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让阿清得偿所愿。”』

  付清缓缓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是禁地内光秃秃枯败的枝干,他终于从梦境中脱离了,那裴明衍呢?

  付清连忙起身, 环视一圈终于看见了躺在一边的裴明衍, 只是双眸紧闭似乎还深陷梦境之中, 他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梦境不是崩塌了吗?裴明衍怎么还没有醒来。

  还未等付清反应过来,一人忽然扑到付清怀里,“仙尊,仙尊,你总算醒了,我真的怕您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好怕。”

  付清垂眸看着扑进自己怀里正垂泪的娄清欢微微一怔, 他不喜旁人近身, 正想要推开娄清欢, 下一秒娄清欢便被人提着后颈扔远远的。

  裴明衍看着娄清欢装出一副脆弱可怜的模样, 只觉得可笑,眼底沉着郁色, 指尖轻颤忽地出现一点白火焰又瞬间被掐灭, 他紧紧握住付清的手:“阿清,你刚才梦境出来, 刚才他抓疼你没有?”

  就凭娄清欢那弱鸡能抓疼他?付清摇了摇头, 觉得裴明衍的问题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在意, “你从梦境出来觉得怎么样?三次入梦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 等会儿我给你看看。”

  裴明衍见付清完全没有在意被他推向一旁的娄清欢, 而是将全部心神投诸于他的身上,只是听见阿清说梦境,让他不由自主想到梦境中的事情,眼睑微垂。

  现在付清是坐在地上,而以裴明衍的视角一眼便锁定在付清微微红润的薄唇,在付清看不见的地方慢慢窥视视线从唇瓣慢慢下移到白皙的脖颈,心有一丝急热的躁动,他......他吻了阿清。

  付清见裴明衍垂着眼,见他半晌没说话,有些疑惑忽地视线定在一处,有些哭笑不得,裴明衍的耳根红成了一片,那抹羞红已经染上了脖颈,想来明衍脸皮薄对梦境中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

  而付清内心没什么感受,毕竟那个吻和那句话也只是为了破除梦境而已,但看着裴明衍眼神躲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微红让付清想起梦境中裴明衍凤披霞冠穿着红色嫁衣的模样。

  明衍有句话说错了,他比自己更适合穿红色。

  付清站起身来,环视一圈没有看见符无忧的身影,疑惑问道:“符无忧去哪儿了?”他这个徒弟他性格别扭,他正想要解释一下他伪装付九九的事情,人呢?

  娄清欢看着裴明衍的身影完全挡住了付清,他想要侧头看去,谁知裴明衍像是背后长了双眼睛也往他的方向偏去,又挡住了。

  娄清欢气的咬牙,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看着他和清止仙尊的互动,想来这个雒阳皇城的国师应该就是清止仙尊小时候的玩伴那个声名赫赫废材灵根,修行全靠仙尊的裴明衍,内心嗤笑,这个人凭什么跟自己争,而且......他还有情虫。

  “无忧刚一醒来就御剑离开了,他将陆向文的尸体带走去无相宗复命了。”娄清欢完全不把裴明衍放在眼里,就算裴明衍是付清从小的玩伴又如何,而且在悬崖上付清可是选择了他,跳下悬崖救裴明衍也只是为了那份小时候的情谊。

  付清点了点头,语气淡淡:“小孩子闹脾气,不用管他。”符无忧这小孩就喜欢躲着生闷气,过几自己想通了就会好。

  “为了感谢清止仙尊救命之恩。”娄清欢走上前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仙尊,几日后便是雒阳皇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今日穿着一身桃红色衣衫,人面映桃花,合欢宗最擅长的就是利用美貌,又有子母蛊虫的牵制,他相信付清一定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付清觉得今日的娄清欢十分古怪,频繁地献殷勤接话,还邀请他一起去逛花灯,娄清欢在打什么主意?难道说就是因为他刚才选了他,主角受感天动地所以爱上他了?还是说他的身份掉马了,主角受想让自己也成为后宫中的一员。

  付清内心一阵恶寒,娄清欢的眼神令他厌恶又恶心,自以为含情脉脉实则利益充斥,娄清欢看他的眼神只觉得让他心中生出厌恶。

  付清瞥了娄清欢一眼,喉咙滚动一个滚字就要脱口而出,忽地他大脑犹如针扎一般,识海翻涌灵力躁动,他能感觉自己身体似乎有什么异样控制着他,他无法拒绝娄清欢甚至不能在对他生出杀意。

  妈的,这剧情限制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他迟早......一定要杀了娄清欢!

