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极度傲慢的说法, 在和对方沉郁的金眸对视的那一刻,浮现出的所有念头都会被彻底清空。
“呵呵呵……”
从日野咲此时逸散出来的气势里感受到了对方的认真,男人反而笑了。
真是凶狠的眼神, 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惊肉跳了。
这样才好。
就是这样才好啊。
“我遇到过不少和你一样自信的替身使者,他们之中不乏拥有能力各异, 非常棘手的替身。”
他没有说那些替身使者后来怎么样, 给人留出胡乱猜测的空间。
“作为对手, 你应当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日野咲:“不、我其实没有那么的在乎”
“你可以称呼我为伟大的魔术师二号!”突然用咏叹般的语调打断了日野咲的话介绍完自己, 穿着颜色夸张西服的男人摘下礼帽,向着她优雅地鞠了一躬,
日野咲:“……”
又是一个不听人拒绝的蠢货。
为什么每个杂鱼都要在战斗开始之前说上一长串根本没有任何人感兴趣的自我介绍?
有的还会顺便公开一下自己的替身能力。
魔术师二号小幅度地抬起头, 让那双蔚蓝的眼睛从帽沿和金发的缝隙里坦露出纯净的蓝意,偏深的唇勾起神秘的弧度:“这样就会有人主动问魔术师一号是谁了。”
“作为合格的魔术师,永远不会让观众猜到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他显然对此非常自豪, 连帽沿上的羽毛都在轻轻颤动。
日野咲沉默一会儿:“……感觉像是因为免票而不得不被迫听完一整场很无聊的脱口秀里的拙劣冷笑话。”
魔术师二号表情一滞,呆呆地反问:“你不觉得这个自我介绍特别风趣, 而且非常引人入胜吗?”
“不。”日野咲面无表情摇头, 不客气地给出刻薄的评价, “甚至现在还给人一种国文不及格的感觉。”
魔术师二号整个人僵住了, 像是一尊石像般凝固在原地:“……”
趁着魔术师石化的时间, 野泽生绘拎着裙角,步调轻快地和对方拉开距离,不计前嫌地友善提醒道:“如果经济上有困难的话,可以去申请医疗补助的。”
“妄想症这样的精神障碍还是尽早治疗比较好。”
魔术师二号难以置信地拔高语调, 连俊朗的五官都一并变得扭曲:“你认为我有妄想症?”
野泽生绘礼貌微笑:“怎么会呢, 您只是喜欢COS魔术师而已。”
还是自信到认为自己可以在魔术师排行里担当“第二”的选手。
魔术师二号:“……”
在日野咲和野泽生绘认为男人忍受不了这种羞辱,终于到达临界点爆发的时候, 魔术师的反应比她们想象中的更加激烈。
魔术师震惊地后退一步,戴着白手套的手虚虚的挡在嘴前,像是很难接受似的,连深沉的嗓音也变得幽怨起来:“你们这些冷酷残忍的黑手党!对其他职业一点尊重之心都没有!”
日野咲的耐心已经在无意义的对话里被消磨到极限了,她活动了下手腕,没有丝毫前兆的动身,整个人如同一道看不清的弧光迅捷地朝着魔术师二号冲上前去,逆风而动连头发都被向后吹动,让脸上五官完全坦露至空气中,尤其那双彻底睁开的慑人金眸,正如狩猎的野兽一样夸张地圆睁着:
“原本我只是计划着要打你一顿,就会消气了。”
混杂着杀意的清冽嗓音在风声中隐隐约约、听不真切,随时会被吹散的虚幻。
在那道鬼魅般快速接近的身影之中,唯有晃动长发是能被看清的真实,以及赤红虚影里始终不曾闪动的醒目金意存在,像是两盏在夜幕里高悬着的灯塔般突兀,让人一眼得见。
“我改变主意了。”
“对待听不懂人话的家伙……”
她顿了顿,漠然的嗓音透着细微的恶意。
“这下我要把你打成量角器。”
魔术师二号并没有因为日野咲强盛的杀意而气弱,深邃的眉眼隐隐散发着自信的气势,阴森的巫蛊娃娃漂浮在他的肩头,手绢一样的下摆像被风吹过一样“呼呼”的鼓动着:“看起来是辅助性的替身呢,就让你看看替身和替身能力间的差距吧。”
“——审判之矛!”他喊出替身的名称。
日野咲的动作微不可查的一滞,下意识从名字分析对方替身会拥有的能力。
单从名字里的两个“审判”“矛”的信息来看,它袖口里反射出的光芒,应该是作为攻击手段的尖针,至于“审判”……
日野咲表情一侉,连思考对方替身能力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都延后了。
好烦,怎么总是遇到用尖锐武器的敌人。
就不能用最热血,也最能体现出自身体术的肉搏吗?
