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居容应该是带周子探来酒店, 然后被贺延庭撞见或者堵在门口。

  周子探的眼睛难得露出惶然,“哥?”

  贺延庭幽深的眼眸压抑着怒意,“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就敢跟他来酒店!”

  周子探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我……”

  虞居容突然从身后摁住周子探一侧的肩,笑着看向贺延庭, “贺总, 小探已经成年了,他有自己的私生活就不劳你操心了。”

  贺延庭面色仿佛浇铸了铁水一般冷硬。

  下一秒, 他一拳抡到了虞居容的脸上。

  虞居容向后退了半步, 贺延庭的指骨擦过他的面颊,留下刺麻的轻微痛感。

  竟然打起来了!

  沈亭州瞳仁微缩, 没料到贺延庭会跟虞居容动手。

  周子探也愣了一下, 但很快眼里绽放奇异的光彩,他呼吸急促道:“哥。”

  贺延庭一把将他拽到身后, 从牙关挤出一句:“老实给我待着,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说完看向虞居容, 眉眼压下时很具威慑性。

  贺延庭阴鸷道:“我昨天就警告过你, 少打我弟弟的主意!”

  虽然周子探交了不少男朋友,还对他有一种病态的依赖, 但贺延庭不觉得周子探喜欢男人, 更别说跟虞居容这种男人上床了。

  虞居容抬起手, 指腹抚过泛红的颧骨, 舌尖抵着唇, 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无视贺延庭的话, 对贺延庭身后的周子探说,“过来。”

  贺延庭心里的怒意再也克制不住, 阔步上前,拎起虞居容的衣领打了起来。

  车内的沈亭州瞠目结舌,没想到贺延庭还挺在意小周。

  周子探看着打架的两人发愣,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回过神,然后冲过去把虞居容扯开了。

  虞居容只感觉一股巨力朝自己袭来,他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后蹒跚两步,后背重重撞上酒店的石柱。

  周子探那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虞居容心道不好,但周子探的头已经撞了过来。

  一股酸麻顶上鼻腔,虞居容捂着鼻子,视线一片花白,足足好几秒没能说出一句话。

  周子探转头看向贺延庭,路过的车前大灯将他眼里的感动映得一清二楚。

  贺延庭皱了一下眉,“你别……”

  不等他说完,周子探已经冲过来,将他抱住了。

  巨大的冲力让贺延庭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被巨大的蛮力抱得呼吸困难。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陷入狂喜的周子探用力锢着贺延庭,声音虽然闷在贺延庭的肩头,但仍旧遮掩不住亢奋。

  “哥,你是在乎我的!”

  沈亭州默默看了一眼流着鼻血,神色喜怒难辨的虞居容。

  果然!

  在小周心里,贺门永存,除此之外的人或事都不值得一提。

  贺延庭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拎起周子探的后衣领想要把人拉开。

  周子探仿佛巨型胶水,死死扒在贺延庭身上,还撒娇,“哥~~”

  贺延庭侧过头,推了推周子探,“别矫情!”

  如果是平时听到贺延庭这种口气,周子探也就乖乖放开了,但今天他仍旧抱着贺延庭。

  “小时候,他们因为我来历不明总是欺负我,但你没有,你保护我,还帮我教训那些人。”

  感受到脖子的湿意,贺延庭僵在原地,任由周子探抱着他,诉说对他的崇拜和喜欢。

  “哪怕你有时候不喜欢搭理我、哪怕你说我脑子有病、哪怕你赶我走,我也还是喜欢你,因为你是我哥哥!”

  周子探是一只认家的小狗,一旦认定哪个是自己家,他就会奉上自己的全部。

  贺延庭没有说话,眼眸涂抹着夜色。

  过了许久,他才拍了一下周子探,生硬道:“回家吧。”

  周子探松开贺延庭,低着头说,“哥,你先走吧。”

  贺延庭眉头再次拧起来,“你还要干嘛?”