  付清心浮气躁却还是将“滚”压下,尽量换一个平和的口吻:“娄公子,本尊还一些私事要办,可能无法奉陪。”

  裴明衍回头看向娄清欢,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一些异想天开的事情,总以为自己能在阿清心中与众不同。

  “是啊,娄公子,我和阿清还有些私事要做。”裴明衍将“私事”二字咬的很重,他看着娄清欢有些错愕的神情,人很有生机表情也很丰富,裴明衍微微勾唇,只是可能这份鲜活维持不了多久了。

  娄清欢心高气傲不愿死皮赖脸地凑上去,而且两人都羞辱自己了,娄清欢哼了一声拂袖离开,只是有些疑惑,他刚刚已经驱动母蛊了,为何付清没受到一丝影响,还拒绝了自己的邀约,子蛊应该对母蛊绝对服从才对。

  娄清欢没想明白,此事重大应该要从长计议,于是便离开了。

  付清在娄清欢离开禁地后,忽地双腿一软幸好他召唤出无尘剑立在土中支撑着自己,不然差点就要在明衍面前丢脸跪在地上,识海被冲击地混乱,他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大片鲜血。

  裴明衍慌乱地看着付清,连忙从自己的介子空间中掏出一些瓶瓶罐罐的丹药,将所有放在付清面前,紧张的问:“阿清,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梦境......”

  裴明衍话没有说完,内心有些自责,若不是为了救他,付清也不用跳下悬崖,也不会被迫入梦,那个梦境看起来荒诞可笑,但裴明衍知道那是他内心执念的演化,他想要成为阿清的唯一,不想要任何人插足,他真的会像梦境中杀了裴欢一样,杀了娄清欢,只是时机未到。

  付清摇了摇头,将手搭在了裴明衍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无事。”转移了话题,“我们先破阵吧。”

  陆向文虽死献生阵失效,但禁地内的障眼法还没有解决,符无忧倒是将这些烂摊子扔给了他,自己一个人带着陆向文的尸体回了宗门。

  好样的,符无忧。付清在内心早已想好回宗门后对符无忧的惩罚了。

  裴明衍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指力轻柔、慢慢地将付清嘴角的鲜血擦拭干净,眼睑微垂,遮住眼底晦暗,看着那张薄唇,指腹隔着轻薄的手帕似乎还能感觉到唇的柔软和温度,在梦中他们唇齿相触......

  裴明衍遏制住自己快要脱缰的思绪,将付清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后,连连退后了几步,最后停在一个不远但保持着好友之间的距离。

  付清和裴明衍走到禁地中心,那棵庇佑福塔镇的神树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依旧叶密繁茂,长久的静静地看着福塔镇的兴衰迁徙,百姓的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百年乃至千年。

  付清将手搭在粗壮的树干,将树上的子蛊全部用火散尽,情虫是蜀国的产物,被人私自养殖在雒阳皇城,最重要的是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付清也是才知道情虫是献生阵的一环。

  付清左手执着无尘剑,曾经他与法道门宗主符昌也算是好友,也学到了不少法道门的术法,对法阵也略有小成,一眼便看见睁眼,无尘剑往前一挥,剑气犹如实质在禁地席卷而过,将阵眼摧毁。

  裴明衍静静看着神树,一片金黄色树叶挣脱了树枝慢慢掉落,他抬手接住,树叶一落在手上变成了暗沉的灰,裴明衍静静看了半晌,终于开口:“阿清,等等。”

  裴明衍拿出一个黑色的聚灵袋,这是刚才跳崖的时候陆向文交给我的,他说这里面装着的是他弟弟陆征的灵魂,叫我到时候就将这袋子打开,让他弟弟死后也能够仗剑天涯。

  付清看着聚灵袋,想起梦境中的事情,最后道:“想来陆向文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杀了你。”

  “可能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裴明衍笑,慢慢打开袋子,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光点像是繁星般慢慢环绕在裴明衍和付清身边,最后光点没有消散于天地间而是落在了土地上,随后献生阵上涌来大片大片的光圈,光圈互相交融,像是亲昵久违的触碰。

  最后,神树旁边忽然生长出一个巨大的树木,树木越长越高,奇异的是两棵树中间竟生出了连理枝,将两棵大树紧紧相连在一起。

  付清和裴明衍看着这一切,相视一笑。

  陆向文没有选择仗剑天涯而是自愿在这禁地中成为一棵树,陪伴着他的兄长,两棵大树紧紧相连。

  他们永远在一起。

  付清与裴明衍出了禁地,随后裴明衍带着官府的人将福塔镇的县官抓获,鬼婴的谣言破碎,神树的面貌又重新出现,福塔镇的百姓再也不用天一黑便睡觉,前来福塔镇的游客也络绎不绝。

  裴明衍将太子所做过的事情公布天下,并贴告示说行犯多年的凶手已经抓住,给百姓一个交代,还百姓一个安心。

  等到所有后事尘埃落定,围绕雒阳皇城多年的梦魇已经消散,来到了雒阳皇城一年一度花灯节。

  付清提着一个精致的灯笼走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相比于周围百姓脸上洋溢着兴高采烈的笑容,付清神色淡淡,兴致并不浓烈。

  他久居无相宗避世不出,无相宗私下也有些弟子悄悄庆祝节日,只是随着生命的线越拉越长,他对很多事情都很难提起来很高的兴致,要是少年时期的自己一定早早兴高采烈地融入其中,这看那逛不亦乐乎。