这样的话就可以很轻松的让她用一把枪解决掉了。
心里的念头不会影响到日野咲的行动,她迅速冲到魔术师的身前,等价交换快速挥拳打开对方格挡在要害位置的手臂,日野咲向后撤回手,握掌成拳,自下向上重重地狠砸在魔术师的下颚上。
伴随着隐忍的男声毫无意外的倒地,日野咲没放松警惕,比上肢更强的腰胯力量制住对方的行动能力,替身持续连打出拳,她本人则是双手持枪,准备给予魔术师最后一击。
不对劲。
心中浮出模糊的预感,还没能清楚的明悟具体的含义,日野咲已经遵循着本能,用最快的速度从魔术师二号身上撤开。
在倒下时盖住对方全身的漆黑斗篷下,从魔术师的毫无声息,到突然出现了异常的动静,像是有密密麻麻的活物在下面鼓动着,把布料顶出不规则的凸起:“……”
“咕、咕咕——”
一大群白鸽扑腾着翅膀,掀开阻碍,争先恐后地从魔术师的斗篷下飞出来,差一点就扑在日野咲的脸上。
没什么实质的杀伤性,但是感觉被耍了。
魔术师看上去没受到严重的伤,除了下巴多了一处淤青,他对日野咲笑了下,笑容比之前有些勉强,但无损他的自傲。
日野咲向着那张脸连开几枪,射击产生的后坐力让肩膀无意识地向后推进,子弹从枪□□出同时发出巨大的枪响,连续扣动扳机,每一枪的位置没有偏移,准确打在一点。
如果不做出行动,被打烂面门就是他的结局。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很难做出什么有效措施。
时间不足以让魔术师躲开子弹。
比晴朗天空还要蔚蓝的眼底映出极速驶来的子弹,魔术师二号抬手,几十条颜色各异的彩带从袖口飞出,子弹打在上面,让彩带迅速从空中坠落,颜色明亮的缎带上面立刻出现被洞穿的焦黑。
彩带干扰子弹的轨迹,使其改变了原本的路径,后面的魔术师免于其难,除了衣服上有几处相似的焦痕,安然无恙。
日野咲没看到对方的替身有动作。
不是替身能力吗?
砰、砰、砰……
持续的枪响,依旧被同样的方式拦下。
日野咲双手持枪连续开枪,敏捷地拉进二人之间的距离,单手松开握把,只剩食指和扳机相连的手.枪跟随惯性转动,等价交换的拳头砸在上面,手.枪的形态瞬间改变,拉长成流线型的刀身,在空中转动半圈被日野咲准确握住,轻薄的刀身破开空气,流畅的割断眼前演出般盛大展开的彩带,在魔术师的鼻梁上留下一道血痕。
砰!
