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卡、沃斯手杖、亚麻短裙, 以及王冠。

  ——鹰神荷鲁斯的形象往往与这四件东西同时出现。

  “你们要走了吗?”龙池问。

  事实上原本殷弦月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他甚至也不属于白狼所在的那个洛尔大陆,他终究是要走的。

  所以他点了点头,又看向路槐。

  冬夜的山林野风四起, 已经熄火的保时捷引擎盖上还有发动机的余温, 人类是具有趋光性的动物, 殷弦月和龙池都在不自觉地靠近温暖的发动机。

  殷弦月又说:“总要走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这句话不仅回答龙池,也是在告知路槐,虽然他没什么必要和这里的路槐有任何羁绊。这里只是一个树杈的分枝,一个因为意外而衍生出的平行世界。

  譬如,赶上了公交车,是一个世界。

  如果没能赶上, 那么就分出去一个平行的世界。

  人们做出的选择,事实上选择的,是通过这个选项而进发的世界。

  选择某人作为爱人,走向有这个爱人的世界;选择独身至死亡, 走向没有爱人的世界。

  龙池点头:“当时, 旧首领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龙池又问:“那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殷弦月点头,接着,他眼底闪过一些念头,那些念头之后,他认真地看着龙池,说, “你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回事吗?”

  龙池嗯嗯着点头,他好奇死了, 他有很多次都想问殷弦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殷弦月究竟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

  殷弦月略作沉吟,他靠坐在车头,撑着的手抠了两下引擎盖和车架的缝隙,先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说:“这一切,都要从一本书开始说起,你就当听个故事吧,这本书叫……《洛尔之枫》。”

  其实临到这个时候,在这寒冷寂静的冬夜之中,殷弦月忽然发现,他已经得到了他曾经渴望的一切。

  健康、力量、朋友,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有着什么东西保护着自己。随着发动机慢慢冷却下来,殷弦月和龙池越凑越近,路槐在他们对面平静地听着,看着白雾随着殷弦月说话时从他嘴巴里飘出来。

  山羊亦安静地等在一旁,听着他自己目睹过的故事。

  殷弦月事无巨细地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给龙池,他如何成为巫师团的首领,他直面过异种神,他在巫师学院认识了豺狼群,在戈谛安山为了保护巫师龙池而被异种咬伤,狂暴的白狼,培育蛋,兽人,洛尔……

  这些魔幻的故事慢慢说出来,殷弦月竟发现自己经历了这么多。这么多神奇的的事情,他从一个缠绵病榻的殷弦月,变成了拯救世界的殷弦月。

  龙池眼里似乎有泪水闪过,他看着殷弦月:“那,你和那个世界的龙池,也是好朋友吗?”

  殷弦月坚定地告诉他:“对,和你一样,不然我为什么给你雷,给你枪,这么信任你。”

  “呜!”龙池抿着嘴巴。

  殷弦月看向他,伸出胳膊:“过来。”

  他轻轻抱了抱龙池。

  旧首领预见了这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死亡。那位伟大的巫师团首领,临到生命的终点,都在保护洛尔大陆,他和巫师们、人类们、超自然生物们的家园。

  “你呢?”殷弦月微笑着,向路槐扬了扬下巴。

  路槐稍稍别开头,舔了舔嘴唇,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殷弦月笑了下,靠在车身,也伸出胳膊:“过来吧。”

  路槐抬脚走过来,也和他很轻地抱了一下。殷弦月说:“你在这里好好生活。”

  “嗯。”路槐点头。

  “我该走了。”殷弦月说,“再见了。”

  山羊上前来,伸出手。

  殷弦月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山羊和殷弦月的身体仿佛水中倒影被人用树枝拨弄了一下,他们如水波涟漪,轻微地扭曲,随着水波愈烈,他们最终与深夜山林融为一体,直到消失。

  他像是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一样,什么都没有留下地离开了。

  好吧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后排还有一把冲.锋.枪。

  路槐沉默地站在那里良久。

  良久之后,龙池拍拍他肩膀:“他要践行自己的道路。”

  路槐难得地笑了笑:“好。”

  这长夜终会结束,所有梦境和童话,永远留在了月光之下。

  -

  “所有金字塔都在尼罗河的西侧,因为古埃及人认为,太阳从西边落下,代表生命的终结,从此生者进入彼岸的世界。”

  殷弦月睁开眼,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色,倏然被一只白色的手挡住了视线。

  “干什么?”感受出这是白手套,那么大约是山羊在捂他眼睛。

  山羊说:“不可视神颜。”

  “神颜?”殷弦月不解,“我的脸就不是神

  颜了吗?”

