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州喉结无声滑动, 在苏俞热烈地询问中,他终于开口,“我就算了吧, 我也不是你们家……”

  “沈医生。”苏俞那边很静,以至于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诡异的清晰,仿佛附在耳边说话, “是虞居容跟你说了什么吗?”

  沈亭州狠狠一咽。

  见他不说话, 苏俞继续问,“他是不是跟你说, 我是一个很不好的人, 谁沾上我谁倒霉?”

  倒也没有这么难听,只是说苏俞不好惹。

  这种实话沈亭州怎么好告诉苏俞, “……没有。”

  苏俞语气低落起来, “沈医生,你不用说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沈亭州莫名觉得自己有点渣。

  虽然他什么也没做, 但苏俞就是给他这种感觉。

  苏俞用倔强小白花的口吻说, “你可以相信虞居容的话, 但在信他之前,你把论坛‘留影’那个板块看一看, 那些都是虞居容拍的。”

  挂了电话, 沈亭州陷入自我怀疑。

  宋青宁的事他还没搞明白, 这下又来苏俞虞明宴夫夫俩……

  他本是叉瓜的猹, 现在变成叉猹的瓜。

  沈亭州缩在沙发当阴暗蘑菇时, 虞居容送来的平板到了。

  平板的造型跟外面卖的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没有logo,且里面只有一个软件。

  沈亭州点开app, 自动登录了论坛。

  论坛设计得很简约,在线人数也不多,板块倒是五花八门。

  留影板块是一些标题古怪的视频。

  沈亭州打开最新一条视频《灵堂》,第一幕画面就是灵堂。

  供桌上堆满了白色菊花,中间放着逝者的黑白遗像,苍白的蜡烛立于两旁。

  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跪坐在软垫上,眼皮红肿,满脸悲伤忧思。

  灵堂外暴雨如瀑,一道惊雷闪过,门口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人穿着黑色风衣,那张被雨水浇透的脸,英俊野性。他大步跨进来,在洁净的地板留下一串湿意。

  跪坐在灵堂前的青年看到男人,惶然不安道:“你……怎么来了?”

  男人噙着笑,眉宇桀骜,“给我哥上一炷香,毕竟他留给了我一大笔遗产。”

  青年脸色一片惨白。

  沈亭州还以为是鬼片,没想到是豪门风云,然而对方下句话,震碎他的三观。

  男人精光湛湛盯着地上的青年,“嫂子,我们家的规矩,哥死从弟,你也在遗产之列。”

  《哥死从弟》

  沈亭州羞耻地挠了一下头皮。

  所以这个世界不存在正经的弟弟是吗?

  看到男人把“嫂子”摁到哥哥的照片前,剥掉“男嫂子”的衣服,沈亭州开始双手挠头。

  救命,这是什么新型的坟头“蹦迪”!

  挠头归挠头,沈亭州不知不觉看完了。

  视频不长,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从弟弟跟男嫂子的对话,也能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狗血家庭。

