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叶蘅抱着一个袋子,有些尴尬地敲了敲门。
门没关上,他看到了时筝和叶津渡抱在一起的画面。
叶蘅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
时筝顿了下,从叶津渡的怀里出来,他脸上很快收起了那种缱绻的神情,恢复成了在外人面前的高冷安静。
但是因为气色差而稍显柔弱,少了许多距离感。
时筝并不认识叶蘅,只是依稀有点记忆,在他昏迷的时候,似乎就是叶蘅在身边。还有那急切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时筝哥哥,你好些了吗?”
叶蘅像是不敢打扰两个人,有些拘谨地站在墙边,看了眼时筝,目光又看向了叶津渡。
他看着叶津渡时,目光是依赖又有点委屈的。
“这是叶蘅,我弟弟。”
叶津渡对时筝语气平平地说道,又去搬了把椅子给站着的叶蘅。
“你怎么来了?”
叶蘅一听,眼眶有些红,抓紧了手里的袋子。才慢慢说道:“我给时筝哥哥送些药。”
时筝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给我?”
“我从实验室里拿来的,效果都很好,很适合做了腺体摘除手术的人。”
叶蘅看着时筝,很真诚地说道。
时筝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像是无意中踩了满脚的钉子。
腺体摘除……
原来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几个字,会这么刺耳啊……
他还以为,自己可以毫不在乎呢……
“这些事,你和我说就可以了。”
叶津渡沉声说道。
叶蘅手指蜷了蜷,又看向叶津渡,似乎有些受伤的样子。
“我,我知道了。那哥哥,这个给你,我就先走了……”
他把袋子要递给叶津渡,又发现对方站的有些远,于是走到了另一边,放在了柜子上。
“上面我写了服用的方法……”
他拽着衣服角,好像一个被大人快训哭了的小孩。
时筝察觉到叶津渡的冷淡,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对方来看他,总归是好意。
“谢谢你,叶蘅。”
时筝伸手,拉住了叶蘅捏衣服的手。
叶津渡视线骤然看了过来。
连叶蘅也愣住了。
“你哥哥他心情不太好,等下次我可以下床了,再好好谢你。”
时筝勾起一个温温柔柔的笑。
叶蘅只愣愣地看着他苍白又精致的眉眼,都快忽略叶津渡灼烧的目光。
“我知道的,你不用谢我。”
叶蘅抽出了被时筝拉住的手,放到了背后。
“哥哥肯定在怪我,把你变成这个样子。”
叶蘅睫毛颤抖,像是快要掉眼泪。
时筝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变成这个样子和叶蘅有什么关系。
他疑惑地看向叶津渡,却见叶津渡眉眼压得很低,正是一脸“生气”的表情。
“如果我有更好的办法,就不用取出你的腺体了。”
叶蘅带着哭腔说道。
时筝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站在平地一脚踩空的感觉。
原来,帮他做手术的,就是叶蘅。时筝再次看向叶蘅,对方看起来就年纪很小的模样,没想到已经是个可以上手术台主刀的医生了。
“那我还是要谢谢你了……”
时筝神色平和。一点都没有被摘掉腺体的愤怒,悲伤,抑郁。
这和叶蘅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见过摘掉腺体的病人,他们都会因为信息素的丧失而变得脆弱,敏感,易怒,术后通常都会由于生理激素的失衡而恍惚焦虑。
但是时筝的脸上,根本没有这些情绪。
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扁桃体手术那样轻易。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都没办法坐在这里了。”
时筝眼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叶蘅双眼含泪地看着他,又看看叶津渡。
“好了,时筝要休息了,我送你出去。”
叶津渡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叶蘅乖巧听话地跟着叶津渡高大的背影走出去。
两个人沿着空无一人的过道走,走到了楼道里。
“哥哥,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叶蘅忍不住说道。
“想什么办法?”
叶津渡脚步一停,像是饶有兴趣地转过身。
“就是……虽然时筝哥哥没有腺体了,但是我会努力让他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的……”
叶蘅眼神闪烁地说道。
“说起这个,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高郁森对时筝做了什么?”