  考虑到神颜目前在互联网还有绝色美人的意思,所以殷弦月说完这句话后感觉不太好意思,又补充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也是神。”

  山羊无奈地笑笑:“我的建议是,身在别人的地盘,就遵守别人的规矩。”

  “我接受你的建议。”

  片刻后,山羊的手放了下来,殷弦月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黄沙、狂风、风中飞舞的鸵鸟毛、狮身羊面像、高耸入云的方尖碑……

  人们因充沛的日晒而棕黄的皮肤,无论男女,都带着浓墨重彩的妆容。他们所在的位置,能看见遥远的金字塔,此时太阳将将要西沉,铺洒下的光,俨然让尼罗河成了一条黄金河流。

  而古埃及人认为,神明的血是金色。

  殷弦月看得恍神了片刻:“古埃及。”

  “欢迎来到第十九世王朝。”山羊掌心向上,宛如介绍博物馆里的艺术品,“古埃及最繁盛、最强大的年代。”

  第十九世王朝……殷弦月思索良久,才在大脑里翻出它代表着什么。

  图坦卡蒙?拉美西斯?

  这里是尼罗河东岸一个很矮的小山丘,偶尔有穿着长裙的女人,或仅在腰间围一条短裙的男人路过此地。

  有些会向他们投来怪异的目光,殷弦月起先觉得是自己的人种和肤色让他们奇怪,毕竟埃及没有经历过民族清洗,古代埃及人的血统,延续到了现代埃及人身上。

  不过很快,殷弦月就明白了原因……

  “好热。”殷弦月身上还穿着龙池的防风大衣。

  毕竟两分钟前他还处在十二月末的冬季,眼下毒辣的太阳悬在天边,而另一边不远处的庙宇前,有人在向炉子里撒灰。

  古埃及人认为,祈祷时向火炉中撒灰,使其冒烟,能够距离神明更加的近。

  殷弦月脱下防风大衣,手在脸旁扇了扇,回头看山羊:“你不热吗?”

  山羊笑笑:“我感知不到自然。”

  “挺好的。”殷弦月评价道,“太热了,先走吧,这里是底比斯吗?一会儿卫兵过来再把我逮捕了,那我真是二连穿越双份入狱。”

  山羊:“是的,底比斯卫城,从这里渡河后,持续西行,就能抵达帝王谷。”

  “等等。”殷弦月说,“刚刚你不让我看的是什么?”

  他回过头,问山羊,这里八面来风,把他本就狗啃一样的头发吹得更乱。山羊微笑着考虑要不要替他捋一下,已经伸出一半的手又停下了,因为殷弦月自己胡乱拨弄开刘海,眨着眼等他回答。

  山羊说:“你知道出埃及记吗?”

  “草。”殷弦月骂了声,“是先知摩西?”

  山羊对此没有回应,不反驳也不认同:“走吧,快要没有时间了。”

  其实这里没有那么热,刚刚是因为殷弦月身上的衣服太厚。风很大,空气中能闻见方才火炉的味道。

  公元前14世纪的埃及,风声像沙哑的吟游诗人,两个突兀打扮的人行走在这里,不断有人窃窃私语,有手持长枪的巡逻卫兵朝这里走来,殷弦月没在怕的,甚至非常嚣张地打量对方。

  “别看了。”山羊说,“我在古埃及没有能力。”

  “啊?”殷弦月震惊,立刻收回视线,“不是,那我俩在这怎么办?纯手动寻找荷鲁斯的王冠?”

  山羊轻笑了笑,他永远绅士且礼貌,像是中世纪欧洲的执事:“没关系,我知道方法,也知道路径,我们只需要一些小小的外援。”

  “外援?”殷弦月加快脚步跟上他,“你在古埃及还有熟人呢?”

  山羊略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无声叹气:“走快一点。”

  “我尽力了。”殷弦月小跑起来。不禁觉得这人真是看上去和蔼可亲,实际上冷冷冰冰,和路槐完全不一样。

  路槐是看上去凶,表现得也凶,但他会毫不吝啬地抱着或背着自己走。

  想到这里殷弦月又心里泛酸。

  然而没时间给他伤春悲秋,卫兵们加速朝他们跑过来,殷弦月“嗳嗳”了两声,猛拍山羊的胳膊:“追、追过来了。”

  “必然会追,我们朝着帝王谷的方向,无论他们认为我们要盗墓过来追捕,还是为了让我们不要在日暮渡河,那样不安全,都是合理的。”山羊说,“所以,跑快一点。”

  “啊?”殷弦月再扭头的时候,“靠!你不是说你在古埃及没有能力吗!?”

