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虎视眈眈、和善意沾不上边的凶狠注视。
日野咲咬着牙, 先发制人操纵着等价交换出拳朝一人的脸上砸去,男人连闷哼都没有发出,就陷入晕厥状态, 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朝后倒下。
另一个人的攻击紧接着来到面前,日野咲握着枪托的手高扬, 狠狠击在对方的下巴处, 男人瞬间失去反击能力, 但同时战斗经验对形势的敏锐判断察觉到, 有人想要从身后偷袭。
金色的眼瞳轻动,注意着两侧的敌人,没有突破口, 无论从哪个方向强行出去,都避免不了会被人看到后背的局面。
“……”
连给她迟疑的时间都没有,日野咲当机立断, 整个人立刻躺倒在路面上,在围着的敌人因异常的举动而后退出一段距离, 抓住时机, 用脚踢起地上的沙土。
“呃、”
“眼睛里、好像进去沙子了!”
“混蛋!什么东西……”在灰土扬起的同时, 来自不同人的混乱叫嚷接连不断响起。
用扬起的灰尘蒙蔽他们的视线, 而日野咲自己, 则是绷紧背部的肌肉,用双手撑着全身,以一种背部着地的姿势,手脚并用的极快后退出人最密集的地方。
“——去死!!!”
等价交换嘶声喊到, 伴随着从拳头上朝四处飞溅的血滴, 一拳挥砸在路面上的排水口上,盖在下水道上的铁板顿时被砸开一个向下凹陷的缺角, 替身渗着血迹的双手掀开挡板,露出底下漆黑一片的管道。
假如向下望去,只能看到如同深渊的黝黑,看不见底的未知,让人忍不住心底发紧。
日野咲没有起身,维持着现有的姿势,像从煎板上溜走的生鸡蛋一样,光滑的流进了下水道。
追到下水道口前的敌人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应该很少有人因为受到挑衅,而甘愿钻进下水道里的。
因此,她才能暂时的摆脱掉了敌人的追击。
不过,正是有廉价把戏的拱火,也让日野咲知道了,对方的弱项。
“你只能用语言激怒别人啊。”
日野咲确信的说道。
“现在也是,刚才也是,除了在耳边絮絮叨叨,没有不能被人看到背后这个限制的话,根本什么自主攻击的能力都没有。”
廉价把戏没有否认,邪恶的笑容不减。
日野咲屏气凝神,仔细分辨着上方地面细微的声音。
在很久没有听见有人走动、交谈的声音后,日野咲双手攀着下水道的边缘,从横滨里随处可见的一个排水口里钻出来,双脚重新站在路面上——爬上来的第一时间还是找到最近的建筑,把后背靠在上面。
重新看到开阔的视野,而非狭窄又毫无光亮的地下管道,日野咲心情却没有放松,反而直坠深渊般的沉重。
她意识到了。
廉价把戏不吝啬的告诉她那些被其他新信息覆盖掉的记忆,或许就是怀着这样的打算。
这个恶劣的、喜欢看人陷入绝望而崩溃的替身、除了不能被看到后背的死穴,只能依靠言语鼓动他人情绪来让寄生的目标被看到背部的替身,在日野咲离开地下,开口了。
“有人走过来了。”
日野咲闻声下意识看向视野边缘的人影。
“左侧有鸟飞过来呢。”
屈起手指,指间夹着的刀片应声而出,击落了墙头鸟雀的几根羽毛,鸟类振翅而飞的“扑腾”声紧接着响起。
“就在脚下,是个废弃的流浪动物爱心投喂处。”
和之前的情况不同,一个废弃的投喂点显然不会对日野咲造成威胁。
日野咲却在看向脚下以后,整个人像是被重锤砸到,陷入宕机那样,一动不动:“……”
时刻关注附近情况的机敏金眸微微睁大,里面的瞳仁短暂失去聚焦,取而代之的是涣散而迷茫的空白神态。
只用几句话,就分散了日野咲的注意力,让她依次无意识的记住了几样新信息,从而忘记了脑中记住的所有情报。
恶童一样的替身环抱住少女的脖子,发出断断续续“背、背背我……”的声音,土黄色的脸贴在对方赤红的长发上蹭了蹭,布满尖牙的嘴几乎要贴在她的耳边。