叶津渡问过医院里的主治医生,但是对方说时筝送来的时候已经是术后的状态了,至于为什么要切除腺体,他也不清楚。
“既然你是主刀医生,那一定是有要这么做的理由,我现在想听听你的理由。”
叶蘅在他的逼视下,呼吸漏了一拍。
“我到的时候,他……就……”
“高郁森找你,一定是有非找你不可的理由,也就是说,他遇到了无比棘手的麻烦,这种麻烦不是一个普通医生能解决的,或者,他的顾虑只有你能理解。”
叶蘅低着头,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背在身后。
他在叶津渡的咄咄逼人前,像一只孤立无援的鹤。
叶津渡上前了一步,从远处看,两个人仿佛是姿态亲密地在交谈。
“小五,你的眼睛里写满了负罪感,就像小时候你把红豆糕偷偷倒掉一样。”
叶津渡伸出手,绕到了叶蘅的背后,把他的手抓到了身前。
“别捏拳头,或许我就相信你了。”
叶蘅的心都凉了。
他牙齿磨得仿佛是寒冬腊月里在打颤,浑身仿佛被冰水篼头浇下,而脸上又升起了火辣辣的耻辱感。
他骗不过叶津渡。
叶津渡那么聪明,又那么了解他,他怎么玩得过对方。
“哥哥。”
叶蘅摊开手,仰视着神情冷静的叶津渡。
“你现在看我的每一眼,是都在计算我的心理活动吗?”
叶津渡看着他含着泪水,又倔强的神情。
淡淡地说道:“对。”
叶蘅绝望的抿了抿嘴角。
“高郁森给时筝打了发i情剂,这种发i情剂给BEta打不会有什么过失,但是给Omega打,就会造成巨大的伤害。我到的时候,时筝已经进入了抽搐昏迷状态,七窍流血,皮下血管扩张破裂,唯一的办法就是取出腺体。”
叶津渡知道叶蘅没有在撒谎。
“至于高郁森为什么要给他用这种东西,我不知道,哥哥你或许直接去问当事人会更明白。”
他的眼神变得冷淡中带着一丝灰心。
“你的负罪感,是什么?”
叶津渡沉静地看着他。
“负罪感吗?大概是知道对方是哥哥心爱的人,却无法用最佳方案解决的挫败感吧。”
叶蘅勾起一丝自嘲的笑。眼眶里好似有泪,又有冰。
叶津渡并没有回避叶蘅的目光。他坦荡而凛然,眼里却没有一点触动的柔情。
叶蘅正是看得清楚,才感觉千里冰封的寒冷。仿佛身处鹅毛大雪里,衣衫褴褛。
“高郁森不是个好人,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叶津渡松开了叶蘅,淡淡地警告道。
叶蘅像是个突然失去了支撑的木偶人,似乎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下来,他摸着自己的手腕,低头微笑道:“我和他才没有关系。”
“那就好。”
叶津渡和他擦身而过。叶蘅站在原地,背对着叶津渡越来越远。
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苦笑着往前走。
他没有坐电梯,从楼道里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下去,脚步声回响,只有他一个人。
他想起小时候叶家的啊嚒做了红豆糕,他明明不喜欢吃红豆,却不敢对大人的好作出拒绝的反应,就全然接受,有一次他偷偷把红豆糕丢在后花园的树丛里,被叶津渡看到了。
叶津渡问他为什么要扔掉。
那时候小叶蘅害怕的要哭不哭,眼泪悬在眼眶里,撒谎说自己不小心掉的,不是故意丢的。
但叶津渡却拿了一根小树枝,在那个土堆里挖了几下,挖出了好几块红豆糕,蚂蚁源源不断的钻出来爬进去。
叶津渡像个小大人似地看着他,问他为什么。
叶蘅只好说实话,是因为他不喜欢吃红豆。
他哭的厉害,看不清叶津渡的表情,只记得他哭了好一会,叶津渡用树枝把地上的洞都埋好了,然后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手帕,擦掉了叶蘅脸上的鼻涕眼泪。
“下次不要这样了。”
后来,家里的啊嚒就没再做过红豆糕了,什么红豆汤之类的食物,也都是被叶津渡吃掉的。
叶家的人似乎都心照不宣的知道了他的食物喜好,叶蘅从来没说过,但是叶津渡却都知道。
不知不觉,叶蘅就变得十分依赖叶津渡,去哪里都要跟着,上小学,初中,高中,都要一起,就连大学,要他也一定会跟着去的。
叶蘅恍惚着回忆过去,一脚踩空在楼梯上,直接踏过了三个台阶。
好在走到了尽头,只是踉跄了一下。
但这一下,也让他所有美好的感受都烟消云散。
叶津渡让他不要和高郁森有什么关系,但是和高郁森关系最亲近暧昧的,是那个叫时筝的人啊。
叶蘅走出了医院,手机震动起来。
是一直没接电话的高郁森。
叶蘅按掉了。
又响。
来来回回三四遍,他才接起来。
“时筝怎么样?”