  山羊赫然幻化出了红狐的外形,殷弦月气得差点开骂,原本黑燕尾服的一米九成年男性,在黄沙黄土的地方甚为惹眼,这下好了,这下只有自己是外来者了,人家瞬间化身大自然的一员。

  “好小子,你个好小子。”殷弦月边骂边奋力奔跑。

  心里想的是——

  老子下章让洛尔带你去绝育。

  这里距离尼罗河畔并不远,且河边也有巡逻护卫。当即,追兵们向巡逻护卫大喊了一句什么,护卫们便立刻看向殷弦月。

  一瞬间殷弦月大脑里闪过了弹幕:妈妈我能听懂古埃及语了。

  个屁。这明显是在告诉他们自己是可疑人员。

  山羊变成的狐狸身长大约殷弦月的整条手臂那么长,他跑起来简直和运动型紧凑轿跑一样。他看过路槐白狼形态的奔跑姿态,像银漆法拉利,山羊看起来则更……

  虽然有点奇怪,但殷弦月的大脑里蹦出“居家旅行必备”几个字。

  卫兵们很明显地加速追过来,松软的河边土地真的不太适合奔跑,几番险些摔了。同时他也在疯狂思考,一旦被捕,要怎么和语言不通的卫兵沟通。

  等等。

  殷弦月停了下来。

  狐狸扭头,棕黄色的瞳仁中满是惊诧。

  殷弦月“呼”了一声,他的防风大衣在狂奔的时候早不知道飞哪去了,眼下就一件纯白色的长袖T恤。

  他拽着T恤下摆把它脱下,袖子系在腰间。

  接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安卡和沃斯手杖——

  持于身体两侧,定了定神。

  卫兵们距离30米、25米、15米……然后所有人,仿佛看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画面,统一停下、面面相觑。

  那是神的东西,是神持有的东西……

  殷弦月奔跑时流的汗还挂在下巴,他背对尼罗河岸,赤.裸的上半身皮肤雪白,宛若冰川之上的云朵调和的白色。

  西沉的太阳在他背后,那巨大的,橙黄橙黄的太阳,折射他下颚的汗珠,令人感到灼眼。

  卫兵们全部都是光头,古埃及人不留体毛,只有法老可以留有胡子。

  他们叽里呱啦地、蹙着眉头,对殷弦月一通盘问。然而殷弦月什么都听不懂,不过这个时候,大致可以猜到,卫兵们无非就是问他,你是谁,从哪儿来,有什么目的。

  殷弦月决定,给古代埃及卫兵一些小小的震撼。

  这是个信奉神明的国度,他们信奉非常多的神。

  太阳神拉、死神阿努比斯、伊西丝、公羊神……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殷弦月做了一件事,他当着众多卫兵的面,代表生命的安卡置于红狐的脑袋上方,接下来,山羊大概懂得他的意思了。

  众目睽睽下,西沉的太阳是他们的背景,殷弦月的安卡在山羊头顶悬了片刻后,那红毛狐狸——

  俨然成了人!

  西装革履、黑发黑瞳、高挑的活人!

  卫兵们高呼了一串话后,慢慢地退后,他们面容惊恐又充满希冀,毕竟这样活生生的神迹,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看到。

  山羊无奈地小声说:“还是你有办法啊。”

  “一些小说家的发散思维而已。”殷弦月将腰间T恤解下,重新穿上。

  “很机智,很有用。”山羊评价。

  殷弦月:“我以此谋生。”

  山羊身上有一些黄金碎粒,他拿出两颗递给船夫,指了指河对岸,船夫摆手摇头,大约是日暮之后去到对岸,会惊扰亡者。

  殷弦月直接把山羊兜里一把子金碎粒全都掏给船夫,尔后拿出安卡和手杖,船夫带着莫名其妙的惊恐和如遭雷殛的表情,开始

  撑船。

  横渡尼罗河时,殷弦月想的并不是多么新奇,而是想起在现代,从尼罗河的东岸到西安,码头买船票,单程也才5埃镑……1块钱。

  有点后悔了。

  那太阳终于没入撒哈拉沙漠,如黄金曈落入金沙海。

  抵达对岸后,船夫又叽里呱啦一堆话,手里疯狂地比划,双眼瞪得老大,语速堪比加特林,殷弦月眨巴着眼睛一直等他说完。

  接着殷弦月字正腔圆地对船夫说:“阿弥陀佛。”

