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言和光不认识路,绕了半天,才找到卫生间的位置。

  他不想回到那群人之中,所以慢吞吞地动作,磨了好久才终于出了卫生间。

  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言和光老远看见那个卡座,莺莺燕燕的,目光有些冷漠。

  忽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言和光一回头,就看到面前这人一身酒气,一身名牌做少爷打扮,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脸。

  “你好,我、我想请你喝一杯酒。”他醉醺醺地说,“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初恋。”

  言和光蹙眉:“这位先生,你喝醉了。”

  他用力想掰开这人的手,但是天底下的醉鬼显然都不是能讲道理的,他努力半晌,无用。

  这人还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是他,我知道的,但是相逢既是有缘,有缘,就喝一杯。”

  他端着酒杯,使劲往言和光面前凑,都快碰到他的嘴唇了。

  言和光最闻不得酒味,而比酒味更难闻的是醉鬼,他一闻到就想呕,忙往后躲避。

  “你喝醉了。”言和光再次挣扎着强调。

  那人却道:“怎么了?你嫌弃我?你知道我是谁么?你敢不给我面子是吗?今天,这杯酒,你一定得喝,不喝不行!”

  这少爷用敏锐的眼光看了言和光一眼,虽然半醉着,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判断——这小Omega穿着朴素,就像个大学生,出现在这种地方,最可能的就是自己跑来见世面的。

  这种人,通常不会太有钱。

  而且,他们还都期待着一场艳遇——这种Omega,不就是为了他来的吗?

  一闹,大厅里很多人的注意力都移过来了。

  言和光折腾半天,终于把自己从醉鬼的手中解救了,一刻都不想和这种人多呆。

  那少爷本来可能只是因为想搭个讪,但现在,就像是被众目睽睽之下打了脸,愈发人来疯,骑虎难下地抄起酒杯,直接往言和光身上一砸!

  一边砸了,还一边骂骂咧咧:“你是什么东西?你敢不给我脸?!”

  少爷们在这种场合勾搭人,往往都一搭一个准。

  因为在他们眼里,能来这里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也没有什么正经目的,愿意喝他一杯酒的,就是愿意和他上床的。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出师不利过。

  室内一片狼藉,所有人都在看热闹。

  郁安志正在跟兄弟们胡吹遛哨的时候,忽然一顿,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诶,裴总。你看那边……”他用下巴一指。

  他们这群人,平时称呼就没个正形的,一高兴了,什么都会喊,他忽然叫“裴总”,显然没憋好屁。

  裴景山一回头,就看见那边的热闹。

  居然正是言和光的热闹。

  那少爷喝多了蛮力大,见言和光推三阻四地下他面子,就像个遇见火的炮仗,炸得满堂彩。

  “你算什么玩意?!你就是个屁!都来这种地方了,你他妈装什么清高?!这杯酒,你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不然老子……就他妈让你走不出这个门!”

  言和光刚刚被推攘了一下,不知道撞在哪里,感觉五脏六腑翻腾,有些想吐。

  抬眼,便看见裴景山走了过来。

  裴景山虽然此时没穿西装,但手上的腕表彰显着他非富即贵的身份,脸色阴沉得可怕,众人都给他让了一条路。

  言和光都快被人按到地上了,裴景山靠近后一伸手,把他捞了起来,动作自然地揽进了自己怀里。

  那少爷醉眼迷蒙地一抬眼,就看见裴景山。

  三秒钟之后,忽然就清醒了。

  其实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几年不见一次面,但就是能互相认识。

  那少爷噎了一下,然后笑着打招呼,有点讪讪的:“裴少,您怎么在这儿?”

  裴景山根本不答话,直接抬手就是一拳!

  这一拳他一点力气都没留,平时里交给健身房的钱全都变成了现在打人的本钱,那孙少爷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就被打飞了出去!

