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很不讲道理, 也不讲基本法。

  因为通常情况下的接吻,最起码不能是此生只接这一次吻,一次把人吻到窒息身亡。但路槐可能有点疯,他全然不在乎殷弦月当下的呼吸是否顺畅, 他就掐着他的下巴吻他。

  用舌头去纠.缠、翻.搅, 嘴唇在磨碾, 手在他后腰死命地箍,猛兽的本性暴露无遗。

  狼和鹰,都是对伴侣绝对忠诚的动物。

  殷弦月能清晰地听见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吮.吸声充斥在耳边,也能感受到路槐在勾引自己的舌头过去他的嘴巴里,因为自己真的被勾过去了。

  他没接吻过,而他对于路槐的了解是,路槐也没有过。

  那他为什么这么熟练?这是什么雄性野兽的本能吗?

  殷弦月已经有些轻微的缺氧, 他胡乱地呼吸,想别过头去,胸膛只见起伏却进不去空气。他想说点什么,小说家的话术就在嘴边, 但嘴被狠狠地堵着。

  手在路槐胸前像推墙一样根本推不动, 甚至很微妙地像是在欲拒还迎,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种姿态更容易激起雄性生物的某种兴奋点。

  他真的不太行了,他努力不让自己唾液淌下来,拼命地吞咽。结果舌.头会跟着吞.咽的动作翻动,似是在配合路槐,让路槐吻地更狠。

  殷弦月被吻的喉咙深处挤出本能的哼声。事实上他发出的声音会让人觉得很享受,很舒服, 但其实殷弦月并不明白接吻这件事的真正含义。

  就像他不懂路槐所说的爱。

  怜爱、宠爱、溺爱,那不是爱吗?殷弦月能非常肯定地说他是爱路槐的, 他毋庸置疑地爱路槐,有谁会不爱自己的主角吗?

  但他在接吻的时候没有余力去思考路槐的话,而且路槐吻到情动时候,胸肌会紧绷,殷弦月原本按在他胸口推搡他的那只手……

  摸了两下。

  就,其实从人类本能来讲,是可以被理解的。

  殷弦月很久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世界上真的有人不爱钱,但没有人不爱美。

  毫无疑问路槐绝对是美的,而且路槐是暴虐的美,这种美世间少有,难得一见。上面在接吻,胸肌在紧绷。

  然后殷弦月又摸了一下。

  路槐放缓了动作,他慢慢地从殷弦月口中退出来,摩挲着贴在他嘴唇又吻了吻。接着他做了一个让殷弦月稍稍意外的事情。

  虽说这个吻足够凶残,但其实并没让他多意外,甚至自从路槐被夜影花影响骤然发.情之后,就算真的和路槐在一张床上滚了,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但此时路槐的这个动作,真的让他意外了。

  路槐弯腰、俯身,舔了舔殷弦月的下巴。

  “你……”殷弦月被吻得舌根发麻,喉咙沙哑,说话声音轻微的发飘。

  这个“你”字之后,他没再接上任何话。

  在高原狼群之中,狼通过舔狼王的下巴来讨好狼王,路槐这么做,是在视他为头狼。

  路槐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他被自己书里的男主亲了又亲,这会儿呼吸喘气的样子活像跑了五公里。

  路槐:“就因为我是你写的角色吗?”

  殷弦月原本不见血色的皮肤,像被扫了胭脂,接吻的时候光瞪着眼睛,也不眨眼,这会儿水淋淋,眨巴一下,挂一滴泪在下睫。

  路槐靠过去吻掉它,问:“如果我不是你的角色呢,如果我只是一个男人,你会喜欢吗?”

  其实会心动,是那种对于美好事物的心动,就像在博物馆里看见一樽极美的瓶子,想要站在这里看着它看到闭馆。

  “你是不是看见了。”殷弦月问,“另一个路槐,平行世界里的,那个路警官……”

  路槐点头:“不是看见的,是……我也解释不了,你和娜迦离开洛尔大陆之后,那些画面就直接闯进我的意识。”

  “我懂了。”殷弦月抿唇点头,这小白狼多半是醋了。

  他是完全能够理解的,家里明明就有一只大白狗,结果主人在外面公园去揉另一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大白狗,甚至那只狗一点儿都不如自己能打!