  山羊噗嗤一声笑出来。

  殷弦月斜乜他一眼:“笑屁呢。”

  西岸再向西行就是撒哈拉沙漠,在沙漠边缘并不是黄沙或沙丘,而是石块路,大块大块的石头,像礁石海岸,没有一条绝对的路线。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说家在夜晚总是更兴奋些。第十九世王朝,又恰逢摩西带着60万王奴出走埃及,那么现在的法老应该是拉美西斯一世。不过拉美西斯在位时间相当短。

  于是他问山羊:“现在的法老是拉美西斯吗?”

  “是的。”山羊说,“拉美西斯一世,在位不到两年便离世,也就是……下一个日落。”

  “明天?”殷弦月讶然,“那我们西岸是干嘛呢,等着送葬吗?”

  山羊摇头:“明天拉美西斯死后,会有人过来打开帝王谷的石门,我们要趁那个时候进入帝王谷。”

  “然后呢?”殷弦月踩在一块大石头上,背着风看着山羊,“咱俩盗墓去?这不合适吧,这段会变成我写的剧情的,会被网站红锁的!主角违法啊!”

  山羊叹气:“是借,我会带你去找到图坦卡蒙的墓室,他尸体的胸口处有一陨铁匕首,我们借用那把匕首。”

  殷弦月凝视他:“阁下此话,想必要杀掉什么东西吧。”

  “并不。”山羊说,“那把匕首的材质不属于地球,是落在这里的陨石,我需要你用那把匕首刺入你自己的心脏。由于某些因素,我在古代埃及没有任何能力,所以我必须要召唤一位我们的老朋友过来,帮我们的忙。”

  从西岸到帝王谷,近10公里,岩石路,走得殷弦月没了半条命。

  他不太好意思让山羊背他,大家还没熟到那个份上。加上天黑,看不清路,殷弦月不得不高度集中注意力。

  但过于认真的状况就会无比紧张,他就和山羊闲聊:“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操作,我要用图坦卡蒙的匕首,捅我自己的心窝子?”

  “对。”山羊又说,“啊,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会同时召唤伊莫顿,他是左赛尔最信任的祭司,古代埃及最伟大的医者。”

  “哦就是说我捅我自己刀子的时候,你再给我召唤一个医生。”

  山羊点头,又摇头:“是的,但并不是你自己捅,我来捅,你掌握不好深浅。”

  “……”殷弦月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我谢谢你,“那你说的老朋友又是谁?”

  其实殷弦月微妙的觉得,可能是旧首领,或者风酒笙。

  诚然,心底里的那个“老朋友”,必定永远是路槐。

  但现在路槐的状态……心口插一把雁翎刀,被黑龙撕咬,被业火灼烧,属实不能够再出来打工,想到这里殷弦月苦笑了一下。

  他的男主,乱世打仗,盛世打工。

  听见这心酸的一笑,山羊偏头看了看他,没多说什么。

  继续前行,艰难地前行。沙子的比热容很低,夜幕降临后,温度也骤降,殷弦月冷得一哆嗦,接着山羊说:“到了。”

  帝王谷在一片枯黄色的岩石山脉下,直到古代埃及所有王朝覆灭,这里一共有六十多个法老陵墓。

  山羊抬头观测了一下星星,殷弦月跟着抬起头。

  沙漠的高空是绝对澄净的,因为沙漠高空持续不断的大风,会让空气始终流动,不断流动的空气会带走空中的尘埃,所以沙漠的高空,非常干净。

  抬头能看见清晰地、漫天的繁星,这星空清澈到什么地步……殷弦月甚至觉得,如果他能认出哪个是土星,那么他甚至能看见土星环。

  殷弦月喃喃开口:“2017年9月15日,土星探测器卡西尼号按照命令,坠入了土星大气层。”

  山羊:“嗯?”

  殷弦月:“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这件事,卡西尼号曾被誉为‘人类最伟大的机器’,这个在人类社会保有如此高阶赞誉的机器,最后和旅行者号一样,一个落入土星永远停下,另一个则飘荡在宇宙没有终点。”

  “人类在宇宙中到底算什么?”殷弦月看着天空,歪了一下头,“我说过,神是宇宙的尘埃,那人类呢?”