  周子探沉默片刻,还是撂了实话,“我刚才跑过来太猛,脚崴了一下。”

  贺延庭:……

  目睹全过程的沈亭州注意到了,根据他的观察应该没伤到骨头,但以防万一还是得下车亲自确认一下。

  沈亭州从车里翻出消肿化瘀的药剂,正要下车就被许殉摁住了。

  沈亭州不解地看过来,许殉没说话,指了指前方让他看,沈亭州抬头就见贺延庭把周子探背了起来。

  路灯穿过树叶缝隙,在两人身上洒落斑驳的光影。

  周子探趴在贺延庭肩上,想起了小时候贺延庭背他那次。

  当时他被其他人骗进了废弃的仓库,踢不开门,喊不过来人,正害怕死在这里的时候,贺延庭来了。

  周子探永远都记得仓库门打开,贺延庭进来找他的样子。

  “哥。”周子探动了动,在贺延庭耳边说,“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厉害的。”

  贺延庭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看来都是一些很小的事,周子探却可以记很久。

  同样,他某些有意或者无意的行为也伤害到周子探,还有……江寄。

  贺延庭背着周子探走在京都的夜景,寒风像凛冽的刀锋一样刮在他身上。

  周围灯火璀璨,车流编织出一条彩带,远远看去仿佛一幅色彩鲜明的油画。

  酒店门前的虞居容跟这幕和谐格格不入。

  他面色阴沉,捂着鼻子的手缝凝着干涸的血迹,额头还留着周子探撞出来的红印子。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沈亭州还是笑了出来。

  转头见许殉盯着自己,沈亭州慢慢收敛了笑容,不好意思告诉对方自己跟虞居容有点私人恩怨。

  因为这个私人恩怨涉及很多人,如果许殉问什么恩怨,沈亭州不好跟他解释。

  好在许殉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他,“回家吗?”

  沈亭州点点头。

  -

  回到家,洗完澡躺到床上,沈亭州还是忍不住想周子探的事。

  一身水汽的许殉坐过来,“担心小周?”

  沈亭州回神,“不是,就是感觉他跟虞居容有点怪,这不像小周的性格……”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沈亭州把嘴闭上了。

  体贴小许再次上线,“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拿他当朋友。”

  沈亭州心里软乎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身上可能真有什么玄学,下次咱俩还是挑一个人少的地方去。”

  许殉挨近沈亭州,“不用,我觉得热热闹闹挺好的。”

  沈亭州感动,“真的吗?”

  “嗯,没跟你在一起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每天发生这么多离奇的事。”

  “我也是!”秦诗瑶没提醒他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身边总发生狗血事件。

  沈亭州又想起早上玉器店那个青年,跟许殉聊起对方以后的处境。

  直到一只手沿着他的腰线探下去,沈亭州一个激灵,这才惊觉自己快要被扒光了!

  许殉低头吻他的耳垂,“你继续说。”

  沈亭州头皮发麻,“我觉得我们还是……”

  许殉拉开抽屉拿出一瓶什么,见沈亭州顿住不说话了,他翻出枕头下的毛绒绒头套戴上,只露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

  沈亭州眼皮一抖,腿软腰酸道:“别、别这样。”

  许殉轻轻抱住沈亭州,去蹭他的脖颈,“你不喜欢吗?”

  沈亭州想喊救命,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挺喜欢的。

  天人交战了一番,沈亭州还是忍不住败下阵,捧住许殉的面颊,亲了亲他的鼻尖。

  接受着沈亭州很单纯地亲吻,许殉耐心等待着,等沈亭州彻底迷糊,他才把沈亭州摁到了床上。

  -

  隔天从楼上下来,橘猫蹭在沈亭州腿边。

  沈亭州刚把它抱起来,没撸两下就被许殉劫走,带到自动投喂机前。

  饭盆哗啦啦掉猫粮,橘猫愉快地大口大口干饭。

  沈亭州笑了一下,“怎么,不让撸猫了?”

  “它太重了。”许殉把小银渐层抱给沈亭州,“撸这个吧,这个还小,需要关爱。”

  沈亭州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你真的很偏心。”

  许殉没有否认,捏着小银渐层的爪子,用一种稀疏平常的口吻对沈亭州说,“晚上我戴铃铛给你看。”

  “咳!”沈亭州呛了一下。

  许殉很坦荡地问,“要看吗?”

  沈亭州目光左闪右避,就是不肯直视许殉,但内心又经受不起诱惑,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要。”

  他知道他下贱,但那可是戴铃铛!

  沈亭州简直不敢想象小许戴上铃铛,那画面有多可爱!

  下午的时候,江寄打来电话说要离开京都了。

  沈亭州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江寄在躲贺延庭。

  见沈亭州误会了,江寄解释,“不是躲他,是我导师的一位老朋友在冀市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老师的意思是让我边工作,边准备考试。”

  沈亭州为江寄感到高兴,“恭喜,什么时候走?”

  江寄说,“明天下午。”

  沈亭州微愣,“这么快?”