  说实话,这片子没有低俗、漏点的内容,但就是特别涩。

  尤其是弟弟那双古铜色大手,覆到男嫂子雪白的皮肤上,强烈的肤色差,充满张力。

  沈亭州又点开了一个《惩罚》。

  片长也是十分钟左右,有完整的故事线。

  内容是一个男人在赌场出老千被发现,男人为了躲避安保闯进了一个包厢,为了活命他装牛郎,然后被包厢主人调教的故事。

  如果说《灵堂》走体型、肤色差,那这个《惩罚》则是攻跟总攻之间的对决。

  什么黑手套、小皮鞭、领带绑眼睛、舔鞭伤等等。

  包厢的主人就是赌场的幕后老板,很土味,但带劲,拍得也是色而不淫。

  还有一个烧脑的故事,叫《绑架》。

  讲一个高智商罪犯,被另一个高智商罪犯绑架了,然后病娇与病娇比拼智力。

  病娇受被病娇攻绑架。

  病娇攻是一个人格分裂患者,主人格嗜杀残暴,副人格单纯善良。

  但受一眼认出攻是在演戏,攻编造善良的副人格,是为了给受害者逃出去的幻想,然后再亲手碾碎,享受他们脸上的绝望。

  所以在攻的“副人格”上线时,受没有像其他受害者那样祈求攻把他放了,反而坦然地睡攻的床,穿攻的衣服,色诱攻。

  这引起了攻的兴趣,攻就用副人格跟受恋爱、上床。

  最后的结局是,受在床上成功反杀,把攻囚禁了起来。

  影片最后才揭露攻不是精神分裂,而且这段拍的相当隐晦,沈亭州看了两遍才捋清楚。

  沈亭州:我在风月片里破案解题。

  虞居容镜头语言很好,有些小故事也算得上精妙。

  但不得不说,他是有点变态在身上的,每个故事都透着一股子邪典。

  沈亭州也就看了四五六七八个视频,他就不看了。

  实在是不爱看。

  一点都不爱看。

  -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全都从脑袋里抛出去,沈亭州开始干正经事。

  虞明宴说论坛有怀孕指南,沈亭州研究了一会儿才找到。

  这个板块最上面一个帖子,正巧就是有关生育的。

  一个孕夫发帖求助——【马上就要生产了,但医生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太大。】

  沈亭州点进去,一目十行扫了几楼,回答的五花八门,每一条都推翻了他二十几年的认知。

  一楼:【没事,当初我跟你情况一样,生产前几天我跟我家那位……】

  二楼:【一楼说的对,产道是可以……】

  三楼:【楼主是十三街虞家的吧?我这里有一套玉,没用过,我让人给你送去,从五型号开始,你每天……】

  四楼:【有几个姿势是可以促生的,比如……再比如……】

  宝娟,我的眼睛!

  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沈亭州几次退出去冷静,但一点进来又会陷入疯狂。

  首页还飘着好多这样颠覆医学的帖子。

  混乱中,夹杂着一个小清新的烦恼帖。

  楼主无奈表示,自从他进了男校之后,身边的直男画风都诡异起来。

  楼主:【他们都说自己是直的,但干嘛老亲我?更可恨的是我那个舍友,我穿着T恤弯腰擦个头发,这个冷脸怪说我是故意的,神经病!】

  论坛的内容炸裂归炸裂,但不像外面戾气那么重,楼里的人都在安慰他。

  【楼主别生气了,不行回来上学吧,家里没人会这样说你。】

  【想起当年我外出读书的事,跟楼主情况一样,可怕的是他们现在还这样,天天吵来吵去,十年了还不歇停。】

  【哎,我们花区就是这样,体质特殊,磁场特殊,老被人误解。】

  看到这句“我们花区体质特殊”,沈亭州突然释怀了。

  或许不是医学在这里颠覆了,而是花区的人体质跟普通人不一样。

  某位伟大的军事家曾经说过,不能用常规的眼光去看待非常规的人或事。

  沈亭州心情平和下来,也回了楼主一条。

  【先找他谈一谈吧,我觉得你们之间是沟通出了问题。】

  这条瞬间引来不少回复。

  【妈耶,花区少有的傻白甜,合影留念。】

  【二十七楼好单纯,是不是年纪还小?揉揉。】

  【保护我方小单纯,二十七楼的纯情由我来守护。】

  【我不守护,我要说出残忍的真相,省得他被骗!二十七楼听好哦,楼主那舍友就是馋楼主身体,说楼主是故意的,其实就是想楼主勾引他,他怕不是天天等着楼主主动跨他大腿,下贱得很。】

  【楼上正解,楼主这种情况,我们一般建议去勾引,玩腻了就甩。】

  【是的是的,把快乐留给自己,把烦恼踹给别人,花区男孩永不服输!】

  二十七楼单纯小沈:……好吧。

  楼里其中一条回复,同样引来不少人点赞。

  【笑死,每次花区有人出去,走的时候是一个,回来就是好几个。】

  沈亭州:不懂,但大为震撼!

  莫名觉得楼上这些人,各个都很有故事。

  -

  第二天上午,苏俞各项检查结果都出来了。

  沈亭州去医院拿完结果,然后开车去了那套小洋房。

  以往都是苏俞热情招待他,这次变成了虞明宴。

  沈亭州跟虞明宴说检查的结果,苏俞就躲在厨房,偶尔视线撞上,苏俞也会飞快移开。

  知道他是为昨晚的事不高兴,沈亭州语速慢下来,频频朝他看去。

  苏俞有没有问题,沈亭州不知道。

  但说苏俞有问题的虞居容肯定不清白,哪个好人会拍那种片子?

  而且拍了跟男嫂子在灵堂……

  heitui.

  最属他不讲武德!

  虞明宴发现端倪,拿过检查报告,“我自己看,沈医生,你去跟他谈谈吧,他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沈亭州闻言面露愧色,“不好意思。”

  虞明宴指了指苏俞,意思是让沈亭州跟苏俞去说。

  沈亭州只好起身,迈进了厨房。

  苏俞正在手打柠檬,玻璃杯的柠檬已经被他捶成一滩软烂,酸气中还透着一股苦味。

  沈亭州走到他身侧,主动打破沉默,“我买了草莓蛋糕,要给你切一块吗?”

