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馡简单解释了一遍她所知道事情,她一直在观察臧芷的表情,表面上风平浪静,甚至没有细微的波动,比之前听到她跟尤菱华的交易还要冷静,不禁又想起之前她的猜测,是不是臧芷也听到了什么风声?从浮岛回来之后就一直躲着她,找各种借口外出不在公司,难道是去跟她家里人重逢交好了吗?二十多年没见过,她不知道臧芷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按照她对臧芷的了解,应该不会有一家人抱头痛哭的场景。

  “父亲叫我们晚上回家吃饭。”

  臧芷问:“好的小姐,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澹台馡说了一大段话,口渴喝了口茶,看臧芷还毕恭毕敬站在旁边,开口道,“把托盘放下吧。”

  “……啊?哦,好。”臧芷似乎有些出神,回神之后微微往下蹲,托盘还没放到桌上,身体就往一侧倾倒。

  “芷儿!”澹台馡看她不对劲,眼疾手快上前把她拉住搂紧自己的怀里,只听哐当一声,托盘落在地上,圆圆的盘子在地上还转了好几圈才彻底平静下来,“没事吧?”

  臧芷抬头看着澹台馡的眼睛,泪光闪闪,盈盈的两行泪水顺流而下,这般怜怜的模样只让人陷入她悲伤的情绪之中,与先前的淡定大相径庭,颤抖着用手拉住她的手臂,“小姐,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澹台馡郑重地点了点头,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表安慰,“是,虽然还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按照现有的信息推断,你爸妈至少现在过得还不错,他们回来了,芷儿,你家人回来了。”

  臧芷回抱住澹台馡,趴在她的肩头大口呼吸着,眼前的东西都变得模糊。澹台馡安抚信息素包裹了她全身,小姐很少有这样轻柔的动作,这让她想到另一个人,澹台馡的父亲,澹台历。

  关于家人的记忆……太久了,久到别的记忆早已模糊,她那个时候才三岁,只记得当年被父亲开车送到澹台家的那天,自己被放到澹台家门口信箱上面乖巧地坐着,父亲骗她说跟她玩捉迷藏游戏,数一百下,就跳下来去找他,找到了有糖吃。

  那天,一百下到了,父亲的身影早就不再,她也不敢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她只能坐在信箱上面哭嚎,直到澹台历听到动静出来把她抱在怀里手足无措地轻轻拍她的后背哄着,“小芷儿,别哭啊……”

  澹台历,她父亲的好友啊。这个男人,给了她之后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家,她对于家的理解,都是这家人给予的。

  她也把澹台家当作自己的家,把澹台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当作自己的家人,澹台馡刚生下来的时候,澹台历跟她说,这是她的妹妹,是她的小姐。一转眼,妹妹长大成人,还分化成了很厉害的Alpha,她自己的家人也回来了,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那她和澹台馡……也算是她在澹台家的这么多年,坚守了自己的职责。

  这一切,都是命数吧。

  “别哭了,眼眶都红了,说不定回家之后你父亲也在家里呢,你想重逢就让她看到你这样憔悴失神的样子么,搞不好你父亲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澹台历派了司机直接接她们回家,一路上臧芷就坐在澹台馡的旁边,也没有放肆大哭,只是时不时微微抽抽几下,澹台馡实在看不过,移过去挨着她,抽了张餐巾纸胡乱在她脸上擦了几下,又觉得自己太过粗暴,换了湿纸巾重新擦了一遍,整个过程臧芷也不抽了,只是看澹台馡自己暴躁地找纸盒。

  她哭都碍着澹台馡了?眼泪又无声往下淌,澹台馡刚扔掉手里的纸巾偏头扫了眼臧芷。

  怎么又哭了!没法子,又拿了张餐巾纸,一边擦一边还嫌弃地说:“别哭了!吵死了!你要是再哭我就亲你了,看你还怎么哭!”

  臧芷带着沙哑的声音小声反驳道:“我又没哭出声!”

  澹台馡啧了一声,即刻反应过来接上话,“那也不行,共振不知道吗?脑袋给我吵得嗡嗡的,都打扰我想事情了。”

  “好的小姐,那我不吵你就行了。”澹台馡的理由太过牵强。共振?扯什么淡?完全说服不了臧芷,念及澹台馡既然开了这个口,臧芷也就不抽了,完全把身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空洞地望着窗外。

  澹台馡帮忙捋了下臧芷额间垂下的发丝,好好地把它们撇到耳后,“别胡思乱想了,待会儿到家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说完还俯身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乖。”

  臧芷总算是有了正常人的反应,不过是应激反应,在感受到澹台馡嘴唇之后立马瞪着眼睛把她推开了,别扭地说:“小姐,别这样。”开车的司机可是澹台历的人,这样的亲密的举动,要是传到澹台历的耳朵里,她的脸往哪里搁。

  霎时车厢内的氛围变得很紧张,两个人都靠在窗边,澹台馡摸着脖子上的项链,心里乱糟糟的,别说臧芷承受不了,她都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转变。以前引以为傲的资本,家里的牵绊和白纸黑字的婚约,都是她能说服自己慢慢来的理由,现在这些都已经成不了两人之间的约束,臧芷能走出澹台家之外的地方,那是她控制不了的地方。

