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薄雾若纱，灿金阳光洒落，天地间晕染出朦胧而梦幻的光辉。
翻滚涌动的无边云海中, 白玉灵舟平稳前行。
船舷前，垂眸俯瞰银白大地的白衣剑尊若有所觉，转身看向紧闭的卧房屋门。
下一刻, 屋门推开，一个衣衫歪歪扭扭的小团子甩着毛乎乎蓬软软的大尾巴跌跌撞撞地朝他奔来, 像只一觉醒来却发现藏在窝里的小鱼干全都消失了的飞机耳小猫, 小奶音委委屈屈：“爹爹！”
谢晏枫眸色温柔，他蹲下, 向小猫张开手臂。
没了小鱼干的小猫嗷呜一声，委屈巴巴地扑进自家爹爹沉稳可靠的臂膀间。
谢晏枫将扑过来的轻暖小身体抱住，神色是面对小孩子时独有的沉静温和, 覆着剑茧的指尖慢慢将亲昵凑过来的大尾巴上的蓬松毛毛理顺：“怎么了？谁欺负我们杬杬了？”
“爹爹。”猫猫团瘪嘴。
“嗯？”白衣剑尊挑眉, 指尖微顿，冷淡的眼眸中难得流露出一丝诧异：“爹爹什么时候欺负我们杬杬了？”
也是他这一停顿, 让委屈巴巴的小孩子注意到了那条‘叛主’的大尾巴。
谢杬杬腮帮子立即鼓起一个气呼呼的圆润弧度，小胖手一伸，把大尾巴一卷, 不让爹爹碰了。
杬杬还在生气呢, 坏尾巴！
谢晏枫看着小孩子赌气似的动作，唇边弯起好看的弧度。
“爹爹还笑！”小孩子眼睛可尖啦，生气控诉：“爹爹偷偷带杬杬出门，杬杬都不知道！一醒来就在灵舟上了, 杬杬都没有和雪人还有傀儡告别，哼！”
软乎乎的“哼”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反倒像是在撒娇。
谢晏枫心底仿佛被小孩子的大尾巴尖尖扫过，坚硬寒冰也无从抵抗地温软成一片春水。
他的语气无奈又纵容：“爹爹如杬杬所愿了，我们杬杬怎么又不高兴了呢？”
猫猫团不解：“杬杬什么时候许愿了？”
小孩子忍不住怀疑地瞅着自家爹爹，清澈的琥珀瞳里写满了“别想骗杬杬！”
谢晏枫轻叹，心念一动，一块留影石就浮现在半空中：“杬杬自己看吧。”
谢杬将信将疑。
很快，留影石射出灵光，灵光之中，清晰的画面浮现。
花花绿绿的寝殿中，胖乎乎的奶娃娃趴在红彤彤的被子上，肉肉小脸藏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拖长了声音撒娇：“爹爹，杬杬明天不要早起——”
“那杬杬想怎样？”白衣剑尊琥珀色眼眸在灯光下盈着浅润的光芒，唇边带笑。
奶娃娃“咻”地翘起大尾巴，从枕头上露出半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大眼睛晶晶亮：“爹爹不要叫杬杬起床！”
“可以，那明天爹爹就不叫杬杬起床……”
“呜哇哇！”
小孩子吱哇乱叫，一脑袋拱进白衣剑尊胸膛，小犄角戳上了锁骨后，这只猫猫团还格外自然地调调方向，然后继续用红扑扑的脸蛋蹭蹭蹭：“爹爹坏！”
幸好自己早已撤去了护身灵力，不然杬杬的小犄角可就遭殃了。
白衣剑尊无奈地想着，语气调侃：“证据确凿，杬杬如今还有什么话要说？”
“爹爹坏！”小孩子软圆脸蛋害羞地红成一片，超大声：“为什么会有这个？！”
“杬杬是说留影石？”
谢晏枫俊美眉眼柔软至极：“杬杬慢慢长大，会逐渐长成一个挺拔俊秀的大孩子，小时候的模样只能停留在时光中。无论何时的杬杬爹爹都喜欢，可是如果能留下杬杬一路成长的影像，不是更好吗？”