  裴明衍也提着一个与付清相同样式的灯笼,他今天没有带着面具,无人能知道他便是雒阳皇城的国师,今日他和阿清都只是一个游逛花灯节的普通百姓。

  两个相貌极其英俊的男人并肩走着,令不少人驻足。

  花灯节有河边放花灯共同祈福之意,也是不少适龄男女互相投花以示交好之意。

  市坊高楼窗边,街边不少怀春少女想要向付清和裴明衍两人投掷花朵,只是在看见两人的灯笼后发出了相同的叹息,在花灯节还有一个约定成俗的规矩,便是若是两人手提着相同样式的灯笼,便代表彼此相爱,已成秦晋之好。

  付清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觉得路边的百姓看着他和裴明衍的眼神有些奇怪。

  付清和裴明衍准备出门时,裴明衍便将手提灯笼递给他说:“夜晚河边昏暗,以防失足掉进水里。”付清也觉得裴明衍说的有道理,若是为了放一个花灯而掉进水里,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裴明衍听见付清说话,转头看向他,笑了笑:“估计是看阿清相貌英俊,心生爱慕吧。”裴明衍话打了个趣,但还是身形往付清身边凑近挡住所有人窥探的视线。

  付清脸上有些无奈,动了动嘴唇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催促道:“走吧,我们去放花灯。”

  放花灯的河离得不远,付清和裴明衍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花灯,徐徐放进了河面上。

  河面上漂浮着很多花灯,刻着专属付清和裴明衍印记的花灯也慢慢融入在其他花灯之中,再也看不清,就像付清和裴明衍二人也是这万千尘世中的一员,在这一刻在万千灯火之下,两人对视了同一个眼神汇聚了同一份心意。

  两人看着花灯慢慢飘远,裴明衍提醒道:“阿清,许个愿。”

  付清一向不信什么神明,但这也只是一种习俗,所以他还是闭上了眼,认真地许下自己的心愿。

  “希望明衍能够无忧无虑在凡间生活,他性子孤僻,要是能结交一两个知心好友便更好了,还有的话......希望我能脱离剧情的束缚,成功飞升仙界。”

  付清感觉自己一生其实没什么特别牵挂的人和物,但除了裴明衍尤其让他放心不下。

  付清许好愿,缓缓睁开眼,便对上裴明衍的黑眸,似乎裴明衍天地间只容入了他一个人。

  裴明衍问:“阿清,许了什么愿?”

  付清倒没觉得许了愿不能说出来了,而是如实将自己的心里话简洁地回答:“希望你过得好还有我能够突破情劫飞升仙界。”

  裴明衍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在付清的愿望里还能有他的一席之地,压抑、高兴之后便是无边的苦涩,他没有资格阻拦阿清飞升的步伐,毕竟在年少时付清便胸怀大志地说“终有一日我要飞升仙界,做修真万年飞升第一人。”

  裴明衍顿了顿,埋藏心里长久的疑惑,终究还是问了出来:“阿清,你告诉我娄清欢是你的情劫,为什么是他?情劫又如何破解?”

  付清偏了偏头,为什么是娄清欢?因为书中剧情便是娄清欢,但这肯定是不能对裴明衍说的,于是道:“很多事情是没有因果的,而无情道破解情劫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杀了情劫之人就行。”

  “若是情劫不可解,又如何?”

  “那便修为尽失,重塑道心。”

  付清语气很淡,说的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他并不怎么在意和纠结情劫之事,他因为剧情限制杀不了娄清欢,那边顺其自然,转头便看向另一处有两个小孩子在河边嬉戏。

  裴明衍听完后双拳紧握,黑沉的双眸里藏有太多情绪,灯火长河与身边之人皆倒映在他的黑眸之中。

  这人间灯火绚烂,裴明衍长久注视着付清的侧脸,声音很轻很低。

  “我会让阿清得偿所愿。”

  ——

  付清又在国师府上住了几天,无隅传信叫他不日赶回宗门,语气十分着急,但具体说为什么无隅也只是说到了宗门再做商议,付清只好带着泽雨一起启程。

  临别当天,裴明衍送付清到了雒阳皇城设立的修者驿站。

  付清看向裴明衍,有些迟疑:“明衍,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回无相宗?”

  裴明衍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等我做完,我便去无相宗找阿清相聚。”

  付清早已看透,裴明衍哪会有什么事情要做,不过是用来搪塞他的借口,距离上一次见面两人相隔了五百年,当时裴明衍也是对他说有一件事情要做。

  裴明衍不待在无相宗,付清保护不了他,不过在凡界以裴明衍的修为应该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他,而且无相宗的生活的确枯燥无趣,凡间还是热闹些。

  付清想开后也不纠结了,朝裴明衍点点头:“你开心就好。”

  “我走了。”

  付清捏决将泽雨带在剑上,泽雨幻想着未来美好的前景,开心地朝裴明衍挥手:“国师再见了。”少女忘性大,早早便忘记了一开始初见裴明衍的胆颤与害怕。

  裴明衍微微颔首,挥别后,他回到皇城来到了一个客栈,找到了正被几个人笑脸围着的娄清欢,他看着神色有些怔愣地娄清欢,缓缓勾唇。

  “我来要你的命。”

  作者有话说:

  我私心想给陆家两兄弟一个比较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