  遇到的人和事,都是她无法控制的。她还没跟臧芷说她家情况之前臧芷已经用诊疗所来跟她抵抗,如果臧芷重新做回臧家小姐,S级Omega,有钱人家,皇室血统,恐怕想跟臧家攀亲的会踏破门槛。

  不断将手掌握紧松开,握紧松开。臧芷现在与她而言,就像是空气,无处不在,但却没法占有,看不见抓不住。

  车子顺利到达澹台家,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客厅里传来好几个人交谈的声音。

  澹台馡特地停下脚步等了等在门口磨蹭的臧芷,她知道这人没有勇气面对里面可能有的情况,而且看起来家里的氛围并不好。

  里面的人听到门口有动静,虽然没有停止讨论,但各自都有往那边观察。

  澹台夫人看了一圈几个男人的表情,欠身说:“我去看看这两个小丫头怎么回事。”

  “小馡,小芷,你们怎么到了门口也不吱个声,都等着你们呢。”澹台夫人故意放大音量,也让里面的男人们都能听见。

  澹台馡跟自家母亲点头打了个招呼,侧身伸出自己的手,“走吧。”

  回到澹台家,在澹台夫人的面前,臧芷不好驳了澹台馡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把手搭了上去,刚触碰到对方手里的点点温热,手掌就整个被澹台馡握地紧紧的,拉着她就往里面去,“别怕,我在呢,你要是应付不来,就少说话。”

  “父亲好,秦爷好,各位叔叔好。”澹台馡揽着臧芷的腰肢,让她跟着自己鞠躬打招呼。

  澹台历应了一声,让她们两个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一般来讲,澹台历会客谈公事的话会在专门的会客茶室,现在整栋房子里,没有一个佣人,只有客厅里的这几个,澹台馡本能觉得不一般。

  直到澹台馡领着臧芷坐下,她都把视线放在地上的瓷砖花纹上,注意到澹台馡的手从她腰间移开之后又把她握住,她想从里面逃出来,这个动作只是让澹台馡握得更紧。

  澹台夫人又倒了两杯热茶放在澹台馡她们面前。

  澹台历伸出手意思意思在空中指了指,“小馡,小芷,来,跟客人们打招呼。秦爷,前不久才见过吧!”

  “秦爷好。”

  “这是你黄叔。”

  “黄叔好。”

  “蔚叔,之前没见过,但你不是要跟港和签合同了么,这是蔚总的爸爸。”

  “蔚叔好。”

  依次介绍了一圈房间里的男人,澹台历拍了拍他旁边的男人宽厚的肩膀,笑说:“小馡,这就是臧元纬,臧叔叔,你未来的老丈人。小芷,你抬头好好看看,是谁回来了!”

  澹台馡没料到自家父亲会在这种场合开玩笑提起她跟臧芷的婚事,还说什么老丈人,一下自己的耳根子就泛红起来,用力捏了臧芷的手,逼着她抬头。

  在场的人都没说话,就等臧芷的反应。过了好一阵,臧芷还是维持着刚刚的角度,后背看起来都快弓下去了。

  臧元纬看到自己女儿僵持着,心里也不好受,起身走到臧芷面前,略带抱歉地说:“芷儿,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

  视线里的瓷砖上多了两只脚,皮鞋的牌子她认得,确实价值不菲,跑了二十多年,没有穷困潦倒苦不堪言,真好。

  低沉又温厚的嗓音,唤起了她潜意识藏起来的记忆,又忍不住抽泣起来,眼泪一颗颗落在澹台馡的手背上,滴下一瞬的温热到皮肤上有自然往下流淌的凉凉的痕迹。这些泪仿佛都滴在她的心上。

  “你看,爸爸带了好多你小时候爱吃的棒棒糖,哎,爸爸也不知道你现在长大了还爱不爱吃甜的。”臧元纬从昂贵的西装口袋里抓出来一把价值两块一支的棒棒糖。

  看到映入眼帘的彩色包装纸,臧芷终于忍不住把脑袋靠在澹台馡的肩上,把脑袋侧到没人的那一边,低低哭了出来。

  澹台馡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在臧芷的发间摩挲,打着圆场,“叔叔,芷儿看到您太激动了,让她哭一会儿吧。”

  给了臧元纬一个抱歉的眼神,就凑到臧芷的耳边轻声安抚说:“怎么见到自己爸爸变成小哭包了,早知道让你在车里哭个够,现在当着这么多人还哭呢,让叔叔们看笑话。”

  这个安抚实在无法让臧芷止住眼泪,反而让臧芷在她锁骨上用力锤了好几下。

  臧芷只是怯弱了,突然知道自己的家人回来,还立马就见了面,她还没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在这里她最熟悉的就是澹台馡了,只能依靠她。只可惜,在长辈们的眼里,尤其是在澹台夫人眼里,这是一对小情侣借着安慰的由头在打情骂俏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好呀~

  勤奋如我,嘻嘻~(自卖自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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