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中原中也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太宰治, 叫了一声， “太宰，你……”
“太宰大人！”
欣喜的嗓音不出所料的在下一秒响起。
太宰治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避开仿佛无死角面向他的下属，在不触碰到对方皮肤的前提下, 用手指勾住她脖颈后的衣领, 稍微使了点力气, 笨蛋副官就感受不到反抗的顺着他的力道往后退了。
顺从的往他的方向偏移, 一边还不忘回答之前的问话：“太宰大人，我在警告中也不要有和我超出清爽的同事关系的念头。”
瞥了眼脸上还没完全褪去无语神态的中原中也，她点头：“并且进度颇见成效。”
“啧。”中原中也眉眼间透出不耐, 抬手压了下帽子，没有吭声。
“那么，我就先带我的部下离开了, ”在临走前，太宰治还故意的朝中原中也做了个鬼脸, “孤身一人的小矮子～”
“……”中原中也额头浮现出清楚的井字, 原本放松垂在身侧的手也攥紧了。
没有阻拦对方离开的原因, 中原中也还是不爽的对着两人的身影、准确来说是太宰治一个人：“哈啊？‘我的’这种让人不爽的话又是怎么回事啊, 日野又不是属于谁的, 别随便定义别人的所有权啊混蛋太宰！”
他的声音注定不会被已经离开的人听到，中原中也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被太宰治拉走的日野咲满心满眼都放在眼前崇拜的对象身上，在对方松开手，也依然保持着双眼闪烁着星芒的憧憬神态：“太宰大人……”
“不要说多余的话哦。”他竖起食指, 虚虚的落在唇前, 就成功让对方止住声音。
日野咲闭上嘴，继续用充满存在感的目光等候着太宰治的吩咐, 但是只等到了对方把她……带到了私人的休息室？
太宰大人是累了吗？
这样的念头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海里，但很快被太宰治的出声否定。
“日野是我的部下没错吧，也会无条件听从我的吩咐才对吧？”日野咲听到他这么问，熟悉的黏糊糊嗓音，像是在讨要糖果的孩子那样，反复试探着大人的耐心。
无条件应允太宰治要求的日野咲果断点头，又在下一秒想到什么，惭愧的表示：“只要是您的命令，属下一定会为您达成……但是假如是让属下去死这种命令，是唯一没办法答应您的，请理解。”
死了还怎么侍奉太宰大人！
说不定还会被芥川那家伙找准机会趁虚而入，这是日野咲无法容忍的。
“欸……连这种事情都办不到吗。”太宰治鼓起脸，仿佛是要求被拒绝的小孩子，甚至还用比较的方式试图得到更多让步，“芥川可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要求，难道副官小姐还比不过芥川吗？”
明显激将法的话术，日野咲眼前一亮，当即表示：“芥川愿意？那需要属下现在去干掉他吗？”
说出了相当危险的话，在没接到太宰治的示意前，日野咲没有做出任何实际动作。
这就是她和芥川龙之介最大的不同！永远被她踩在脚下吧，愚蠢的芥川君！
“不是那种会让副官小姐觉得棘手的要求哦，很简单，大概是你抬抬手就可以做到的小事。”太宰治轻笑一声，褪去周身环绕的阴郁，连脸庞的轮廓都显出几分柔和，气质也接近于无害的平和，那只深邃而神秘的眼眸微抬，他轻柔而清晰的说，“杀死我吧。”
“……”
就那样平静而寻常的说出口了。
把自己的生命，轻飘飘的、
“副官小姐的能力，一定能办到。”
“无论是变出枪，让子弹从我的脑袋穿过，还是拿出刀，捅穿胸膛，让血呛到无法传输氧气的肺叶里……”
“对副官小姐来说，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吧？”
平淡的嗓音，普通的语气，假如再用心些，还能从话语里感受到细微的、能被称之为希翼的情绪来。
他足够了解自己的部下，所以才能将对方的能力仔细拆分，得到想要的结果。
也是这份平静，让人确信这并不是太宰治又一次的玩笑话。
日野咲挠了挠脸，为奇怪的命令感到不解：“您有什么非死不可的原因吗？”
“你会在战斗里疑惑自己为什么想要赢吗？”他反问道，语气并不尖锐，反而像是指引着后辈的年长者一样温和、包容。
“？”
不能第一时间理解太宰治的意思，日野咲按照自己的真实想法去回忆：“好像从来没有呢，毕竟心里只想着……要怎么才能在战斗里活下去吧。”
危险的、瞬息万变的厮杀，不会给人过多的思考时间，想要活下去的念头，自然而然是最为深刻的，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在战斗里会浮现出的唯一念头，恐怕也只有求生的欲望了。
渴望胜利，同时也有这样一层含义。
毕竟，战败和死亡是直接挂钩的。
“嗯嗯～”他赞许似的点着头，不着调的说，“果然呢，副官小姐是那种为了能在战斗里拼尽全力活下来而不择手段的人……”
这听起来不像是一句夸奖。
因为太宰治的态度过于随意，也丝毫感受不到有贬低，或侮辱人的意思。
“那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死哦。”
“……”日野咲呆呆的望着他，显然一副没有听懂的模样，但很快，她就缓缓用手锤了下掌心，语气恍然，“原来是这样，那就没有办法了。”
“太宰大人，你想怎么死？”等价交换举起双手，在日野咲身后把机枪的弹夹像是春联那样展开，日野咲本人手里也出现各式杀伤性十足的热武器，眼神坚毅，似乎只要太宰治一声令下，她就会立刻瞄准他扣动扳机。
“……噗。”
日野咲：“？”
太宰治克制的闷笑成功让某些地方一根筋的部下陷入了混乱，他就那么笑着摆摆手，略带挑剔的：“欸，虽然是那么说，但是被子弹打成筛子这种死法可不是我追求的死亡。”
日野咲立刻拿出刻苦钻研的精神，询问道：“那您想要的死法是……”