  苏俞又捶打了两下柠檬,闷闷道:“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怎么会?我喜欢……”意识到不对,沈亭州忙纠正,“我是拿你当朋友喜欢的。”

  苏俞垂下眼睛,“你说这些是在安慰我,我都明白的。”

  沈亭州想说什么,苏俞却摇了摇头。

  “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将来把小孩生下来,估计也是喜欢就抱过来,不喜欢就放到一边。阿宴工作有时候很忙,可能也没太多时间陪他。”

  苏俞一下一下摸着拢起的肚皮,语气低而轻。

  “沈医生,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有耐心,性格也好。我想如果你肯做这个孩子的干爹,他会比只有我跟阿宴这两个父亲更好。”

  看着苏俞低落的神情,沈亭州明白了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古怪。

  苏俞应该是有产前忧郁症,害怕自己做不好一个父亲。

  出于这种担心,他为自己的孩子选了另一位父亲。

  难怪苏俞总强调他很高兴沈亭州喜欢他肚子里的孩子。

  沈亭州既好笑又无奈,同时还有点心酸,他倾低身体,平视着苏俞。

  “爱护子女是父母的天性,当然,有一些人是没有的,但你有。”

  沈亭州说,“你今天能说出这些话,就说明你爱这个孩子,你有为人父母的直觉,所以等他出生,你只要遵从你的内心就好了。”

  苏俞抬起头,对上沈亭州温和而有力量的眼神,他神色微动。

  苏俞讷讷地问,“真的吗?”

  沈亭州很肯定,“真的!”

  苏俞有点委屈,“如果你喜欢我,喜欢这个孩子,为什么不肯跟我们照相?”

  沈亭州难以启齿,“我以为你们……”

  苏俞眨着眼,无辜且天真的模样,“以为我们什么?”

  沈亭州说不出口,总不能告诉苏俞,我以为你们要我加入这个家吧?

  “没什么。”沈亭州生硬转移话题,“不是要拍照吗?我很乐意,非常乐意,咱们拍吧。”

  -

  沈亭州以为苏俞说的全家福,只是简简单单拍几张照片。

  没想到他请了专业的摄影师,对方还带了一男一女,两个助理。

  苏俞跟摄影师沟通他想要的效果时,笑盈盈介绍了全家福的人物关系。

  “这是我孩子的父亲,这是我孩子的另一个爸爸。”

  摄影师见多识广,听完眉头都没皱一下,展现出“这个就是专业”的态度。

  他身后正在擦相机的助理,倒是蹭地抬起头,目露精光。

  沈亭州太熟悉这个眼神了,熟悉到生出几分自我怀疑。

  他明明应该跟这位助理一样坐观众席,怎么突然就成了主演?

  拍摄期间,女助理一直用那种“哎呦哎呦,磕死我了”的目光打量他们仨。

  沈亭州:……

  现在他只能庆幸秦诗瑶没在这里,不然她那张嘴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

  拍摄中途,沈亭州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就见女助理猫在角落打电话。

  哪怕隔了不近的距离,他也听清了对方兴奋到变尖的声音。

  “……他肚子圆圆的,像是怀孕了,孩子有两个爸爸。对,是他亲口说的,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真正的父亲,但都超帅,不管是哪一个都不亏。今天幸亏来帮小舅的忙了,不然吃不到这种好瓜,嘻嘻。”

  沈亭州额角突了突。

  最终,他选择装没听见,转身要走时,那边的女助理似乎不小心摁到了免提。

  一个熟悉的女声公放出来——

  “好完美的三角模式!暖暖的,像阳光照进了我的裹尸袋,听完我尸斑都淡了……”

  听到秦诗瑶的声音,沈亭州虎躯一震,惊悚转头。

  女助理手忙脚乱地去关免提,一抬头,与沈亭州四目相对。

  “表表表姐,我先挂了。”女助理僵硬扯动嘴角,跟沈亭州打招呼,“……嗨。”

  “嗨,我是这家孩子的干爹。”

  “……”

  女助理羞耻地低下头,脚趾开始在地上兴建城堡。

  沈亭州张张嘴,欲言又止。

  他想让女孩跟她表姐澄清一下,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

  还不到一天,沈亭州就感觉自己老了二十四个小时。

  开车回到家,看到家门口站的秦诗瑶,沈亭州头皮一麻。

  她怎么在这里,该不会过来问他全家福的事吧?

  瓜界不是有传统,只偷偷地吃,绝不舞到正主面前?

  小秦,你怎么破坏规矩?

  秦诗瑶转过头,黑暗里她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剑,“我请的私家侦探查出林学严的事。”

  哦,原来是为了江寄跟林学严而来。

  沈亭州舒了一口气,“进来再说。”

  哪怕是晚上,秦诗瑶也衣着华丽,妆容精致,像是从哪个颁奖礼过来的,搞得沈亭州不敢随便招待她。

  他拿出最贵的杯具,给秦诗瑶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秦诗瑶抿了一口水,冷冷道:“林学严车祸那天跟一个女孩在约会。”

  沈亭州眼睛瞪圆,怎么会?

  秦诗瑶:“他还为了自己的利益,陷害过江寄。”

  沈亭州:?