顺势松开手,刀就从日野咲的手中飞了出去,在等价交换的触碰下顿时化作一颗出膛的子弹,朝魔术师的胸口飞去。
魔术师二号垂下手一甩,袖口里的扑克牌落入掌心,手掌半屈,将纸牌微微折起,然后对着前方发射出去。
不同花色的扑克牌“咻咻咻”地飞出,从一点向外散开,日野咲不确定那一枪有没有打中,眼前所有的视野都被花里胡哨的纸牌占据,偶尔落在她脸上、身上也都是没什么重量和杀伤性的,跟之前的彩带一样,都只是表演魔术会用到的普通物品。
“你会死在你的傲慢之下。”
在视野里尽是扑克牌翻飞的景象,从后面传出如同预言般的话语。
日野咲本能地警惕起来,又不知道该防备的对象。
“嘻嘻嘻嘻嘻嘻!”
一个眼熟的巫蛊娃娃破开漫天的扑克牌,突然钻了出来,跳到日野咲的脸上,尖利地嬉笑着。
巫蛊娃娃扒在日野咲的头发上,举起左手,袖子就从上面落了下去,露出毛衣织针粗细的“手臂”,向着少女的脸刺下去。
“我的替身‘审判之矛’,属于伪因果律能力。”不断下落的扑克牌的间隙中,魔术师二号纯粹蓝意的眼眸一片平静,他拉着手套,让布料更为贴合指尖,语气不急不缓,“能够根据每个人生平做出的恶行与善举进行绝对客观的审判。”
越是作恶多端的恶徒,被审判之矛刺中感受到的痛苦越重,活活痛死也不是少数。
反之越是良善之人,则会受到“祝福”。
日野咲瞳仁微微扩大,瞬间理解了审判之矛的能力,纯粹澄明的眼底剧烈震颤。
糟糕了。
“噗嗤……”
尖针刺入血肉的细微响声,伴随着飞溅喷涌的血液一起。
日野咲瞳孔扩大,脸上的表情归于空白:“……”
野泽生绘隐忍的皱眉,猩红的血止不住似的从她的手上滴落,但她反倒把巫蛊娃娃尖锐的左手攥得更紧了些,不让它再向前一寸,触碰到日野咲的皮肤。
“就算为日野同学而死,也不会对我有什么愧疚感吧?”野泽生绘的脸色几乎立刻就苍白了下来,她扬起一个虚弱又破碎的柔和微笑,“不过,我仍然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呢,想着这么做,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呢,果然……”
日野咲:“……”
野泽生绘缓缓松开手,眼睫颤动,即将闭上眼睛,日野咲动了。
她伸出两只手指,抵住野泽生绘的眼皮,不让她闭眼:“等一下再死。”
“?”
日野咲眨眨眼,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懵懂表情:“虽然我的确不会因为谁为我而死有什么触动就是了,不过……”
“你看起来也不像快死了啊。”
野泽生绘“欸”了声,又用手触碰全身上下,语气恍惚:“确实好像哪里都不痛欸。”
连那只被刺穿的手掌,也随着从巫蛊娃娃上撤开止住了血,看不到丝毫伤痕,看得野泽生绘觉得奇怪极了。
在场看上去最受打击的就要数魔术师二号了,他整个人幽魂似的盯着毫发无损的野泽生绘,神经质地重复着:“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呢,怎么会……”
“审判之矛不可能出错的,它可是代表着因果的替身啊!”
“一定有我没注意到的地方……”
魔术师二号似乎对替身能力深信不疑,苦思冥想有哪些可能会导致这种情况。
日野咲活动着手腕,走进了怀疑人生的魔术师,在对方若有所感抬头的瞬间,一拳砸了下去。
“呃、唔!”
野泽生绘也加入了这场霸凌,被替身能力攻击,她非但没感受到痛苦,反而像是被从内向外治愈了一遍,整个人轻快的不像话,仿佛所有的疲惫也一并消除了。
所以在鼻青脸肿的魔术师询问她的时候,野泽生绘也可以用较为愉快的心情回答他。
“我猜想,你的替身能力对我不起效,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魔术师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向野泽生绘。
野泽生绘笑的温柔:“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到大一件坏事都没有做过。”
魔术师二号先是沉默,又用沙哑的嗓音质疑:“怎么可能!”
