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愈提着奶茶外卖，脸上没有表情，他露出来的肌肤都是红的，在太阳底下不知晒了多久。
姜小鱼跟着他出去，看见门口有一辆自行车，于是在心底悄悄啊了一声。姜小鱼认得这辆自行车的，每当放学，他走到路边，都见到这么一辆自行车潇洒地飞过，那时他很羡慕，却不敢让姜女士给他买，因为他连过马路都怕，不敢骑车在路上。
裴愈把奶茶挂在自行车把手上，自己跨坐了上去，接着猛然转头，瞪向了姜小鱼。姜小鱼吓了一跳，手里的奶茶差点洒了。
裴愈嗤笑一声，一踩踏板，飞速离开了。
姜小鱼下意识追了出去，他当然没有自行车跑得快啦，捧着喝过两口的奶茶傻傻地跑出去几步，就看不见自行车的影子了，还偷鸡不成蚀把米，奶茶顺着吸管泼泄出来，湿了他一手。
他有些纳闷，连忙低头在奶茶口上吮干净。
裴愈是拐进巷道才不见的，姜小鱼想留在原地等他出来。
太阳太毒了，姜小鱼躲在街角的树荫下，吸了一口奶茶专注地看着那条狭窄的巷道。
此时起了一点风，很轻，带着闷热的气息扑在脸上。他热得脸蛋都红了。
姜小鱼皱了皱眉，决定回奶茶店吹空调。
奶茶店的员工对姜小鱼的去而复返感到奇怪，当姜小鱼点了一块蛋糕坐在座位上慢慢吃，她就不奇怪了。
外面太阳很晒，总有外卖员来来往往。
姜小鱼想到了见裴愈的好办法。
他打开外卖软件下了一单又一单的外卖。他想，只要是附近的外卖，裴愈就有机会接到他的单，他就能顺理成章见到人了。
等到一张桌子都堆满了吃食，炸鸡、蛋糕、凉粉、烤鱼……姜小鱼终于接到裴愈的电话。
“喂，你好，外卖。”裴愈的声音几乎没有一点情绪。
姜小鱼看到了窗外的裴愈：“班长，我在奶茶店里，你看到了吗？”
他坐在窗边，贴着玻璃，朝外面自行车上的人招手。
裴愈的眼睛立刻瞪向姜小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姜小鱼一点一点把手缩了回去，仍旧靠在玻璃上看着裴愈。
裴愈下了自行车，提着披萨走进奶茶店。
他沉着脸，一步步接近姜小鱼，他的脸晒得通红，姜小鱼记得学校里的他是很苍白的肤色。
裴愈提着披萨冷冷看着姜小鱼，桌上已经没有能放下披萨的位置了。
姜小鱼连忙双手接过去，鼓起勇气问他：“班长，你吃中午饭了吗？”
裴愈目光在桌上一扫而过，过于敏感的心思让他瞬间想通了。他双手抱胸，目光沉沉：“你故意的？想干什么？”
姜小鱼感到扑面而来的压力，小声说：“班长，我想请你吃饭。”
裴愈：“然后呢？”
然后？
姜小鱼暂时想不到了。
他觉得追求裴愈需要慢慢培养感情。
裴愈冷笑：“然后是不是要在学校里宣扬我在送外卖的事？”
姜小鱼慢慢地低下头：“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别再跟踪我，我没有时间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阳光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门口挂着的小音箱自动说：“欢迎下次光临！”
与系统相仿的机械音听在耳边，让姜小鱼感到心底微微发寒。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裴愈好像讨厌他。
……
孟家。
孟栖打着哈欠下楼，昨晚玩游戏太晚。他在玩孟芳平昨天玩的那款手游，本来他都弃游了，发现孟芳平那可伶的战绩后，他又回游了。
难得发现孟芳平的短板，恨不得拿着亮眼的战绩怼他脸上嘚瑟。
客厅里只有一个王婶，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部苦情剧。看得她直抹眼泪。
“王婶，今天我是最后一个起床的吗？”
王婶说：“是嘞，小鱼八点就起来了。”
孟栖诧异道：“那个爱哭鬼？昨天还是中午才起床的！那他人呢，不会又出去乱逛找不到回来的路吧？”
“那倒没有。”剧情正到高潮，王婶眼睛移不开电视屏幕，眼也不眨地说：“是老李开车送他出去的，好像是去找同学玩。”
孟栖在果盘里拿着一个苹果啃，闻言嗤笑一声道：“还玩，没几天就要开学了，作业做不完等着哭鼻子吧！”
“你啊，明明就很喜欢小鱼，总逗哭他，难怪他不跟你玩。”王婶伸手推了推靠在沙发扶手上的孟栖，“苹果填不饱肚子的，厨房还有早餐热着，你自己去拿哦，我现在走不开。”
电视上的大肚女人被婆婆赶出门，凄苦地倒在地上，暴雨打在她的身上，她对天哭诉不公。王婶又抹起了眼泪。
孟栖不适地打了个哆嗦。
小声道：“谁喜欢他？”