“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后背哦、嘻嘻嘻嘻……”
如同魔咒一样的话语,反复被人在耳旁重复念叨,仿佛要把这个信息刻到她的大脑,又像是更深处的本能里,絮絮叨叨,永远不会停止。
被魔音贯耳的摧残下,让人暴躁的想要找团纸塞进它的嘴里,来让耳边的世界清静下来。
“被看到后背,就会死哦。”廉价把戏的语气会随着内容变换,比如现在,它就换了个很能迷惑人的温和口吻,“不过,就算被看到后背,能感受到死亡的痛苦也只有几秒钟,在那之后我就会找到下一个寄主,死去的人当然也不会再被我骚扰,什么也听不见,陷入到永恒的安静。”
“很烦躁吧,很恼火吧,能够终止这一切的方法,没有任何的条件,只需要你稍微把后背给其他人看一眼,就能摆脱掉我。”
“还是说,你做出了一辈子都不背对着任何人的觉悟呢。”
脸色从一开始就很差的少女微喘着气,身体透支的疲惫让她想立刻瘫倒在地上,但她依然倚靠在墙面上,借助建筑支撑自己的负担。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还有一个诡异的替身不停歇的给她洗脑,纯粹的金眸之中爬上血丝,眼周附近的肌肉抽动着,脸侧也因为忍耐咬紧的牙齿而绷紧。
一直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反复提醒着,一旦被人看到后背就会死的结果,一边分心躲避着搞不清原因,但是都在追着她的敌人,还要被动的接收廉价把戏的声音。
日野咲觉得自己距离精神崩溃,只差那根最后绷紧的弦没有断掉。
她背靠着墙,又一次甩开在廉价把戏的鼓动下而暴怒的敌人,感觉有汗水要顺着额头流下,抬手去抹,入手是一片黏腻的触感。
日野咲看着手上泛着微弱晶亮的冷汗,感受超出身体承受极限负荷、仿佛浑身力量都被抽干的空虚。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体上的伤势、对于目前情报的严重缺失、以及狼狈躲避敌人,竭力避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后背的举动,几乎要把日野咲的精力消耗殆尽。
整件事就像一团被缠在一起,再也解不开的毛线团。
她可能真的会死。
日野咲艰难的想。
或许没办法回到意大利了。
斯库瓦罗队长、
云守……
换个人当吧。
这样的念头很快就消失了,她再一次听到廉价把戏刺耳的嬉笑声,这通常代表着……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拿着饮料的男人,对方步伐适中,没有朝她看过来一眼,也不像是经过训练,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
日野咲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主动向着对方走了过去,在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迅速出拳,自上而下打在男人下巴上。
“唔呃、”只来得及痛呼一声,受到有技巧的击打脆弱的位置,男人几乎应声而倒,蜷缩着用手护住自己的下巴。
不给廉价把戏在对方耳边窃窃私语的机会。
日野咲眼中荡漾的情绪尤为平静,假如不抢占先机让对方失去反击能力,男人也会在廉价把戏的窃窃私语下对她升起敌意,不如趁现在毫无防备,提前解决掉未来的麻烦。
日野咲收回出拳的手,男人手里拿着的水也在跌倒被动的泼洒至空中,看到迎面落下的无害液体,日野咲本能的抬手抵挡,却在看清手腕上黑色的字迹后瞳孔一缩。
“!”
这个位置,明显是自己写下的。
上面写着的内容,很可能帮助她摆脱掉现在一无所知的现状。
一旦墨水沾上大量的水,写下的字也会很快被溶解掉的!