“唔……”太宰治故意拉长声音，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那样，给出几个含糊的回答，“死相要好看一点，试了很多次上吊，结果都是吐着舌头眼睛翻白，想也知道超级狰狞，步骤也不能太繁琐，否则就失去了突然想要自杀的本意了，还有还有，疼痛什么的，绝对禁止——”
“子弹打在身上很痛，刀子割破皮肤很痛，河水呛进气管，咳嗽起来也超痛的。”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描绘着自己有多么怕痛，又能十分详细的把每一种自杀方式的感受完美的描述出来，一切都表现出和太宰治所说的相驳。
“我追求的是没有疼痛的，清爽的死去～”他像是娇俏JK那样捧住自己的脸，眼里的温度没有渐暖，目光移到面前人的身上，无端让人感受道莫名的压力，他问，“做得到吗？”
日野咲想了想：“注射□□？或者吸入氮气？”
两种似乎都已经应用到安乐死里，不会让人感受到痛苦，有时候任务需要，她会用前者来杀死目标。
“可以哦～”
太宰治摆动着手臂，像是已经迫不及待那样，甩掉脚上的鞋子，爬上休息室里的床上，然后整个人躺了上去，双手规规矩矩的合拢在腹部，闭着的眼睫没有丝毫颤动，表情平和，仿佛已经入睡了一般。
“哪一种都可以接受哦～”
依旧不着调的语气，随意的决定了自己死亡的方式。
唯一的要求，也是用漫不经心的口吻提出来的：
“把浓度调低一点，我想清楚的感受之后的每一秒。”
从清醒，到昏沉。
对于一个过分聪慧的人而言，一点点感受到意识被剥离，是绝望而痛苦的，但如果尽头是死亡，那也变得可以忍受了起来。
等价交换手腕翻转，再转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半透明的面罩，它把面罩和氧气管连接在一起，日野咲把面罩严实的扣在了太宰治口鼻处，用医用胶布把面罩固定在脸上，对称的几条看上去有点像猫胡须。
“太宰大人已经决定要死去的话，这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对话了……”在准备会用到的物品时，日野咲突然说道，她用食指挠了下脸，撇开落在脸侧的发丝，“那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可以喔。”
或许是即将要拥抱期盼已久的死亡，太宰治也变得好说话了起来。
得到太宰治的允许，日野咲却表现出很苦恼的样子，像是想问的太多，倒没办法立刻选出来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
“虽然不清楚这是不是您又一次的心血来潮而想要自杀，不过，无论如何也想要知道原因……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要让她去杀死他？
明明整个港口mafia都知道，日野咲是太宰治的头号追求者，怎么想都不适合作为见证、并亲身参与他自杀的场合。
亲手杀死心爱之人，是一件会带给人多么浓重心理阴影的打击啊。
这么想着的日野咲打开了输送氮气的开关，一边撑着脸等待着太宰治的回答。
“欸，难道说副官小姐为此感到伤心了吗？”活泼的嗓音在吸入氮气后，再也无法维持平时的轻快，反倒有些黏糊的意味。
“让爱慕我的女士心碎这种罪大恶极的事情，当然要绝对禁止，就算是被森先生强行拉来当黑手党，也不能当玩弄感情、抛弃底线的人渣才行。”
“欸～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爱本来就是能让人动容的力量。对笨拙的爱，对沉重的爱，对热烈的爱……”
太宰治的嗓音渐低，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在下一秒就会在睡梦里不如死亡，却听到了尤为清明的声线：“对待副官小姐，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啦。”
不知道是隔着面罩的原因，还是他本人感到困倦，声音也变得温吞起来，再不会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爱可以打动人的前提是，它得是爱。”
而不是那种，惹人烦，又黏糊糊的、浮于表面的东西。
说到底，一个不沉溺在过去，也看不见未来的人，真的了解每天挂在嘴边的‘爱’究竟是什么吗。
大概像是什么摇旗纳威的口号一样，想起来就喊上两句吧。
太宰治眼皮渐沉，于是他顺从本心的闭上了眼睛，褪去阴沉的五官浮现出一种近乎安详的平和。
浑身陷入棉花一样的触感，柔软的、轻松的，仿佛脱离了一切的伤痛，连意识都变得轻飘飘的。
周围不再有少年清朗的嗓音说着话，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在不久后会如他期望的那样，毫无痛苦的迎接死亡。
“……你们注视的地方总是和我不一样，即使望着同一个方向，我也看不到你们所看到的景象。”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脸也像在仰望天空那样扬起。
外表接近黄铜的替身无声浮现，拳头砸向装着氮气的高压气瓶，水波纹路一样的金色能量以拳头为中心扩散，又无声无息的消失。
同意了杀死对方的要求，不代表真的能实施。
这就是她在业界备受欢迎的主要原因，永远不会背叛雇佣她的人，同时也没有杀死雇主的风险。
无论是否出于自愿。
氮气的输送终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害的气体，那或许会让太宰治睡到第二天的晚上，获得充足饱满，如同婴儿一样的睡眠。
总之不会是太宰治喜欢的那样。
虽然及时阻止了对方的死亡，但日野咲同时也真心的认为，就这么死去，也许对于太宰治而言会更幸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