不可能会有这种人存在的。
魔术师又想到某种可能,但野泽生绘抢先一步否认:“不哦,我在今天之前连替身是什么都不清楚,也不是提前知道你的能力来不做坏事针对你的。”
野泽生绘看着男人呆滞的神态,笑得更柔和了:“因为我啊,从刚一出生,就注定要得到别人的喜爱,再在对方最爱我的时刻死去的。”
这就是六壁坂妖怪刻在基因里繁衍的本能。
“帮助每一个人,获得他们的好感不是很合理的一件事吗?”
这种时代“传承”的使命啊……
“……”野泽生绘忽地又沉默了,目光瞥向日野咲,没有说话。
日野咲睁着没有神采的眼睛,用拳敲掌,把后续补充完整:“你的替身,审判的因果是客观的,无论她做好事的行为是否从心,都是属于‘善良’的行为,所以替身能力对她不起效。”
魔术师二号垂着头,无法被他人窥探到的双眼深幽一片,又某种可怖的气势在其中酝酿,在爆发之前脖颈突然被勒紧,呼吸一滞。
日野咲踩着男人的肩膀,手用力拎起对方脖子上戴着的项圈,空隙缩小不可避免地勒紧了魔术师可以喘息的空间,他嘴里溢出“嗬嗬”的呼吸声。
这只项圈上镶嵌着炸弹,引爆.器在日野咲的手上。
对方是替身使者,就算用绳子捆住,也可以用替身脱困。
清楚自己做过多少坏事,日野咲还是很忌惮那个娃娃的。
“你差点杀了我,理应杀了你。”日野咲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漠然。
魔术师微微怔然,似乎没想到会有活路,忍耐着脖颈被死死束缚住,呼吸不过来的不适,一点一点地仰起脸,渗出来的薄汗随着这个动作从下颚滴落,让他多出几分狼狈。
“不过呢,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日野咲身边的等价交换把弹夹里的子弹倒出去,又拿出一颗装填进去,重新组装好手.枪,送回到本体手中,她打开保险,抵住魔术师的额头,“我去掉了六颗子弹,只留下了一颗,来赌一局运气吧。”
“等、等一下……”
魔术师二号额头忍不住流下了冷汗,双手举在胸前,试探性地提醒道:“俄罗.斯轮盘是用左轮手.枪的,你手里的是半自。动手.枪。”
日野咲举枪的动作依旧,脸上是惯常的漠然神情:“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啊!这不是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吗!
“等等!您、您受伤了吧!”魔术师二号在对方开枪以前扬声喊出观察到的细节,下意识地舔了下唇,急切地说,“我的替身不止可以杀人,审判之矛的左手负责审判,右手则是根据每个人以往做出的善举而进行治疗,我可以为您治好身上的伤。”
在求生的欲望下,魔术师无师自通地带上了敬称,甚至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其他的心思,先是用巫蛊娃娃的右手刺穿了自己,他身上那些被日野咲跟野泽生绘打出来的伤势肉眼可见的消退。
日野咲目光闪烁,有些意动。
魔术师控制着巫蛊娃娃右手的尖针,戳破了日野咲的手指。
“……”
日野咲袒露在空气中的斑驳刀伤依然存在。
“不可能啊……”
魔术师二号先是困惑,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是他今天以来第二次搞不懂自己的替身怎么了。
等等……
第二次?
魔术师二号忽然意识到某种可能,他抬起头,艰难地问:“您……难道一件好事都没做过吗?”
日野咲:“……”
日野咲视线微移。
“不会吧?!”他震惊喊出声。
日野咲攥紧了双手,一拳打在魔术师那张难以置信的脸上,把男人打得后仰,捂住自己的鼻子,还在喃喃自语地重复:“从来没见过,怎么会有人……恶魔吗?一定是恶魔。”
野泽生绘平静的移开自己的眼神。
啊。
恼羞成怒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