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
外面冲水声持久循环起来。
“孟栖，你还好吗？”
姜小鱼打开房间门，看向双臂撑着卫生间门的孟栖。他脸色憔悴，虚弱，金发都黯淡下来了。
孟栖无力地摆摆手，连头都抬不起来，耷拉着，撑着墙壁慢慢挪向客厅正中央的沙发。
等挪到电视墙边上，他便没有支撑点了，姜小鱼连忙扶住他，让他安稳地坐在沙发上。
他喘了一口气，“你妈妈害人不浅。”
姜小鱼心虚地笑了笑。
“我也没想到她会有精力展示她的厨艺。”他挠挠头，“可惜我没有带药来。”
“我给客服打了电话，会有人送药上来的。”另一扇紧闭的房门也打开了，孟芳平出来说道。
孟栖刚在沙发上歇了几分钟，又来感觉了，捂住肚子快速进入卫生间。留下姜小鱼和孟芳平面面相觑。
姜小鱼看了看站立插兜的孟芳平，重点关注他的神色，小声说：“我妈妈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你不要怕。”
姜小鱼瞄了眼卫生间的门，“孟栖会找她麻烦吗？”
“你该相信他的人品。”
姜小鱼的脑子转悠了一会儿，想起孟栖初次见面开着摩托从水洼处滚过，想浇他一身水的事。
药送来后，孟栖服了药，渐渐有了困意，躺在床上睡觉。
差不多到十点钟的时候，姜小鱼悄悄溜出去，敲隔壁妈妈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
他看着女人眼皮上不可忽视的闪亮的金亮片，“你……在化妆？”
姜旋拿着粉刷一边刷脸蛋一边微笑。
“你要出去吗？”
“嘘！”她食指比在唇边，“我听隔壁一直有动静，孟栖还好吗？”
“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那就不会妨碍到我了。”姜旋坐回到镜子前，给自己贴假睫毛。姜小鱼就站在旁边看着她。
她贴好假睫毛，对着姜小鱼扑闪扑闪，“你看着我干嘛？还不去睡觉。”
“我明天又不上学。倒是你，以前都会在十点钟准时入睡，你不要美容觉了？你要去哪里？”
姜旋不说话，开始画唇釉，闪亮的玻璃唇釉，樱桃酱的浓郁颜色。
“那么亮的妆，你肯定要去酒吧了。”
“对呀对呀！”她站起来，从床上拿起早就挑选好的吊带连衣裙比在身上，转了一个圈，眨眨眼，“我就是今晚的夜店女王！”
那裙子缀着满满当当的金色流苏，在灯光的照耀下，像夕阳下的一条河流，闪烁着动人的鳞片般的光泽。
姜小鱼面目严肃地看着她。
她迷人的笑容渐渐隐退，“唉，你好扫兴。”
“妈妈，你已经结婚了。”
“那又怎样？结婚了，就不能高高兴兴地玩个痛快吗？我好久没去酒吧，养生那么久，骨头都生锈了。”
“不是去看帅哥？”
她把衣服放下来，拨弄浓密卷翘的头发，漫不经心道：“我是用眼睛看，又不是用身体贴过去，你怕什么？”
姜小鱼觉得她有点生气了，软下声音说：“那我可以跟着你吗？”
她睨着他：“监督我啊？”
佯装伤心的模样道：“你跟姓孟的变成一国的了。”
姜小鱼说：“我姓姜，姜旋的姜。”
姜旋：“。”
“我怕你遇上危险，有责任保护你。”
她眨眨深情动人的眼眸，伸出染着深红色指甲的手，轻轻搓了搓姜小鱼的脸，“小鱼长大了，妈妈真高兴！”
然后她说：“我要换衣服了，你去卫生间里回避一下。”
半小时后，姜旋带着她成年的儿子出发了。那间“森林酒吧”距离他们住下的度假酒店有十多分钟的路程。
与此同时，孟芳平披着浴袍走出了浴室。
他想起了姜小鱼挎包里的贝壳和泳裤，虽然他嘴上说泳裤脏了就清洗一下，不影响第二天的使用。但他内心已经决定买新的。
即使做了这样的打算，一想到捡来的贝壳和他们三人的泳裤混合在一起，他就感到有些头皮发麻。这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他想立刻解决那脏掉的泳裤，再换三条干净的。
他随便擦掉头发上的水珠，然后去敲姜小鱼的房门。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底下门缝是黑的，熄了灯，里面的人睡沉了？
孟芳平眼珠垂着，伸手握住门把手，缓缓打开门。
窗帘留了缝，射进来一道月光，照在平坦的床铺上。
孟芳平静默着，他打开灯。
屋里没有人影，浴室门开着，里面也没有藏人的可能性。床上孤零零躺着一部手机。那只米黄色的挎包就放在凳子上，鼓囊囊的，滚出几个沾了沙粒的贝壳。
他蹙着眉，拽出里面的布料，丢进垃圾桶，然后把装了东西的垃圾袋提起来，准备下楼时丢掉。
他迅速换好衣服，先打开孟栖的房间门，确认对方睡得沉后，他拎着垃圾袋，走了出去。路过姜旋的套间，他盯着门牌号看了几秒，然后按铃。很久没得到响应。
孟芳平面无表情地坐电梯下去。
酒店大堂光亮无比，前台人员正在值班，低头看手机。
孟芳平径直走了出去，将垃圾丢进垃圾桶里。
晚风有些凉，他拿出旅游攻略手册，目光放在路线图上的一个名叫“森林酒吧”的地点。