他拿着苹果上楼去找孟芳平。他记得孟芳平今天下午有一节钢琴课，每到下午有课，他上午就不会出去了。
他敲门，等里面说进，他才打开门。
孟芳平在给他阳台上的植物剪去多余的枝叶，顺便浇水捉虫。
孟栖蹲在他旁边大口大口啃着苹果，咔嚓咔嚓响，还蛮有规律的。
孟芳平说：“闲得无聊就跟朋友出去打球。”
孟栖继续咔嚓咔嚓：“今天太阳好大，不想打。”
孟芳平便不再出声，小心翼翼呵护着他的盆栽。孟栖忍了忍，终究没有孟芳平的好耐心，好奇地询问姜小鱼的去向。
孟芳平拿剪刀的手一顿，停留一息，再利落地剪去蛀了虫洞的叶子。
“他去五黄道那里见同学。”
“五黄道？嘶——”
孟芳平偏头看他，“怎么了？”
孟栖霍然起立，“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先走了！”
他想起来五黄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上星期他在游戏城见到班花被几个外校男生围堵，想也不想，一脚踹向那个想牵班花手的黄毛男生。然后趁他们愣神之际，抓住班花的辫子逃之夭夭。
班花歪着辫子道谢，然后告诉他，那几个外校男生都是住在五黄道的，平时学也不怎么上，喜欢到处乱晃，经常向低年级学生收保护费。
先入为主，他对五黄道那个地方没什么好感。
孟栖脑海中浮现出姜小鱼清亮的眼睛，一委屈，水光就蒙了上来。泪眼朦胧的样子不仅能惹人怜惜，也能让心中的恶魔释放出来。
孟芳平修剪着枝叶，忽然听到了摩托车启动的轰鸣声。
他站起来走到阳台，只看到摩托留下的尾烟。他凝眉思考片刻，回首见到地板上孟栖丢弃的吃剩一半的苹果。
“冒冒失失的。”他走过去捡起苹果扔进垃圾桶。
……
“欢迎下次光临！”
一位客人打包奶茶离去，奶茶店门口的小音箱又叫了起来。
姜小鱼对着桌上堆满的食物发愁。他吃完两块披萨后肚子就饱了，就算剩一点余地，也只能喝喝奶茶。
就那么浪费，就好像辜负了一位美女，负罪感太深。
如果这时能有解决它们的人就好了。
他首先想到了同桌，同桌胃口很大，他吃不完的零食都是分给她的。不过不知道她家在哪里，离这里近不近。
接着他想到孟栖。
昨天孟栖打完篮球后，精力散去太多，需要更多的食物补充能量。豪不夸张地说，昨晚孟栖的饭量是一家人的总和。
如果孟栖不介意，姜小鱼真想让他做自己的英雄，一天就好。
他拿出手机，打开联系人页面，拇指一滑就找到位于最底下的孟栖的电话。他存的电话号码还是太少了，在孟芳平没有给他输入孟家各人的号码前，联系人里只有妈妈姜女士和同桌宋小小。
拇指犹疑了许久，还是没有按下去。
姜小鱼正在讨厌孟栖，如非必要，不肯向他示弱。更何况，他才刚刚向孟芳平宣告，自己一定要从孟栖手里抢走他，要做他最宠爱的弟弟。怎么可以轻易向敌人投降？
窗外走过去一条流浪狗，瘦得肋骨隔着薄薄的皮肉暴露出来。
姜小鱼贴着玻璃窗看。
大狗后面还跟着一条巴掌大的小狗，歪歪扭扭，走得一跛一跛。
姜小鱼“呀”了一声，立刻手忙脚乱地打包起食物。
虽然动物吃重油重盐的食物对身体不好，可是都要饿死了，还哪管吃的东西有没有营养呢？
为防止大小狗走得看不见了，他还轻轻敲玻璃，吸引狗的注意力。
大狗残缺的耳朵颤了颤，偏过头看姜小鱼。姜小鱼隔着玻璃窗对着它摇了摇炸鸡腿。它立即蹲在那里，对着鸡腿流口水，顺便前脚一伸，将小狗拢在胸前。
“等等我呀！我还有好多！”姜小鱼隔着玻璃窗对它们说。
姜小鱼运了两趟，才把全部的食物运出去，他蹲在路边的树下，戴上塑料手套，先撕下炸鸡表层的面衣，再握住那只鸡腿，嘴里发出嘬嘬嘬的声音引诱两只狗。
在狗试探地走过来时，姜小鱼就把鸡腿的肉撕下来，用另一只塑料手套作餐盘，放在地上。
两只狗围上来吃得津津有味。
姜小鱼就蹲在它们对面，捧着脸蛋看它们。
头顶出现几个人的阴影，他还恍然未觉。
“慢点慢点，吃完鸡，我这里还有鱼哦，用它的汤汁拌上米饭，很好吃的！”
“有多好吃？”
姜小鱼吓了一跳，身体一歪，就倒在地上。视线朝上时，正好看见四个男生的脸，他们嘴角斜斜地笑着，显得不怀好意。
大狗警惕地低矮身体，龇牙咧嘴。
黄毛男生捡起一块石头，朝它砸去，准头偏了，它却应激地哀叫着逃窜了。瘸腿小狗也好像见过太多恶意，单单一块石头，就将它吓得瑟瑟发抖，拱在地上尿了起来。
“你看，这狗是喂不熟的。”他笑：“不如发发善心，填饱一下我们兄弟几个人的肚子。”
姜小鱼仰着脸呆呆地看他。
后知后觉，他发现自己遇上抢劫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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