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畅的风伏行着，从伏尔塔瓦河面一跃而起，轻柔地将时光卷起又放下。
氤氲的水平线上挂着一轮橙黄的落日，趁着黑夜降临前挥洒她余下的最后一点温度。
人们聚集在桥边，伴着橙彻的晚霞拍照、欢笑，爱侣们双双相拥亲吻。
良辰美景，淹旬旷月。
而，高大的查理四世雕像下，季榆正不合时宜地啃着一颗红绿参半的苹果，虽然这个配色看起来不太甜，但这颗苹果迸发出来的汁水至少证明了它多汁。
季榆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翻阅着艺术展的时间信息，没注意到自己小小的身影已经跌进了另一个身影里。她稍稍抬眸，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单反镜头正对着自己。季榆秒懂，她头也没抬地说了句稍等，随后便朝着一旁的垃圾桶走去。
她在查理大桥上待了大概一个小时，来来回回找她帮忙拍照的旅人不下10个，大多数都是同胞，说着华文，让人倍感亲切。
季榆扔掉了苹果擦拭着手，抬头准备询问拍照的需求是什么。
可随后她便愣住了。
余非晚正定定地站在自己面前，她站得笔直，动作有些不自然，像一尊巴洛克雕塑。
她看着她，嘴里微微喘着气，心里一阵轻松。
太好了，她没走。
余非晚看到了她的朋友圈，下了飞机便火急火燎地直接打车过来了，像着了魔。
“嗨？这么……巧？”季榆露出惊喜又疑惑的微笑，毕竟，昨天才和余非晚说了她在布拉格。
而她隔天却精准地出现在了查理大桥？
“是啊，怎么这么巧。”余非晚轻轻扬着下巴，神情不太自然，交杂着假装的惊喜和一点“不愿意承认”以及高冷。
“你…不会是来给我送手帕的吧？”季榆打趣。
“哈！”被戳中心事的某人突然慌张了起来，抬头避开了季榆的目光看着天空回答：“怎么可能？而且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查理大桥？我是来拍照的，这里的落日一绝，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心虚的人，话都多。
余非晚清了清嗓子，径直来到桥边，对着落日余晖的她感觉双颊有些发烫，只能看看这不温不热的风能不能让她的红晕稍微缓和一些。
季榆抱着苹果的样子也太可爱了。
“唔～你好像对这里很了解嘛。”季榆跟着余非晚的脚步来到桥边，背对着落日靠在了石栏上。
余非晚无奈。
能不了解吗？
捷克，布拉格，查理大桥。
横跨在波光粼粼的伏尔塔瓦河之上，它分割了布拉格的新城区和老城区，被欧洲人称为“欧洲的露天巴洛克塑像美术馆”
……
余非晚从小就耳闻目染不说，更是常常被亲朋好友驾着来旅游，她甚至闭着眼睛就能知道这座桥上哪里放着什么雕像，哪里是女神，哪里是武士，哪里是人面兽，哪里是兽面人。
甚至哪里的小狗浮雕被游客摸得秃顶，捧着手风琴的苏格兰女孩每周演奏的曲目，以及蓬蓬车上售卖的明信片款式什么时候更新。
……
“小丫头，你朋友来啦？”
季榆正发着呆，余非晚正胡思乱想着，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原来是之前麻烦季榆帮忙拍照的一对老夫妻溜达完回来了，说话的是老爷爷，他的颧骨很高，两鬓斑白，他的老伴儿站在一旁，也正笑眯眯地盯着季榆和余非晚。
“呀，二位逛完啦？找到那个卖画的小店了吗？”季榆也笑眯眯回应着。
“找着咯。”老奶奶开心提起手里的战利品给季榆看：“我不知道为啥我闺女非得要他家的这本画册。”
“找到就好，他家可是网红店呢。”
“小丫头，既然你的朋友来了，我也给你们拍张照留作纪念吧？”
“不用不用，我们在这里上学的，想来随时能来……”
季榆这边儿正拒绝着，余非晚倒是上前把单反递给了老爷子。只见她双手对着远处一框，一脸严肃地和老爷爷说着什么，一旁的老爷爷连连点头。
……
照片里。
火烧云朝着天边缓慢翻涌，静谧的河流仿佛静止了。
鴷雀成群飞过，在橙色的天幕里变成了剪影，它们婉转低鸣，像是黄昏协奏曲。
余非晚紧靠着季榆，小姑娘的头顶刚好到她的鼻尖，她可以嗅到她洗发香波的味道，那是一种砂雪一般的柔和甜美。
最终，笔直的余非晚还是忍不住朝季榆的方向侧了头。
而这一幕，刚好也被相机拍了下来。
那时的余非晚蓦地想起了多年前的木樨中学，在那里她也遇到了一个让她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的女孩。
她把那时的悸动和冲动都归结于年少无知，可如今令她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在自己身侧的这个女孩竟然让那股被尘封已久的冲动再次冲破心牢。
她承认。
她沦陷了。
-
后来两人顺其自然地一起去了老城区，逛了各种装修精致的mini小店，品尝到了烟囱卷和肉桂味的可乐。
余非晚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请了季榆吃晚餐，季榆选择了一家在ins上很出名的餐厅。
虽然余非晚很少在这种又小又窄的小餐厅吃东西，但和季榆一起的时候，平时不吃甜的她甚至都爱上了甜的发齁的Ovocne。
在送季榆回酒店的路上，余非晚把“去我的酒店住吧？”这句话咽回肚子里好几次，眼看着导航上酒店的位置越来越近，再也找不到理由留住她。
她只能把步伐放慢放慢再放慢……
“你，明天去做什么？”
“看艺术展。”
“谁的？”
“Mucha。”
“阿尔冯斯·穆夏？”
“你认识他？”
“……那个，一起去。”
“什么？”
“……一、一起去！”
“你也喜欢他？”
我比较喜欢你，笨蛋。
……
爱情呢，一定是突然发生的，它不像习惯，比如从不习惯吃苦瓜变成爱吃苦瓜。
爱情不一样。
它不是一个渐变的过程。
它从来都是一种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