结合白天姜小鱼的话，姜阿姨对酒吧心心念念的事，是她儿子都知道很清楚的。所以她很有可能带着姜小鱼去酒吧玩了。
为了快速确定，他给姜旋打了电话。
如果打不通，很有可能已经在酒吧了，听不到电话铃声。
电话通了。
“咳咳，喂——”
孟芳平不作声，仔细聆听听筒里传来的风声。
姜旋和姜小鱼还没有走到酒吧，她看了看通话界面，看清楚来电人是何方神圣后，眼皮跳了跳，对姜小鱼比了个“嘘”的动作。
“原来是芳平，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看小鱼没有在房间里，是不是去找你了？”
“啊对。”她明白对方可能敲过她的门了，索性说：“他没吃饱，我们出来吃个宵夜，很快就回去，你不用担心。”
“我等你们回来。”
“不用等，你先去睡觉好了。养好精神，明明好好玩。”
孟芳平微笑说：“你们不能平安回来，我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那种刻意的温柔语调，让姜旋深吸了一口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摸摸手臂，“那你过来吧，看着我们，你应该就不会担心了。”每一个字咬得很重。
孟芳平有些诧异，难道不是他想的准备去酒吧？
“实话告诉你，我们要去森林酒吧，你问一下路就能找到了。”
挂了电话，姜旋对上姜小鱼诧异的目光。她耸耸肩：“没办法，他太刁钻了，我觉得他可能猜到了，才这样死咬不放！”
姜小鱼担心问：“那怎么办？”
“怕什么？心虚什么？这年头去酒吧玩玩都成罪过了？”
“顶多……”她摸着下巴说：“他觉得我不应该带你来。”
说完，她转身走人，“不等他，让他自己进酒吧里找。”
走了几步路，她回过头，看着停在原地的姜小鱼。姜小鱼朝她笑了笑：“我在这里等他。”
“好吧。你们哥俩好，我去找新认识的朋友了。”
“是帅哥吗？”
“是美女啦！大美女！有机会给你介绍。”
姜小鱼望着那道金色的身影渐渐远去，有些纳闷道：“给我介绍干嘛？我要早恋也只能找裴愈啊。”
姜小鱼蹲在树下等人，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大螃蟹。晚餐的时候，因为姜女士的烹饪热情，他为了快速填饱肚子，几乎吃的面包。眼下有些馋了。
要不，等孟芳平来了，一起去吃宵夜？
可他还要守护酒吧里的妈妈呀！
姜小鱼苦恼地抓了抓脸蛋，这就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吧？
孟芳平过来的时候，看见树下的“蘑菇”，头顶五颜六色的灯泡，将他照得像一朵不可食用的毒蘑菇。
他走近，自然下垂的手，刚好触碰到姜小鱼轻柔的头发。
他不假思索地揉了揉。
“会打结的。”姜小鱼轻声抱怨。这一刻，他忘掉自己已剪短了头发的事实。
孟芳平顺手拨开他额前的头发，发出一声轻微的感叹，很快消散在冷空气中，“额头已经好了。”
“是的。”姜小鱼去摸自己的额头，却摸到另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掌，宽厚，温暖，结实。孟芳平没有抽出手，而是顺势握住他，将他拉了起来。
姜小鱼站起来，跺了跺蹲得爽麻的腿。
他看向孟芳平的身后，“孟栖没有来。”
“他还在睡，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那明天不能告诉他，我们居然偷偷跑出来玩，他会心理不平衡的。这是善意的隐瞒，对吧？”
孟芳平点头：“你说得对。”
他们走了一会儿，看到闪烁着绿灯的招牌：森林酒吧。
姜小鱼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心里有些紧张，紧紧抓住孟芳平的手，他侧过脸问：“你来推门吗？”
孟芳平推开门，爆炸般的重金属音乐声溅了出来。
他受惊地把手缩回来，门关了，音乐声消失了。
事实上，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种折磨耳朵的地方。
两人互相看了看，孟芳平感到有些微妙的尴尬，刚推过门的手指蜷缩着。
姜小鱼啊了一声，“那好像是另外一个不适合我们的世界。”
孟芳平同意，“我们去吃宵夜？”
“不行，我要看着妈妈，这里人生地不熟，她受到伤害怎么办？”
姜小鱼试探伸出手，推开一道门缝，熟悉的重金属音乐传了出来，他立马收手，门关了，音乐停止了。
孟芳平不清楚他的用意，眨眨眼看着他。
他等了等，又推门，又听到熟悉的音乐，他又关了门。
他又继续耐心地等待。
第三次重复的时候，他推开门，听到欢快的歌声，是某部动漫的DJ版主题曲，他眼睛瞬时被点亮了。
他对孟芳平说：“我们找到适合生存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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