叶蘅心里冷笑一声。
“活着。”
高郁森似乎被他刻薄的话给噎了一下,继而又问道:“我暂时在国内,你替我照看时筝,我会给你酬劳的。”
“高先生,我不是保姆。”
“叶医生,时筝是我的养子,我不希望他出什么事,更重要的是,将来时筝嫁入了叶家,也是你的嫂嫂,你照拂一下自家人,总天经地义吧。”
高郁森说的理所当然,语气十分不要脸。
叶蘅不管他花里胡哨的话,只是冷冷地提醒道:“我爷爷不会让你这种肮脏的人,脏了我们叶家的名声。”
高郁森沉默不语了几秒,居然也没发怒。
“叶医生,话不要说太绝,将来我们可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
“哦呵呵。”
“叶津渡已经知道你对时筝做的事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叶蘅迫不及待的想挂电话,他一点也不想和这人多说一个字。
“他不放过我?如今叶家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叶津渡一个毛都没齐的小子,就算为爱热血又怎样?哦对了,你很喜欢他吧,看着喜欢的人眼里只有别人很痛苦吧,我很能理解你,毕竟我也不舍得亲手养大的小宠物跟着别人走了,你既然告诉了叶津渡,不如也顺便让叶无形知道,他那么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是绝对不会让他孙子去穿个被别人穿过的鞋子的……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叶蘅已经挂了电话。
高郁森幽幽一笑。看不起这些为了情情爱爱失去理智的年轻人。
爱情是什么狗屁东西?
表面上说着可以不介意你所有缺点,可以陪你过一生的人,最终还是会选择背叛。
他不会让别人有第二次机会背叛他,不,第一次也没有。
如果要离开,他就会亲手送对方上路。
高郁森坐在办公室里,秘书敲门进来说,检查组的人都已经走了。
高郁森也没白让他们回去,该送的一样没落下,还帮好几个卫生局的解决了子女上学问题,那帮腐朽的公职人员,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蝼蚁,腐蚀着眼前的利益。
“高总,我们新一批的产品已经都准备好了,后天凌晨在五号码头装货,内线都打点过了,不会有人来查。”
高郁森点点头,说:“你出去吧。”
秘书出去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针管和两瓶药剂,打碎混合,熟练地打进自己的身体里。
身体在药剂的作用下,血液流速加快,身体发热,下腹中升起一股力量。
高郁森紧张而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下i体。
大腿肌肉紧绷,但下i体却只是微微隆起。高郁森眼底疯狂,他解开拉链,
“为什么,为什么……”
他口里念念有词,眼底疯狂,像是一个陷入了循环的躁郁症患者。
“废物,伍尔德那个废物!”
他大喊着,把办公桌上的文件全部挥到了地上。
“阿秋。”
远在英国实验室准备新一轮实验的伍尔德揉了揉鼻子,大概是伦敦的阴雨天气害的他感冒了,他将针剂扎进了被麻醉的大猩猩的手臂里,等待着药物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