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又只剩下了一个人,靳殇冗转了转手里的细长烟杆,他用的东西,大多都是耗费大量物力人力制成的,设计精巧,图文繁杂,手里的烟杆却只是简单的黑色,少有几根金丝缠绕,里面的烟丝是被人装好了的。

  借着烛火燃了烟,靳殇冗立在门前推开了窗,朦胧月色落在窗前,给立在窗前的人都添上了些华光,窗的下沿和靳殇冗的腰差不多高,原本依在窗边的人抽了口烟后看了看天上的月,懒洋洋的眯了眯眼,月光似是偏爱极了这副如凝脂般滑嫩,美若惊鸿的面容,红唇轻启,吐出的白烟遮了眼前的景色片刻后又烟消云散。

  他虽是倚着窗,身形却立的直,未束起的墨发顺从的垂在他的身后,却没将雪颈遮全,得了上天的恩赐,染了皎白的光,因着背薄腰窄的缘故,添了几分如玉的清冷矜贵。

  月光跃进窗内,歪歪斜斜的在地上扯出一层光幕,连带着窗边的树影和绝色的人一起,成了一副世间难得的画。

  轻啧了声,靳殇冗眯了眯眼睛,他虽管不住人心,却能辨的出人心差异,世上找不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扮旁人的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曾算过墨岑的天命,那是上界转世下来的人,本就是为了杀自己存在的,他一直清楚,只是不曾想,这人的记忆恢复的这么早。

  烟还没燃尽,抽烟的人就已经倦了,烟杆在装着茶的玉杯中涮了涮,将烟熄了个彻底。

  靳殇冗在床上躺下,不过片刻的时间就睡着了。

  暗悄无声息的出现,将桌子收拾好,把窗关上以后才离开。

  第二日一早,暗和影找醉辞忧找了半天,才发现这小人儿不知何时已经跑到靳殇冗怀里了。

  察觉到有人来了,靳殇冗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看清来人是谁后又收回了目光。

  醉辞忧从靳殇冗怀里晃悠悠的站起来,一手抱住了靳殇冗的脖子,一手冲暗和影招了招手,“暗哥哥暗哥哥,影叔叔。”

  靳殇冗伸手将人扶稳,没有去管来的两个人,都是些熟人,也不用介绍些什么,只是暗好像比影要大一岁吧?

  醉辞忧挥完手后就又坐回了靳殇冗怀里,完全没有要起开的意思。

  影自行隐了身,暗还在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靳殇冗就向他招了招手,“你先过来看他一会儿。”

  醉辞忧还来不及反驳,就被人从靳殇冗怀里提了起来。

  明知道挣扎没用,醉辞忧还是决定挣扎一下,“乐乐不要和暗哥哥待在一起。”

  暗将人稳稳抱好,完全忽视某人泪汪汪的大眼睛,“由不得你。”

  醉辞忧:......

  父皇这边太危险了,他要回去找爹爹。

  靳殇冗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理了理被醉辞忧弄乱了的衣服。

  暗单手剥开了一个糖,塞进了醉辞忧口中,赌住了小家伙儿剩下的抱怨。

  “这里不是我常住的地方,跟着我也不会有蛇。”

  醉辞忧的眼里满是怀疑,小脑袋还是点了点。

  靳殇冗扫了暗一眼,没多说什么,招了招手让立在门口的人进来,“收拾一下,今天离开。”

  迟酒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靳殇冗眯了眯眼,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原本是该有个人在的,如今却空荡荡的看不着半点人影。

  倒是不曾想错。

  人走了,再见面应当得有段日子。

  也不知到再见面会是怎么样的光景,总归不会让人期待。

  出了门的人在走廊立了会儿,按在栏杆上的手稍稍用了力,指尖都泛了白。

  身后立住了一个人,靳殇冗没看便知道来的人是谁,“把枫彦叫回来。”

  影应了声是后便离开了。

  阎阙正在树上假寐,刚有些困意的时候就差觉到有了些熟悉的气息。

  他睁开眼看了看,恰好撞上靳殇冗的目光,稍稍眨了眨眼,便翻身从树上落到了地上。

  三两步便到了靳殇冗身旁,不自觉的偏了偏头,细细打量了眼前的人。

  靳殇冗稍稍松了手下的力气,凤眸弯出了笑的弧度,“你跑去树上做什么?”

  阎阙从袖子里掏了掏,然后将手伸到了靳殇冗面前,白净的手上躺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叶子。

  靳殇冗扬了扬眉,“这是什么?”

  阎阙略有些疑惑的看他,他和眼前的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只是这人身上有他习惯的血气和戾气,也能大概看出这个人的运筹帷幄,他不认识的东西,也确实少见。

  不过问他,是不是问错人了?

  “不认识。”

  “最近识得字了?”

  靳殇冗捻了一个果子,拿到眼前看了看,又瞥了眼不远处的泉水,稍稍用力便将果子撇了进去。

  阎阙看了泉水一眼后才将目光落到了靳殇冗身上,稍稍思索了片刻才给了他回答,“不多。”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看了一眼被自己扔了出去的果子,觉得涮干净了的时候才勾了勾指尖,等东西到了手上的时候又用帕子将水擦干以后才将果子塞到了口中,齿下用力,将果子咬成了两半,汁水溅到舌尖,甜腻腻的在口中蔓延开来。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沉默了片刻还是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去。

  阎阙眨了眨眼,又瞥了一眼自己还伸着的手,忙收到身前将果子收了起来,又将剩下的叶子递到了靳殇冗面前。

  靳殇冗见状笑出了声,“又不扔你的,怕什么?”