  江寄跟林学严大学读的都是政法,毕业后两人同时进了一家不错的律所。

  实习期间,江寄比林学严表现得更为优秀,留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为了自己的前途,林学严在江寄结案报告做了手脚。

  因为这个污点,江寄被刷下来,林学严成功留在了律所。

  极强的野心与对金钱的渴望,造就了林学严的自私自利,为了向上攀爬,他无所不用其极,短短几年就在律所站稳了脚跟。

  律所有一个大佬很欣赏林学严,私下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

  女方家世不错,又跟大佬关系很好,为了攥紧这条人脉,林学严瞒着江寄跟对方谈了大半年。

  车祸那天是女孩的生日,林学严给她庆生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事故。

  沈亭州一直以为江寄跟林学严是纯爱故事,没想到林学严烂成了这样。

  沈亭州眉头紧锁,“这事一定得告诉江寄。”

  江寄是为了林学严才跟贺延庭纠缠不清。

  秦诗瑶对渣男零容忍,立刻响应,“对,告诉他,让他拔了林学严的管!”

  沈亭州:“……倒也不必为了这种人犯法。”

  秦诗瑶激愤狂喷,“撞他的车太不长眼了,怎么不奔着他那二两肉去,撞成稀巴烂,撞成番茄酱。区区穷男人,也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一会儿找人就去拔管。”

  沈亭州赶紧拦下,“法治社会,文明你我他。”

  秦诗瑶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退一步道:“那就找人往他嘴里灌粪水吧,不行把他牙全拔了,可惜植物人没有痛感。”

  沈亭州:……

  看着一脸惋惜的秦诗瑶,沈亭州觉得自己牙都疼了。

  这时手机突然震起来,许殉打来了一个视频电话。

  对方很少用手机联系他,怕他有事,沈亭州赶紧接通了。

  许殉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只猫正对摄像头,猫耳朵蹭在他镀着暖光的下巴。

  看到沈亭州出现在手机里,许殉举起猫爪,露出粉色的肉垫,说,“这只猫想你了。”

  沈亭州瞬间萌化,要不是秦诗瑶在身侧,他一定会对着屏幕帖贴。

  沈亭州咳了咳,强行压制下心里的尖叫鸡,平静温和地问,“你们吃饭没?”

  许殉很敏锐,“旁边有人?”

  不等沈亭州开口,八卦雷达疯狂响动的秦诗瑶,悄然把脑袋侧过来一点。

  许殉只看到小半张侧脸,还有几缕浓密的长发,他默默把猫放下了。

  大猫咪甩甩尾巴,傲娇地离开镜头范围内。

  沈亭州心下失望,追着它离去的身影回味,并没有注意到神色逐渐转淡的许殉。

  许殉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有茶气!

  秦诗瑶的耳朵咻地一下侧过来。

  沈亭州这才把目光收回来,隔着屏幕与许殉那双漂亮的瑞凤眼对视。

  沈亭州的唇弯了一角, “没有打扰,刚谈完事。”

  许殉说, “太晚睡对身体不好,早点睡。”

  秦诗瑶挑眉。

  呦,这绿茶赶她走呢!

  沈亭州嗯了一声,“你也早点睡。”

  等沈亭州放下手机,秦诗瑶夹起声音,“geigei,太晚睡对身体不好,早点睡。”

  “……”沈亭州无奈:“没有叫geigei。”

  秦诗瑶暧昧眨眼,“那是因为他想哥哥叫!”

  沈亭州摁住突突乱跳的太阳穴,“能别乱磕吗?”

  “不能!”秦诗瑶理直气壮:“乱磕让我头发茂盛,干饭有劲儿!而且……”

  她横扫来一眼,眼波流转,“我也不算乱磕,你没觉得他很茶吗?”

  沈亭州一愣,认真道:“嗯,他确实用龙井泡澡。”

  除此之外,沈亭州并未感觉许殉有什么地方跟茶有关。

  秦诗瑶摸着下巴感叹,“此子,果然很茶啊!”

  沈亭州:……

  -

  送走秦诗瑶,沈亭州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秦诗瑶在他家待得每分每秒,沈亭州都担心她八卦“一个孩子三个爹”这事。

  沈亭州吃了一个抹茶青团给自己压惊,青团是管家昨天送的。

  嗯,他喜欢抹了茶的东西。

  叮咚,秦诗瑶发来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

  看着这条语音,沈亭州感觉比自己的生命线都要长,很快又来一条六十秒语音。

  沈亭州喉咙咽了咽,颤抖着点开语音,手机里传来秦诗瑶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忘记跟你分享一个劲爆的八卦,我小表妹……”

  听到这里,沈亭州当机立断地摁停了语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秦诗瑶连发四条六十秒语音,第五条总算短了,只有十秒。

  沈亭州想了想,点开了最后一条。

  “我觉得别管孩子是谁的,他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哈哈哈哈哈。”

  沈亭州用力打了一下点开语音的手——叫你好奇心重,叫你好奇心重!