日野咲情绪转变只在一瞬内完成,她想把手背在身后,或是躲开朝她落下的液体。
负伤情况被影响的不只是思维,连对身体的支配力也大幅下降。
日野咲的动作和平时相比,慢的吓人。
透明的饮料大半部分直接浇在那只写有关键信息的手臂上,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融掉。
“看样子,字迹要被水冲干净了。”廉价把戏不客气的嗤笑着,如果不是要把自己固定在日野咲身上,估计它会畅快的抱着肚子狂笑,“你还真是迟钝啊,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写下的提醒。”
不过其中它的分散注意也功不可没。
这个有着自我意识的替身狡猾而聪明,充分利用了给少女留下了激发矛盾的印象,才会在看到那个男人出现以后主动下手避免之后发生意外,正是如此,让水有机会泼到对方写有提示的手臂上,将其冲淡。
“没有了提前记下的信息,你永远也没有机会知晓自己面对的敌人的替身能力了。”
“是吗?”她声音冷静而沉稳,略有沙哑,却不见惊慌。
廉价把戏肆意嘲笑的声音在看清日野咲做了什么之后消失了。
“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怎么去利用自己的替身,是刻在身体本能里的,这一点,是永远不会被遗忘的。”
日野咲的手臂,正被一张白纸完整的覆盖住,身上的外套也作为能力发动的凭依凭空不见。
被液体浸泡、微溶开的字迹被完完整整的转印到纸上。
日野咲将那张同样湿哒哒的纸翻转过来,用两根手指捏住放在和脸同样高度的位置,与之平齐的还有那双融金般的眼眸,其中流动着璀璨耀眼的觉悟,坚毅的目光不曾动摇,让人不可直视的信念在其中闪溢。
“虽然不清楚你们这群烦人的家伙为什么会找上我,也不想听啰哩巴嗦、对我而言完全无所谓的原因。”
“像是背叛之类的事情,我大概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愚弄这种行为,是绝对不能被我原谅的,这是对我尊严的侮辱 。”
“假如人生失去了尊严,人还应该为什么而活呢。”
她抬手,摘下头发上别着的飞鸟发卡。
脑海里找不到任何和这枚发卡有关的记忆,或许很珍贵,不过上面也被染上干涸的血迹了。
等价交换的拳头相抵,被夹在中间的发卡变成了一把匕首,被日野咲握在手里。
锋利的刀尖抵在皮肤上,在少女隐忍的皱眉里,鲜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
字迹会有意外消失的风险,随身携带着记录着信息的纸又不够明显,没办法让她第一时间注意到。
既然是需要在不论什么情况下都能立刻注意到,并且具有反复提醒的作用。
不会有什么比这么做更容易被留意了!
正是下定了这样义无反顾的决心,由毫不迷茫的意志化为的觉悟,才能拨开眼前的迷雾,窥见一线生机。
等到大脑再度被其他不重要的信息占满,忘记了战斗、忘记了背上的廉价把戏、也忘记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重复忘记的经历,也不会忘却自己始终前往的目标。
这一次,日野咲首先感受到的,是手臂上细密的疼痛。
用手抹掉手臂上多余的血迹,看清了上面的字,也一并记住了简短又重要的信息:
‘你只能记住三件事,这是其中一件’
‘被生物看到后背就会死’
‘保持专注’
最后一条被人划掉,改成了能从中看出当时情绪的‘把周围能看到的人都打一顿!!!’
这算什么,解密游戏?
而且、
日野咲忍了忍,虽然可以理解,并且因为是自己,她完全可以感同身受,身上能携带的资金有限,时常会有和敌人火拼到一半只能抢对方武器继续战斗的尴尬局面。
她对眼下的这种情况非常熟悉,也能够切身体会身上所有值钱物品都消耗殆尽,导致没有能力变出纸笔的窘迫。
但是、在手臂上刻字什么的,未免牺牲的也太多了吧!
当时第一眼看到手臂上止不住往外渗着血的伤口的时候,日野咲差点以为自己被诅咒了。
实在是伤口多到有些触目惊心的程度,按照这个架势,怎么不把彭格列所有条例也抄上去啊。
“——我到底为什么不用血迹来写字,偏要选择划伤自己留下提醒啊!”密密麻麻的伤口,简直像被人用砂纸蹭了。
随着日野咲声嘶力竭的喊声,和没控制住的动作,让有愈合趋势的伤口再度开裂,暗红的纱布上又晕开深色的湿痕。
清楚目前的情形紧迫,日野咲依然想不通一件事。
“都这个时候了,像这种重要的信息,就别用意大利语写了啊!”
用日语简写也可以很好的把情报传递给她啊!
非要用更复杂的意大利语!
“划这么多道伤口出来、知不知道这超痛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