  他伸出了个手指,在人的手上将叶子拨开,挑挑拣拣拿了一片,叶子是被人弄成奇形怪状的,阎阙手里的大多都是些什么动物,他拿到手里的这个,形状倒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叶子成了一片透明的薄膜。

  阎阙收手将剩下的收了起来,抬眼看了看靳殇冗,“你不喜欢。”

  靳殇冗扬了扬唇,没多说什么,垂眸打量了几眼自己手里的叶子,指尖捻了捻,将手里的叶子翻了个面,最后才递到了阎阙面前,“还你。”

  阎阙接了过来,将叶子收好,他能感觉到,面前的人的心情比他刚刚过来的时候稍稍好了一些,却也只是稍好一些而已。

  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不远处的房间里就传来了哭声。

  靳殇冗抬眼看过去,就见暗抱着醉辞忧从房价里出来了,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多了些无措。

  伸手将醉辞忧接到了怀里,靳殇冗轻拍了拍怀里小人儿的背,“怎么了?”

  暗伸出了手,一条翠绿色的蛇从他袖子里慢慢的钻了出来,看了看周围又钻了回去。

  “这是院子里的,不是我养的。”

  靳殇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挥挥手就让他下去了。

  暗向来喜欢养些带着毒的东西,蛇是其中最多的,也是醉辞忧最怕的。

  有时候也分不清他是有意还是无心的,醉辞忧每次和他在一起一会儿后就得哭一次,每次都能看出来暗的歉意,就是让人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人了,会哄不好孩子。

  醉辞忧拿着暗给他的手帕,胡乱的把脸擦了擦,把眼睛周围都擦红了。

  靳殇冗握住了醉辞忧的手,将人手里的帕子拿到了自己手里,一手给他折好,然后让醉辞忧自己装了起来。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也散的快,醉辞忧已经忘了刚才哭天喊地的是为了什么了,眨了眨眼睛,看着一旁的阎阙。

  阎阙眨了眨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是红色的头发,也是头一次看到有人的眼睛是和靳殇冗一样的深不见底的黑眸。

  靳殇冗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阎阙,薄唇轻扬出愉悦的弧度,“你喜欢他?”

  醉辞忧看了看靳殇冗,又看了看阎阙,点了点头,“嗯。”

  靳殇冗轻挑了挑眉,“那就下次再让你跟他玩吧,你爹一会儿会派人来接你。”

  醉辞忧咦了声,“爹爹刚刚才跟乐乐说他最近有事要忙,等爹爹的生辰日到了的时候才让乐乐回去。”

  醉离泽的生辰?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他隐约记得,那应当在一个月前才过去吧?

  唇角的笑意却还没有散去,半阖的眼睛总是多些慵懒温柔,醉辞忧没等到靳殇冗说些什么,环住了靳殇冗的脖颈向上攀了攀,探了个身看了看靳殇冗背后,原本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景如今遍地狼藉。

  看了遍后,醉辞忧又自己往下缩了缩,在靳殇冗的怀里待稳了。

  阎阙侧目看了看,回过头来的时候就见靳殇冗怀里的小家伙一根手指竖在嘴边,他眨了眨眼,没看明白什么意思。

  醉辞忧小声嘘了半天,见阎阙没有出声说话的意思才安下心来,收回了手指。

  他父皇的心思不好猜,所以他断定他父皇生气没有向来是靠直觉,今天这次,纯属经验,和他爹爹有关的事情里,十次中有九次半他父皇都要生气。

  虽然他父皇没有把脾气发在身边人身上的习惯,但是万一一个误伤,也是有可能会丢命的。

  靳殇冗看了看两人,“怎么了?”

  “父皇答应过要带乐乐出去玩的。”

  “嗯,记得。”

  醉辞忧等了半天,也没见抱着他的人有什么要换个地方的意思,小脸气囔囔的,鼓的像个小包子。

  从他认识他父皇这个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经验来看,完全能看懂他父皇现在是在理什么计划,撒泼打滚也不会让他有改变心意的想法,还不如早点歇着。

  安慰好自己了的醉辞忧又把目光放到了一旁的阎阙身上,等靳殇冗回过来神的时候,两个人还在互相看着,也没有要交流的打算。

  靳殇冗眯了眯眼,将醉辞忧放到了地上,抬眼看向了阎阙,“你先看他一会儿。”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等了半天,也没见到靳殇冗回来。

  醉辞忧伸手拽了拽阎阙的衣服,眨了眨大眼睛,“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醉辞忧,是爹爹给我起的名字,不过爹爹一直叫我乐乐。”

  靳殇冗回来的很快,他手下的人向来不会反驳他做的事,也就省了许多时间。

  “醉辞忧,你该回去了。”

  “嗯?”

  “醉离泽等一下会过来接你。”

  “你们遛孩子呢?”

  靳殇冗弯眼看向了他的眼睛,凤眸弯出愉悦的弧度,“你觉得呢?”

  醉辞忧忙躲到阎阙后面。

  靳殇冗起身看了阎阙一眼,“他跟你一起过去,醉离泽应当认识他,等着醉离泽给你介绍吧。”

  阎阙眨了眨眼,靳殇冗能决定他的去留,本不该值得意外的,又好像有哪里不对,他连敷衍都不愿意问一下吗?

  还有醉离泽,那是谁啊?

  靳殇冗弯了弯眼,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他如今没有心情做多余的事情,也不怎么想说些什么。

  果然还是不适合身边有太多的人跟着。

  阎阙和醉辞忧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起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现在的靳殇冗,好像有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