  江寄:“前段时间老师就跟我说了这件事,但我一直没有信心能做好,这两天想通了,我想努力拼一把。”

  沈亭州:“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江寄说了沈亭州想问又不好问的一件事,“我跟贺延庭说了,昨天晚上他回复我的话跟沈医生你的差不多。”

  这倒是出乎沈亭州的意料,上次贺延庭在病房还不是这个态度。

  恢复记忆之后,贺延庭的脾气比之前有所好转,但也没有到达通情达理的地步。

  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这总归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江寄来说。

  沈亭州说,“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江寄真诚道:“谢谢你,沈医生。”

  沈亭州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秦诗瑶才是真正的功臣。

  挂了电话,沈亭州的心情都好了几分,跟许殉挨在一块看萌宠博主直播。

  沈亭州还算理智,但财大气粗的许殉正好相反,对方推荐什么东西他就下单什么。

  听到直播间叮咚的声音,管家走过来,“别太溺爱了。”

  管家打开客厅的隐藏储物柜,里面塞满了各种猫的玩具、零食,还有主粮。

  沈亭州吃惊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小许背着他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许殉瘫着脸看向管家,手指头还在下单。

  沈亭州:!

  沈亭州悄悄摁住许殉,让他的手指头“脱离”了手机屏幕。

  管家下最后的通牒,“这些没用完之前,家里再来快递,谁下单的谁就给我吃了!”

  等管家走了,沈亭州赶紧拿过许殉的手机,把他刚才下的单全部退了。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沈亭州没想到小许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还是一个隐形的购物狂。

  为了不让许殉表演生吞快递,沈亭州把给猫猫们买的东西全都退了。

  退完之后,沈亭州安抚小许。

  “买这么多东西它们也用不了,浪费了多可惜?一会儿我们整理一下储物间的东西,把家里的猫不能用的东西都捐出去,等腾出来地方了,到时候咱俩一块买,好不好?”

  许殉看着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又看了一眼沈亭州。

  最后还是选择了沈亭州,他点了一下头,“好吧。”

  说着许殉掏出另一部手机,把上面下的单也全部都退了。

  沈亭州:……

  -

  自从那天被贺延庭背走,周子探就彻底失联了。

  消失了快一周的周子探,终于再次联系沈亭州,把一条好消息分享给沈亭州——

  他预约改名的申请,今天上午通过了!

  这意味着周子探可以改姓贺了,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给沈亭州打电话就是邀请他来参加自己的改名派对。

  除了自己总算能光明正大,被法律认可地姓贺以外,周子探还有一件喜事。

  “那个江寄终于走了,他一走,我哥就正常了,他现在对我可好了,果然没有江寄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

  周子探对江寄一直心存敌意,觉得是江寄让贺延庭变得不再像过去那么爱他这个弟弟。

  沈亭州又好笑又好气:“你应该说你哥想通了。”

  周子探知道沈亭州对江寄很有好感,在电话那边又开始变成阴暗蘑菇,墙皮都要被他抠脱落了。

  隔着电话感受到不妙的气息,沈亭州转移话题。

  “对了,一直忘记问你了,你跟虞居容……还好吧?”

  周子探撇嘴,“我跟他能有什么?”

  沈亭州皱眉,“我跟小许上次吃饭遇见你俩,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

  虽然后来周子探又拿脑袋锤了虞居容,但谁让对方跟贺延庭打架,这纯属在周子探雷区蹦迪。

  周子探:“那是因为我想我哥忘记了江寄。”

  沈亭州:?

  在周子探乱七八糟的复述下,阅读理解高手沈亭州剥丝抽茧,连蒙带猜,总算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虞居容曾当着贺延庭的面,用沈亭州出事的借口把周子探骗走了。

  贺延庭认识虞居容,怕周子探吃亏就告诫他离虞居容远一点。

  周子探感受到了久违的关怀,在虞居容的怂恿下,他企图用这种方式吸引贺延庭的注意。

  贺延庭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他身上了,自然会对江寄的关注减少,久而久之就会彻底忘掉。

  沈亭州恍悟,“所以你那两次跟虞居容在铂越酒店见面,都是为了博你哥的关注?”

  周子探大喇喇道:“这个啊,这个不是为了博我哥关注,就是恰巧遇见的,姓虞的说要我给他报酬,我们就去酒店了。”

  沈亭州:……

  就知道虞居容没安什么好心!

  周子探又说,“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哥说我不是同性恋,我以后不能再跟他睡了。”

  沈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