爹爹清冽的嗓音仿若泠泠泉水，不知不觉中，小孩子心中鼓起了一小撮勇气，他小小声询问：“不丢人？”
“哪里丢人？”谢晏枫揉揉小孩子圆脑壳：“杬杬很可爱。”
“等杬杬长成一个大孩子，再回头翻看这些留影石，看看小时候的自己，这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吗？”
谢杬想了想，乖乖点头：“爹爹说得有道理。”
但是，小孩子噘起嘴巴，哼唧唧：“杬杬不知道爹爹指的是离开清宇峰时也不叫杬杬起床嘛。”
“杬杬以为爹爹会等杬杬起床再走。”
“是爹爹没讲清楚。”谢晏枫轻抚小孩子脊背，承诺道：“下次爹爹会把事情说得更清楚些。”
“好～”谢杬仰起小包子脸：“那杬杬不生气啦。”
“爹爹也不是故意的。”
谢晏枫声音微不可察地停顿一瞬：“如果爹爹是故意的呢？”
“呜？爹爹问这个做什么呀？”小孩子蜷起尾巴尖尖，又圆又亮的大眼睛里含着狐疑。
想起计划的换骨一事，谢晏枫淡笑不语。
好吧，谢杬杬想，大人们总是神神秘秘。
杬杬体谅他们！
小家伙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软嘟嘟圆乎乎的小脸故作深沉。
谢晏枫不禁好笑地揉揉小家伙绵软脸蛋：“想什么呢？杬杬还没回答爹爹的问题呢。”
“爹爹刚才也没有回答杬杬！”深沉立马破碎，谢杬小下巴一扬，傲娇道：“所以杬杬现在也不要回答爹爹！”
谢晏枫失笑：“好，那爹爹不问了。”
谢杬傲娇的小表情一呆。
谢晏枫移开目光，在小孩子看不到的地方唇边笑意浓厚。
小孩子就要这般灵动活泼才好。
先前的杬杬……
谢晏枫眸色微沉。
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
有他在，杬杬再也不会孤立无援，再也不必小心翼翼。
……
谢晏枫不问了，谢杬嘴巴却还是噘得老高。
小家伙哼唧了一会儿，见爹爹似乎是真的不准备问了，自己反而先忍不住：“爹爹不问杬杬也要说！”
“杬杬会很生气很生气！要好久好久都不理爹爹！”谢杬大声强调：“所以爹爹不能故意骗杬杬，也不能故意欺负杬杬！”
“爹爹知道了。”谢晏枫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帮小孩子把歪歪扭扭的衣衫理好后，自然地转移话题：“爹爹还没说杬杬匆匆忙忙就跑出来的事呢。”
“要不是灵舟上有结界，杬杬这样会生病的。”说到这里，他语气微有责备。
“杬杬没找到厚衣裳嘛。”小孩子奶呼呼地反驳：“而且有爹爹在呀。”
爹爹这么厉害，才不会让杬杬冻到呢。
于是，在无意识的骄矜之下，小孩子跌跌撞撞地奔向了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
灵舟俯冲而下，飘渺云海被遥遥抛在身后。
谢晏枫抚了抚乖乖趴在胸口处的小孩子脊背，提醒道：“杬杬，我们要到地方了。”
小孩子尾巴晃晃，小身子往上咕蛹几下，在爹爹肩头好奇地探头探脑。
“下方就是霓岚云林曾现世的位置。”谢晏枫轻声解释道：“这里位于东元洲西南部，邻近东元洲与苍茫洲的交界处。”
听到熟悉的位置，小孩子竖起耳朵：“那是不是离天景镇很近？”
天景镇便是上一次杬杬和爹爹一起逛了一整天的小镇。
杬杬在天景镇可是有一座宅院呢！
小孩子露出尖尖小虎牙，琥珀瞳盛着冬日阳光，清澈通透如琉璃：“我们可以过去住呀～”