  太可以理解了。

  殷弦月呼了口气,调整一下状态,伸手在路槐耳朵上方的头发摸摸:“放心,《洛尔之枫》永远只有你是男主。”

  “殷弦月。”他音色发凉,不甘中掺了些恐惧,“你永远不会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对吗?你愿意接吻,是因为对你而言,接吻就像和恋爱游戏里的NPC互动,即便我们真的做.爱了,你也只会当做这是成人游戏。”

  说完,他后退两步,拉开一截安全距离。

  说真的,殷弦月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这个时候作为小说家胡编乱造的能力荡然无存,他感觉自己被直击灵魂。

  ——因为他被路槐说中了,事实就是如此。

  他的确从未将路槐看做一个活生生的、独立的人。所以纵容他发.情的时候在自己身上狂蹭,纵容他的吻,和那些完全越线了的眼神。

  因为路槐对他来说,就是这盛大的、真实的全息游戏里的NPC。

  殷弦月退出游戏之后,不会再有任何关联或是眷恋,一切都将定格消失在书本完结的那天。

  “我……”殷弦月张了张嘴,“我……”

  他甚至无法违心地说一句“我没有”。

  路槐很明显的喉结有吞咽动作,接着一双红瞳黯淡了些,没有方才那般凶煞:“没关系,事实如此。”

  坦白讲,这个吻之后过了很久,他们走到孟菲斯最大的荷鲁斯神像下。

  这一路走过来尴尬得要命,殷弦月这个曾经能半个月不吐一个字出来的社恐宅男拼了命的想找点话聊。但只要一偏头,看见路槐那张冷峻凉薄的脸,又咽回去了。

  一头白毛的红瞳青年走在古代埃及的城市中相当惹眼,但大约今天法老的辞世让卫兵们无暇顾及他,两个外乡人在神像的阴影里傻站着,等山羊。

  就很尴尬,但又不得不在一起。而且心虚,人家躺在那里动弹不得,在无尽的时间里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人,不对,应该这么说,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自己爱的人。

  殷弦月是有点负罪感的,所以他挪了一步,挪到路槐旁边,肩膀挨着他手臂,说:“其实……其实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残忍。”

  “嗯。”路槐点头。

  殷弦月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凝视他侧脸,挺帅,凝视了一会儿,说:“干嘛,跟我用‘嗯’冷暴力?我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

  路槐无奈:“不是冷暴力,只是……”

  “只是,对我而言,这就是最残忍的。”

  殷弦月低头捻了下手指:“但其实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次元的人,原本我们并不会见面,更不会……那个。”

  接吻。

  事实上殷弦月到这个时候还是不太能反应过来,他和书里的男主、纸片人接吻了。

  两次。

  如果说上一次是诀别的吻,路槐一心赴死,了却心愿的吻,那么刚刚的吻就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了。

  他当然爱路槐,所有作者都爱自己的主角。诚然,殷弦月知道,也有人会“梦”自己的主角,但他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样。

  路槐始终都是他想要成为的样子,就像

  孩子小时候渴望长大了成为奥特曼、蜘蛛侠,他把自己所有的渴望都放在路槐身上。

  “你甚至不敢说那两个字。”路槐也偏头看过来。

  “啊?”殷弦月问。

  “我们并不会见面,更不会,”路槐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亲吻。”

  殷弦月别开头不再看他,心道什么小学生:“我没有不敢说,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这本书写完完结之后,我们……呜!?”

  又吻上去了,路槐此人,身手迅捷,力量可观。

  “呜!”殷弦月被他捞着腰,又掐住下巴。

  或许是审犯人灌什么药液的手法,路槐扼他下巴的手法让他无法闭上嘴,牙齿不能咬合,相当完整地迎接这个吻。

  不得不说,接吻这种事,吻到第三次的时候,殷弦月竟然微妙的觉得有点舒服。

  可能是路槐此人的外貌条件实在过于优秀,俊美、高挑、性感,眉弓恰到好处,建模似的鼻梁,凉薄的唇。喉结外突的弧度在脖颈上形成完美的线条,由内而外的猛兽气息……

  怪不得书底下的评论都高呼其大猛A,曾经殷弦月还很苦恼,他明明塑造的是一个少年白手起家的成长流励志男主。

  现在倒是有所感悟,旁观者清。

  的确猛A。

  “……”殷弦月喘着气,“不是,你这样一言不合亲上来,很崩人设的。”

  路槐抬手抹了下嘴:“书完结之后,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各奔东西,劳燕分飞?”

  “最后那个是形容夫妻的。”严谨的小说家出言提醒,“但确实是这样,这是你我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要把意外当做主线,我放纵你亲我,是因为我的确爱你,我可以包容你,但我们也要遵循自然规律,自然规律就是我们必定会分开。”

  “那是爱吗?”路槐问。

  “那不是爱吗?”殷弦月跟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