  少爷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停下来之后,一口气喘了,就呕出一口带着血沫的水,还崩飞了一颗牙。

  周围被这一下惊得尖叫连连。

  裴景山皮笑肉不笑,活动着手腕,继续走过去,居高临下地说:“孙少爷,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周围的服务员们本来想劝——酒吧这种地方,少爷们脾气上来了,打架是经常的事情。

  服务员们早都对此烂熟于胸,一整套的“有话好好说”、“大家都冷静一点”、“和气生财,冷静冷静”全都卡在喉咙里了,半天说不出来。

  因为正常的打架流程,少爷们肯定先是因为一件小事起了争执,最不济也要吵嚷几句,看不惯了再动手。

  但是裴景山这逼,居然是先打人、再讲理的,直接打了服务员们一个始料未及。

  孙少爷像条死鱼一样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勉强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看裴景山的眼神,也没有刚刚那般好说话了。

  毕竟是个被人捧着长大的少爷,虽然知道裴景山不好惹,但也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孙少爷呸了口唾沫在地上,恶狠狠地说:“裴景山!叫你声裴少,是他妈的给你脸!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呵,要真是个人物,当年白柯也不至于跑了吧?”

  他这话一说,郁安志等人立刻变了脸色。

  郝飞尘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下一秒,裴景山的表情就更冷了。

  郁安志往前面一扑,想拉住裴景山,但没拉住。

  裴景山直接上前又是一脚补在孙少爷身上——他从小格斗打架技巧非常精通,这一脚,完全就是朝着要孙少爷的命去的!

  孙少爷再次被一脚踹飞,又滚了几圈,身残志坚地用恶毒的眼睛再盯着裴景山。

  郝飞尘也怕今天真闹出人命来,立刻上前护住孙少爷,郁安志也拉住了裴景山:“景山,景山,冷静冷静,不值当。”

  他稍稍压低了一点声音:“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是真搞出了人命,你怎么跟你家老爷子交代?老人家都八十多了,退了多少年了?难不成还要替你擦屁股?”

  裴景山面色森寒,但好歹是劝住了。

  郝飞尘眼看那孙少爷今天是真不怕死,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要继续出言挑衅,忙一只手捂住了他作贱的嘴,也压低声音:“孙少,你就少说两句吧。”

  郝飞尘知道,这种人刚被打的时候,肾上腺素飙升,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刚刚裴景山用了那么大的力气,说不定肋骨都给踹断好几根了,就这少爷自己不知道呢。

  “你要是还想活命,就赶紧闭眼装死吧。”郝飞尘自认为苦口婆心地劝,“都是一个圈子的,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裴家老爷子什么身份,要是真被他记恨上了,迟早弄死你。”

  那孙少爷现在才想起来疼,脸面丢得一地都是,也顾不得捡了,立刻听话地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熟料他这边已经决定好不再触裴景山的眉头了,跟他一起喝酒的小弟们却都不乐意了。

  其实孙少爷家里是个暴发户,就是家里买地皮的时候,正巧投标中了政府的项目,一跃就成富豪阶级了。

  这小子,平时就喜欢混着当大哥,出手也算爽快,出门玩总是人前人后地跟着一大群。

  今天这波,大概就有十七八个。

  他们乌泱泱地围过来,看起来像街头打群架的,手里拿着酒瓶,气势十足。

  “怎么着?怎么了?”

  “孙哥,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他妈的,都谁啊?!”

  孙少爷一听声音,就知道要完蛋。

  但他刚刚才“晕倒”,此时不敢贸然睁眼,只好在心里开始拜菩萨,希望佛祖睁眼,管一管他这群作死的小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郁安志一看,心道:“得,白劝了。”

  他自小和裴景山一起长大,知道这小子虽然平时看起来人五人六的,但其实就是个霸王脾气,从小在大院,见谁都敢抡板砖。

  还偏偏他老裴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老年得子,那可不就是当宝贝似的宠着?——主要是裴少爷本人也争气,商业头脑一流,平时也不太喜欢热麻烦。

  只有一点不好,脾气上来了,没人劝得住。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跟我说话了。”裴景山似乎不打算叫帮手,而是把衬衣松开,“那好,今晚上,一个都别活。”

  郁安志默默松了手,生怕这霸王发起火来六亲不认,连他一块儿给收拾了。

  但是又害怕裴景山这边真弄死几个人,到时候他也要被跟着禁足,影响他下个月跟郝飞尘去夏威夷玩。

  于是他四下一看,看见了言和光。

  这人长得跟白柯像,让他来劝,肯定有门。

  刚刚混乱的时候,言和光已经被挤出人群了,郁安志蹲过去,就看见他一脸血。

  从额头上,顺着皮肤往下流,脸颊上的蜿蜒血痕触目惊心,眼睛里似乎也有些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