真地按照她指向的位置，观察和之前的细微差别。
“快看啊！就是那个很重要的，现在不见了！”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比划着，试图从肢体语言把心情传递给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仔细观察，试图找出对方所说的变化，最后是日野咲把替身按到布加拉提眼前，他和一双黑漆漆、从中可以看到盔甲结构的空洞眼眶对视了。
没有在里面看到等价交换在发动能力时会在眼眶里坠下表示能力发动成功的砝码。
看着日野咲近乎咬牙切齿的抓狂神态，布加拉提收回瞥向对方的视线，对着眼前的替身，认真附和：“……的确是很严重的事情，不过，有没有其他的发现呢，比如说身体上哪里觉得不适……”
日野咲面无表情指着自己的胸部：“我心里觉得很不爽算吗？”
世界向日野咲头颅砸下的那一拳绝没有收力，作为用黄金体验修复好她浑身上下所有伤势的乔鲁诺，最能体会到那一拳造成的破坏力。
人体用来保护大脑的头骨，坚硬度不用多说，却也在世界的一拳下出现裂痕，甚至有错位的痕迹，如果不是皮肉组织勉强还连接着，又放出替身防御，少女很可能会在那种恐怖的力量下被直接打穿脑袋。
日野咲真的认为等价交换或许是在和赫尔南德斯的战斗里留下无法修复的损伤，无比心痛地抱住身高接近两米的替身，把它抱到阿帕基身边，满怀希翼地：“雷欧警官，快用你的忧郁蓝调把等价交换原本的帅气模样还原出来！”
阿帕基的忧郁蓝调可以回放出不同时间下的状态并播放，可以轻松实现场景再现。
面对眼里期盼神态、又黏糊糊难以摆脱的家伙，阿帕基伸出食指，抵在对方那张快要凑到他眼前的脸上，用指腹在上面戳出一个明显的凹陷，将她的脸往相反方向推远。
垂眼的动作让眼睫稍微敛住偏紫的瞳色，只能看见其中蕴溢着的金意，即使表情严肃，只会让人觉得温和的暖色调也显得一向担任‘严父’身份的男人无端地变得好说话起来。
正因为这种攻击性被无限削弱的氛围，男人身上倦怠里透露着的颓废便进一步的凸显出来，他用双手的掌心按住对方的脸，像是对待小动物那样，不带多余情绪地揉搓几下，直到对方眼里冒出类似星星的晕乎乎神态才收回手。
“对我用这种命令的口气，你还真有胆量啊。”
他没有明确拒绝，表现出的态度却也不像是要答应日野咲请求的那样。
“对小姐的替身能力上有什么影响吗？”乔鲁诺的声音插入他们交谈的空隙，指出最重要的一点。
日野咲随手拿出一枚硬币，心里什么也没想，用替身对其发动能力。
硬币在空中翻转几圈，准确地落入等价交换掌心。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硬币变为了一张卡牌。
看上去，替身的眼眶里不再落下砝码，并没有改变等价交换发动能力的运作机制。
乔鲁诺暗自思索。
日野咲则是伸手接过了那张卡牌，没什么情绪的瞳仁仿佛看见什么超出预想的事物一样扩大，嘴里更是失态的无意识发出一道明显的“欸”声表示出心里的疑惑。
乔鲁诺和布加拉提隔空对视一眼，显然不清楚对方看到了什么。
坐在少女身旁两侧位置上的纳兰迦和米斯达整齐的把头凑到日野咲手里的卡牌上，在看清上面的文字介绍之后，忍不住震惊的诧异地大喊出声：“——大天使的吐息！？”
“什么啊！骗人的吧？”米斯达嚷嚷着，双手揪住帽子的边缘，神经质地重复，“能治愈一切伤痛的‘大天使的吐息’？！”
纳兰迦从另一个角度解释，眼神智慧：“说不定只是周边卡牌，毕竟和硬币的价值差不多。”
话音刚落，一位浑身镀着柔光的金发女子凭空出现在车厢内，向着他们吐出一道气息，便消失了。
在对方出现的瞬间，顿时戒备起来的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之中没人受伤，并不清楚那是否真的能治愈伤痛。
最先反应过来的米斯达嘴唇颤抖，却不是为看到漫画里的技能出现在现实而感到震惊，他忽然用双手抱住头，用撕心裂肺的嗓音，崩溃地喊：“早知道有这个东西，我才不会让乔鲁诺帮我治疗啊！！！”
“那可是无痛的！无痛的治愈啊！”米斯达难以忍受的重复道，表情扭曲的仿佛要回到几小时前，阻止不久前拜托乔鲁诺用黄金体验治疗他的自己。
习以为常的无视米斯达在背景里神经质的碎碎念，阿帕基的眉心紧锁，并不为少女拥有这样强大的能力感到放松，他用和审讯犯人时相差无几、仿佛淬了冰一样低沉嗓音，直接的问出目前最为关心的重点。
原本等价交换发动能力，是基于两件物品价值相等，才能实现互换，有着很明显的限制。
现在却能用一枚硬币，交换出理应不存在的幻想道具。
两者的价值远不对等，却依然能顺利的发动能力，这才是阿帕基主要在意的一点。
这种明显不对等的交换，会不会存在着替身使者本人无法承担的隐患。
“虽然还不清楚极限在哪里……”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和等价交换双手相触，感受着替身现在的状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虫箭的影响下，的确让等价交换发生了难以想象的进化。”
“……‘平衡’，不会再在等价交换的能力下起效了。”
无论是将两件价值天差地别的事物置换的能力，或是将不存在的幻想能力带到现实，如今的等价交换都可以做到。
一切的平衡都会受到等价交换的干预，沦为可以被随意置换的玩具。
她从此脱离了平衡的限制。
但真正让日野咲陷入思索的，无意识地露出一副宇宙猫猫头的宕机表情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她单手撑着下巴，表情严肃，认真分析：“假如这样的话，我的替身岂不是就不能再叫做‘制约！绝对の公正交易、等价的公理交换之秤’了？”
“非常抱歉，稍微打断一下。”
乔鲁诺的不确定的问。
“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很绕的东西？”
日野咲的眼神凌厉地回望，无害的猫猫眼瞬间变成凶狠的半月眼：“别管。”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