  沈亭州化悲愤为啃青团的力量,正在吃第三个时,许殉发来一条他给猫梳毛的视频。

  沈亭州立刻放下青团,捧着手机看视频。

  被梳毛的猫显然是舒服的,眼睛半眯,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足足看了三遍,沈亭州才回复许殉,让他别把梳下来的猫毛扔了。

  许殉:【谈完事了?】

  沈亭州:【谈完了。】

  许殉没再回复,直接打来了视频电话。

  沈亭州点下绿色按钮,温润的眼眸闪烁着探照灯般的光亮,“猫呢?”

  那只说想我的猫猫呢,快让我看看!

  正要把猫抱进镜头里的许殉,闻言动作微顿,他抬手一翻,怀里的猫就被拨到了镜头之外。

  许殉说,“它说现在不想你了。”

  沈亭州:……我都看见了,是你动的手。

  与许殉对视几秒,沈亭州咽下这个话题,开口说,“我给两只猫在网上买了猫抓板,还有猫咪饮水机,明天应该就会寄到。”

  许殉神色寡淡,“哦。”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在这难耐的尴尬里,沈亭州又说,“我也给你买了……保温水杯,多喝热水,少吃糖。”

  许殉表情柔和下来,“嗯”了一声,终于把猫抱到镜头前。

  他抬起猫爪,从肉垫里撸出修剪整齐的指甲给沈亭州看。

  沈亭州哇道:“你给它剪指甲了?剪得真好看。”

  许殉又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毛梳做出来的猫饼,一共做了四个猫饼。

  沈亭州真诚赞叹,“猫饼真漂亮,又圆又厚实,猫毛也顺滑了很多。”

  许殉抿着的唇角似翘非翘,他翻过猫咪的肚皮,修长的手指在柔软的皮毛里揉进揉出。

  很快猫咪又发出愉快的呼噜声。

  夸夸团团长小沈:“好娴熟的手法,许先生,你真的很会养猫。”

  管家走进镜头,对沈亭州道:“别夸了,再这么夸下去,他该把皇宫买下来给猫当窝了。”

  沈亭州:……

  许殉掀眸平平地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没再说什么,离开了镜头,但气氛仍旧沉默。

  七八秒后,沈亭州打破沉默,“管家的玩笑真好笑,哈哈!”

  许殉却问,“要吗?”

  沈亭州啊了一下,“要什么?”

  许殉:“听说可以订做猫窝,要做一个皇宫样式的猫窝吗?”

  沈亭州:“……猫窝不用这么豪华,有些猫更喜欢睡纸箱里。”

  没再得到沈亭州夸奖的许殉把眼睛垂了下去。

  -

  隔天一早,沈亭州吃过早饭,拿上车钥匙准备去医院看看林学严。

  现在林学严住在秦司上班的医院,它是京都最好的私家医院,没有之一。

  虽然贺延庭嫉妒林学严,但答应了江寄要给林学严好好治疗,就说到做到地把林学严放到最好的医院。

  当然他这么做,也有用高昂治疗费绑住江寄的意思。

  沈亭州想着先去医院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想办法把林学严车祸真相告诉江寄。

  沈亭州换好衣服,打开房门就看到了周子探。

  周子探提着一个四方的小盒子,自来熟地越过沈亭州走进来,眉飞色舞的炫耀,“沈医生,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你一定会喜欢。”

  看着走进客厅的周子探,沈亭州只好把门重新关上。

  周子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斤重量的小金条,目测有二十个左右。

  将盒子往沈亭州这边推了推,周子探大气道:“送你的。”

  沈亭州一脸懵,“?”

  周子探心情似乎很好,向沈亭州分享了一个重大喜讯,“我以后可能要改姓贺了,我妈说尊重我的意见。”

  沈亭州追不上他的脑回路,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说了一句“恭喜”。

  周子探双眼明亮,“我就知道你也会为我高兴,我妈说你是一个很值得交的朋友。”

  “谢谢阿姨的夸奖,但……”沈亭州指着那些金条,“这个为什么要送我?”

  周子探郑重道:“因为你值得交。”

  一根金条算二十万,二十根就是四百万,四百万的友情!

  小周,我宣布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咳,打工人小沈为巨款迷失几秒,最后还是把金条推了回去。

  沈亭州谦虚,“我倒也没有这么值得……”

  周子探又推回来,“沈医生,你值得。”

  他面色突然有些别扭,“那天……真的谢谢你,这几天我一直陪着我妈,没时间过来找你,本来是想买一块手表送你,但我妈说用真心就好,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真心没有真金实在。”

  沈亭州感谢周子探的真心,不过还是婉拒了他的真金。

  周子探看着推回来的金子,表情发闷,“沈医生,你是没拿我当朋友吗?”

  沈亭州:“当然不是。”

  见他真想把这些真金送给自己,沈亭州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这样吧,把这些金条换成钱,然后以我跟你的名义捐出去,为你妈妈祈福,希望她长命百岁,健康快乐,行吗?”