  “是星星。”山羊说,“是组成宇宙的,一颗星星。”

  殷弦月笑了笑:“好吧。”

  山羊挑了一块避风的石头,让殷弦月靠在那里先睡一觉,他自己则守一整夜,以防有野兽靠近。

  次日,拉美西斯一世终结了他法老的一生。

  帝王谷附近的卫兵提前过来检查石门,山羊击其后颈全部打昏后,拿到石门的钥匙。

  封存数年的石门被打开,内里的灰尘在阳光下翻腾旋转,殷弦月跟在他后面。山羊在前,相当娴熟,仿佛走过无数次这条路。

  在地宫内辗转约莫十多分钟后,停在存放图坦卡蒙尸身的墓室前。

  事实上图坦卡蒙的墓室非常小,小到不似法老而更像是贵族或大臣。殷弦月眼睁睁地看着山羊打开墓室的门,想起真实历史上,图坦卡蒙的墓室门口有多处的两组封印,那种封印是墓室建成之后,将法老放置于此之后,守墓人再走出来,封印门。

  真是历史上,图坦卡蒙多出了两组封印,并且门口有一些杂乱的脚印,可三千年来没有被盗走任何陪葬品……

  他略微诧异地看向山羊,张了张嘴,又没说什么。

  会是你小子吗……殷弦月想,难不成这后来加上的封印,是他们进入了墓室又离开?

  “进来。”山羊说。

  “哦……”

  图坦卡蒙的棺椁有三层,第一层是普通的木头镀金,而第三层,是一个两百来斤的,黄金的棺椁。

  殷弦月觉得诡异,因为山羊必定来过很多次,同样的事情,他也绝对做了很多次。到这里,殷弦月隐隐地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但他临到这个时候,又无路可走,退无可退。

  他舔了舔嘴唇,吞咽了一下:“山羊,我觉得……”

  “呃!”话未说完,山羊一刀已经刺了进来。

  刀尖不偏不倚刺入心脏,殷弦月看见山羊如释重负的表情。山羊微笑:“别怕,马上就好了。”

  殷弦月感受过一次心脏破裂的痛感,毋庸置疑这一刀和异种神少女的触手比起来,承受着要轻松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反应,是握住裤子口袋里的安卡。

  山羊说:“神之血。”

  “要畏惧神之血。”殷弦月喑哑着对他说道。

  窄小的墓室里,在陨铁刀尖触碰到神明心脏的下一秒,一个呼吸的时候骤然亮起震.爆.弹一般的光亮。

  图坦卡蒙身边陪葬的稀世珍宝、从山羊手腕手套出露出的狐狸毛、殷弦月绝对坚毅的视线,皆无所遁形。

  山羊没有拔出匕首,他微笑着,眼瞳迅速变化着诡异的颜色,接着那对瞳孔不再聚焦,瞳仁与眼白融为一体,好似一个纯色的玻璃球——

  山羊高呼出洛尔大陆的童谣:“鸟兽占据天堂时,神明去流浪——”

  那震.爆.弹一样的光亮来源于地面,接着,山羊拔.出匕首,神之血溅射出来,殷弦月顺着力道迎面跌下去。

  山羊:“亲爱的牧羊人,亲爱的……牧羊人。”

  殷弦月没有感受到地面,而是跌在了一层兽毛上。

  他视线里,出现了一柄长刀。

  这柄刀,映入他眼瞳,似乎,是砍在他眼球。

  一把雁翎刀,漂亮的雁翎刀,最终没入一只白狼的心脏。

  殷弦月胸口的血汩汩地向外流,心脏

  被刺破时泵血功能受到影响,血会疯狂地向外喷涌,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个呲水枪,在白狼雪白的皮上狂呲。

  这么想的时候,他居然笑了一下。

  接着山羊矮身蹲下来,他抓起殷弦月的手,帮助他握住雁翎刀的刀身,他攥着殷弦月的手,在刀上握紧。

  削铁如泥的刀立刻割破他掌心,血顺着刀身,淌进白狼的心脏。

  殷弦月眨了眨眼,他感到手里的安卡微微发烫。他唤了一声:“路槐?”

  嘭!

  肉身撞上石墙的声音。

  垫在殷弦月身下的野兽消失了,但这声音不是自己发出的。

  军装的路槐一手兜着殷弦月,另一只手持雁翎刀,用刀柄撞向山羊,恐怖的力量直接把他甩上墙。

  山羊笑着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下磕破的下颚,对路槐说:“你要是把我弄伤了,谁召唤伊莫顿来救他?”

  山羊眸子一沉:“洛尔竟会喜欢你这么粗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