说起这个，小家伙明显有些兴奋：“这段时间爹爹带杬杬过去了几次，杬杬已经把整个院子的布局都记下来啦！”
“厉不厉害？”脸蛋圆圆的小胖崽小表情得意。
白衣剑尊轻笑，语气格外诚挚：“厉害，杬杬可厉害了。”
“嘿嘿……”谢杬小胖脸笑成了一朵太阳花。
“但是我们不能过去住。”谢晏枫语调温和。
看着小孩子嘟起的脸蛋，他撸撸大尾巴，解释道：“霓岚云林现世不过五日，就再次遁入了虚空，行踪莫测。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收集霓岚云林残余在此地的气息，用其来推测霓岚云林移动的方位。”
“杬杬方才所说的天景镇离这里很近倒也无错，只是那是以修者的速度而言。实际上，我们一旦住到了天景镇里，就无法再收集霓岚云林残留的气息。”
“好叭。”谢杬杬是一个讲道理的小孩子，虽然有些遗憾无法住进自己的大宅子里，但也乖乖应下。
说话间，灵舟在附近修者各色各样的目光中轻盈落地。
“人好多呀。”小孩子左右瞧瞧看看，忍不住稚声感慨。
“不止我们想收集霓岚云林残留的气息推测方位，很多人都是如此打算的。”
其实他们已经来得很迟了。霓岚云林遁入虚空已有数月，此地残留的气息估计早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谢晏枫将后面几句解释隐去，从须弥戒里取出一件雪白裘衣，给小孩子细细裹好后，才缓步走下灵舟。
灵舟化为灵芒没入须弥戒中，白衣墨发的尊者抬眸，眸色冰冷，清俊的眉眼似一柄出鞘利剑，剑锋雪亮，剑意凛然。
顿时，那些或隐晦或明目张胆的目光纷纷退散。
霓岚云林隐去数月后才过来收集气息的，除了谢晏枫和谢杬父子俩这样的特殊情况，其余大多是一些抱着捡漏心态的散修。
残余的气息收集一点少一点，大家都不想多出一位竞争对手。
但是，谢晏枫显露的强横实力将所有的小心思都打了回去。
听到声响过来查看的修者慢慢散去。
谢晏枫抱着软软的一小团朝前方森林走去。
“不是说霓岚云林在这里现世吗？”小孩子歪头困惑：“好多树，哪里有地方给霓岚云林落下啊？”
“霓岚云林虽是森林，但却不同于杬杬曾经看到过的森林。”谢晏枫道：“它落下时是与杬杬眼前这一片森林重合的。”
“哇～”谢杬闻言睁圆眼眸，甩着大尾巴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
听起来好神奇，杬杬想看！
小孩子蠢蠢欲动。
……
两日后，天空纯净，暖阳晕金。
谢晏枫指间捏诀，精致小巧的玉瓶被打入一道道符文，最后落入掌心。
“爹爹，好了吗？”一侧浮空的灵舟中传来小孩子好奇的声音。
“好了。”谢晏枫身形一闪，落到了灵舟之上。
“就这个小瓶子，就可以找到霓岚云林的方位？”谢杬踮起脚尖，一脸跃跃欲试。
谢晏枫轻笑，眸色柔和：“还需要配上我方才打入的法诀。”
说着，他将玉瓶抛到半空。
玉瓶在空中颤动须臾，瓶口延伸出一缕烟雾，颤巍巍指向西方。
谢杬小嘴微张，大眼睛里满是兴奋。
“爹爹，杬杬怎么还不到六岁呀？杬杬要修炼！”小家伙奶声奶气。
谢晏枫眼中划过一抹晦涩，很快隐去：“杬杬不必担心，杬杬的根骨极佳，日后修炼了，这些很快就能学会的。”
“嘿嘿。”谢杬捧着胖脸蛋开始畅想，琥珀瞳晶晶亮，大尾巴摇呀摇，快乐的像一只得到了大骨头的小狗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