  周子探感动得一塌糊涂,“沈医生,你对我真好,对我妈也好,对我们全家都好。”

  最后一句怎么听着有点像骂人?

  沈亭州营业性微笑。

  周子探看着衣着整齐的沈亭州,“你要出门吗?”

  沈亭州点头,“打算去一趟医院。”

  听说沈亭州要去医院探病,周子探坚持要送他,沈亭州拗不过只好答应。

  乘电梯的时候,周子探不死心,“沈医生,我送你一块手表吧,巨好看。”

  说着他掏出手机让沈亭州看手表照片。

  看着那块镶钻的黄金色手表,沈亭州感觉好像有人往他眼睛里滴清凉油。

  他知道富贵迷人眼,但这也太迷了!

  贺然婕选男人眼光有问题,品味却实打实在线,毕竟是祖上三代娇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审美之高雅。

  此等俗物是入不了贺然婕的眼,但又不好打击周子探的自尊,只好说用真心。

  沈亭州觉得……

  还是用真心感谢吧,这个手表太华丽,他无福消受。

  沈亭州假笑男孩上身,“挺好看的,但真的不用。”

  周子探一脸失望。

  -

  沈亭州只让周子探送到了医院门口。

  下车后,他直奔林学严的病房,中途还看见了秦司,为了行踪的隐蔽性,他没有走过去打招呼。

  这里的病房都是私人单间,林学严住在三楼的302.

  病房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弱的交谈声,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一些谈话内容。

  隐约间,沈亭州好像听到江寄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道声音也说,“他怎么会在这里?”

  咦?

  是谁把他的心声说出来了?

  沈亭州转头,周子探站在他身后,从门缝里看到熟悉的身影,周子探眉头紧皱,表情不悦。

  沈亭州惊得瞳孔一缩,用口型问周子探,“你怎么在这里?”

  周子探没有压低的声音自觉,“我是跟你过来的。”

  沈亭州被他的音量吓到,慌忙上前用手捂住周子探的嘴,“你别……”

  不等沈亭州说完,一只手从他身后探出,然后捂住了他的嘴。

  沈亭州:!!!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因为他闻到了秦诗瑶常用的香水。

  沈亭州木然看向她,用眼神与之交流。

  “你告诉江寄了?”

  “当然!”

  “嘴真快。”

  “那必须的!”

  难怪病房门是虚掩着,应该是秦诗瑶推开的,只是不知道她刚才猫儿在哪里偷听。

  周子探看不懂沈亭州与秦诗瑶眼神上的交锋,但他懂江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寄之前好像有男朋友,据说车祸成了植物人。

  周子探为数不多的智商高光,全部都用到了江寄身上,他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猜出个七七八八。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鸭子要给他哥戴绿帽子!

  周子探怒从心头起,当下就要冲进去捉奸。

  这时病房内响起争执声。

  秦诗瑶的耳朵迅速支起来,她摁下沈亭州的脑袋,侧耳贴在病房门口。

  沈亭州被秦诗瑶猛地摁到她的肩头,一时无言,只好摁下周子探的脑袋,也把耳朵贴到了病房门口。

  周子探:……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这是沈医生,值得相交的沈医生!

  周子探吞下怨气,老实地半蹲着身体,学他们把耳朵贴到门口。

  走廊路过的医务人员,看到他们三个贴门偷听,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豪门多恩怨,为了争家产人脑袋都能打成狗脑袋,毕竟那可是普通人奋斗一百辈子都无法获得的财富。

  看他们仨贴门努力偷听的模样,护士摇摇头。

  太嫩了。

  上次有个豪门二代,怕亲爹会更改遗产,在病房放了监听器。

  上上次有个豪门富太太,是老爷子娶的第五任,为了确定遗产里面有没有自己,在老爷子见律师那天,她操控着无人机偷听了半天。

  上上上次有个豪门私生子,为了认回豪门,白天自己在医院照顾,晚上派人各种制服play的照顾老爷子,后来被正房太太知道了,在病房好一通撕逼,险些没给老爷子送走。

  听说那个私生子争权失败被流放,至今留在某洲喂蚊子。

  护士在这里工作四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原始的偷听手段。

  到底是年纪小,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圣母心大爆发的护士,怜爱地为他们搬来专属小板凳。

  秦诗瑶站得最高,板凳也高一点,其次是沈亭州,最后周子探得到了小马扎。

  秦诗瑶感恩护士,“谢谢。”

  沈亭州同样感恩,“谢谢。”

  一生嚣张跋扈的周子探,被迫随大流,“……谢谢。”

  护士微笑着离去,深藏功与名。

  -

  吱呀。

  秦诗瑶又悄悄推开一点门缝,让瓜吃得更加丝滑顺畅。

  沈亭州心道这不好吧,偷听已经是罪过了,还坐着小板凳,纵享丝滑地去偷听,这也太……

  为了减轻罪过,沈亭州决定撤掉自己的板凳。

  他动手撤凳子时,手肘不小心又推了一下门,角度极其巧妙,既让门敞开了一些,但又不会让里面的人发现。

  秦诗瑶立刻投来赞许的目光。

  ……他真的是手滑。

  病房里突然传来江寄拔高的质问声,“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

  秦诗瑶一个激动,猛地抓住沈亭州的肩,把沈亭州重新摁回到了凳子上。

  沈亭州:……

  -

  看着眼前那张淳朴和蔼的脸,江寄只觉得心如刀割。

  疼痛让他的声音尖锐,“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知道我跟林学严在一起了,知道他同时还交了女朋友。”

  面对江寄的质问,林妈妈沉默地把脸撇到一旁。

  林爸爸一点也不觉得错,梗着脖子上前几步,“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都是你把学严带坏了。”

  林妈妈拉了一下他。

  林爸爸推开林妈妈,眼睛瞪过去,“难道我说的不对?学严多好的孩子,从小学习成绩就好,懂事又孝顺,要不是认识他,学严能学坏?”

  江寄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们,手止不住在颤。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用喉咙挤出一句,“我教坏了他?在我之前,林学严就跟男人谈过三个月。”

  这次别说林爸爸,就是林妈妈也不高兴了。

  但眼下这种情况,他们不能发作,林妈妈用平和的语气说,“学严是我儿子,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听出她的维护之意,江寄的心终于彻底冷了。

  “我一直尊敬您,因为您对我曾经很好,但以后不会了,您放心,以后我跟林学严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再不相干。”

  这话让林妈妈变了脸色,也点怒了林爸爸的怒火。

  “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想不管?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学严变成这样就是你害的。我儿子躺在床上,你在外面跟其他有钱男人搂搂抱抱……”

  听到这里,江寄猛地抬起头。

  林妈妈也赶紧拉下林爸爸,讨好地望向江寄,“小江,他气糊涂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有那么一瞬,江寄感觉眼前天旋地转,他摇摇欲坠似乎要摔倒。

  但实际他站得很稳,而且头脑无比清楚,很多事比任何时候都看得更明白。

  他无比平静地问,“你们是知道我为了给林学严付医药费,跟了一个有钱男人是吗?”

  林妈妈面容僵硬,“没有的事……”

  林爸爸极其厌恶地看着江寄:“你少往脸上贴金,你是为我儿子跟了有钱人?你分明是为了钱!要不是你害我儿子变成这样,你会那么好心地哄着那个有钱的人掏医药费?你俩早就搞上了吧……”

  “老毕登,给你脸了是不是!”

  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怒气值满一千的秦诗瑶,一双高跟鞋走出千军万马的架势。

  沈亭州上次见她这样,还是暴打渣男。

  惹到她,那可真算踢到航空母舰上了。

  搞不清状况,但热衷暴力的小周跃跃欲试地问,“沈医生,要不要进去帮忙?”

  沈亭州挽起袖子,“要!”

  周子探正要往病房冲,就听沈亭州又说,“跟我一块拖住秦诗瑶。”

  周子探:?

  虽然林学严父母可恨又可恶,但这是法治社会。

  不拖着秦诗瑶,她这脾气真会给林学严拔管,给林学严的父母送上管。

  情况远比沈亭州想象得还要严重。

  秦诗瑶进门一脚踢飞病房里的凳子,直奔林爸爸而去。

  看着气场惊人的秦诗瑶,林爸爸舌头不自觉打架,“你……你是谁?”

  秦诗瑶不说一句废话,劈空就是一脚。

  沈亭州蹿出抱住秦诗瑶,“冷静!”

  秦诗瑶失去准头,踢到床头柜,反射着冷光的八厘米鞋跟愣是把柜子踢裂了。

  好强!

  沈亭州瞠目结舌,这鞋是特制的吗?

  秦诗瑶不仅是柔道高手,擒拿、泰拳、截拳道都有所涉猎,她身手敏捷,反应惊人。

  被沈亭州抱住后,秦诗瑶反手扣住沈亭州的肩头,借着这点力道,挣脱束缚,翻身跃到病床头,似乎要拔了林学严的管子。

  沈亭州大惊,“小周!”

  受到召唤的周子探,箭步飞奔过去拦下秦诗瑶。

  秦诗瑶上身被抱着,下身翻转,横腿朝林爸爸扫去。

  鞋跟眼看就要戳中林爸爸的咽喉,沈亭州头皮一麻,想也不想抱住她的腿。

  林爸爸颤抖着身体,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林妈妈尖叫,“你们是谁?”

  病房正乱作一团时,门口探进来一个圆脑袋,“哇,好多人。”

  沈亭州扭头,苏俞笑眼弯弯地抬手打招呼,“沈医生。”

  沈亭州费力地抱着秦诗瑶,艰难地跟苏俞说,“别进来,你先……”

  趁着他说话,秦诗瑶再次挣脱冲向林爸爸,冷笑连连,“老毕登,拿命来!”

  沈亭州跟周子探堵截她,合力把人抱住,沈亭州才有空把后半句补充完整,“你先坐板凳上。”

  苏俞立刻像小学生坐板板似的,乖巧坐在门口,笑盈盈看着他们。

  确定苏俞的安全后,沈亭州把注意力全都放到秦诗瑶身上,摁着她,苦口婆心劝,“杀人是要坐牢的。”

  秦诗瑶停下来,扭头看来,“谁说我要杀人?我就是想先踹他几脚,给自己消消火。”

  沈亭州一愣,表情讷讷,“那你刚才给林学严拔管?”

  秦诗瑶翻白眼,“拔什么管,我是要卸掉他几颗牙。你当我傻啊,为了这些人送自己进监狱?”

  “啊。”周子探语气惋惜,“居然不是杀人。”

  沈亭州:……

  秦诗瑶:……

  病房重归安静。

  但这种安静只持续了几秒,林妈妈悲愤地看着江寄。

  “这些人是你找来的?小江,你怎么这么狠心,学严已经成这样了,你还这样闹,是想他死吗,是我们一家去死吗?”

  这一声声逼问,让江寄觉得荒唐可笑。

  可他笑不出来,有什么东西抵着他的心口,凝固了他的表情,捂住他的口鼻。

  秦诗瑶的手指又开始劈啪作响。

  沈亭州摁住她,对林妈妈说,“我们不是江寄找过来的,但我们是他的朋友。”

  江寄抬头怔怔望向沈亭州。

  沈亭州:“据我所知,是你儿子追求的江寄,并且跟其他女孩约会时,也没有提出分手,还为了自己的利益诬陷江寄。”

  林妈妈脸色难看,“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清楚。”

  沈亭州直戳要害,“如果你真清楚,就不会在发现你儿子跟江寄在一起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接受不了他是同性恋吧?”

  林妈妈瞳仁一颤。

  林爸爸一把挥开林妈妈,怒视着沈亭州。

  “我儿子就是被带坏的!他变成这样也是江寄害的,如果江寄不是心虚,干什么一直养着我儿子?肯定是我儿子发现他跟那个有钱男人的事,他俩做局把我儿子搞成这样。”

  秦诗瑶冷笑,“看到没,对付这种人道理不管用,就得拳头解决问题。”

  林爸爸肉皮一抽,不住地往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恐。

  但等秦诗瑶真走过来,他反而镇定下来。

  林爸爸把脖子梗过去,“来,打!你今天最好打死我,那我儿子后半生就有指望了。”

  沈亭州难以相信,这个世界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有点子反社会的周子探再次兴奋起来,并且申请出战。

  “我来,我来,我知道打哪里最疼。”

  沈亭州嘴角一抽,摁住疯批小周,再次施展冷静诀。

  这时一颗脑袋又探进来,“沈医生。”

  沈亭州这才想起门外还有一个孕夫。

  苏俞扒着门框,乖巧探头,“沈医生,我刚才查了查,林学严卡上的余额还有十几天就用完了,可以提前把卡里的钱退出来。”

  林妈妈跟林爸爸脸色骤变。

  钱如果没了,他们今天只能出院。

  没有呼吸机、营养管、特殊药物,以林学严现在的免疫力,他的生命是维持不了多久,更别说这种医院还提供专业的护理,几乎不用他俩操心。

  秦诗瑶的眼睛放光,问江寄,“能退出来吗?”

  江寄抿着唇。

  见他不说话,秦诗瑶恨道:“你别糊涂,他们家说你是卖屁股的,这你都能忍,你菩萨转世吗?”

  江寄:……倒也不必说话这么难听。

  在数双目光的注视下,江寄点了一下头。

  卡一直是他拿着,定期往里面存钱,这家医院退卡的流程也很简单。

  “小江。”林妈妈双眸通红,放低声音哀求,“你真忍心看着学严去死吗?那是一条生命,你轻飘飘一句就会害死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道德绑架这套,实属给她玩明白了。

  江寄脸上果然浮现挣扎。

  秦诗瑶刚要开骂,苏俞先一步开口。

  “当然不忍心了,但你们刚才说得也太过分了。江先生是一个人,他又不是猪狗,永远只记吃不记得打。”

  江寄:好像在帮我说话,又好像在内涵我。

  苏俞又说,“这样吧,大家各退一步,一个巴掌续命十分钟,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也不好打人,你们夫妻就互相打吧。”

  苏俞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从现在开始,打104个巴掌,就可以为他续命到第二天哦。”

  《法治社会》

  《我们不好打人》

  《你们夫妻互相打吧》

  莫非他是天才?

  秦诗瑶拍手叫绝,“这个主意好!”

  沈亭州内心复杂地看向苏俞,对方歪头冲他笑,一脸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