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宁这话说得很暧昧。

  像是把主动权全交给了景弋,接下来怎样发展,他一句话就能决定。

  景弋也很纳罕。

  ……吃醋?

  这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放在几个月前的景弋身上,他是绝不可能认为自己会吃醋的。

  但是现在,他一想到周宋墨对随宁那暗流涌动,隐藏热恋的眼神,就觉得心脏像被一团线缠住了,冒出密密麻麻的酸水。

  景弋顿了顿,含糊地说了一句:“可能吧。”

  他下意识有点回避这种情感。

  随即,注意力放在了手下触碰的纤长小腿上。

  再往上,是柔软的大腿,和随宁身上其他部位一样没什么肉,只有根部略显丰盈,景弋收起狎昵心思,努力全神贯注放在按摩上。

  他否认了,那随宁也就没再说话,两人一时之间陷入静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过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景弋抬头,发现随宁已经睡着了。

  随宁睡着时候身上的攻击气质就会减弱很多,眼睫乌黑,肤白唇红,是很恬淡安静的睡颜。

  景弋握住他的脚。

  被养得白皙精贵的足底,因为方才来之不易的复行,竟然泛了点红,像点缀在雪上的玫瑰花瓣。

  景弋忍不住捏着揉了揉,沉默片刻,垂眸望着那嫩白的足底。

  ……竟然这么嫩,这么娇,如果放在另一个地方,会怎么样?

  随宁一定会是睥睨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清醒地看着他沉沦。

  *

  然而就是在这时刻。

  景弋轻轻按揉随宁足底的时刻。

  随宁突然睁开眼,好整以暇地观察了番景弋,慢条斯理道:“你在干嘛?”

  景弋动作一滞:……

  绝对没有比现在更尴尬的时刻了!

  景弋道:“已经按完了。”

  随宁像是累了,疲倦地闭上眼,嗯了声。

  他这些天都挺辛苦,康复训练对他而言算是高强度,然而每天都不能落下。

  所以刚刚醒来看到景弋在揉他的脚,也没能分出精力去想什么其他的。

  只是觉得奇怪,以及略微有些好奇。

  那边,景弋才松了一口气,随宁就又突然挨了过来,细细长长的手指捏上景弋骨骼突出的手腕,道:“麻烦了,能换个位置吗?腿有点疼。”

  他已然换上了冷淡的语气,但就在说完的时候,声音陡地刹停,瞧着什么地方,挑了挑眉。

  景弋突然觉得喉咙有些饥渴。

  随宁似笑非笑:“你这是……”

  景弋镇定:“嗯。”

  随宁:“……”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随宁寒颜望着景弋兴奋起来的那处,再盯了盯自己的腿。

  景弋敢猜测,如果随宁现在双腿完好,估计已经一脚踹上来了。

  景弋索性一狠心,捏着随宁足底的手用力更紧。

  他叹息一声,接着低声笑了笑,带着气音说:“它总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随宁嗤笑:“不如割了吧。”

  “……”

  景弋抬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他,似是伤心道:“宝贝,你好狠心。”

  随宁淡淡:“你最好收回那两个字。”

  景弋耍赖:“不要,就要喊。宝贝宝贝宝贝!”

  “宝贝?”

  “宝贝,你为什么扭头了?”

  磁性性感的男声喊这亲密的俩字,实在杀伤力很大。

  起初随宁还在无动于衷,但景弋越喊越过分,似乎吃准了随宁不会回答,什么称呼都喊出来了。

  随宁忍无可忍,憋闷:“安静吧你。”

  他要是双腿完好,绝对要一脚把景弋踢残。

  不知不觉中,两人气氛交融得越来越亲密,说是小情侣也没什么问题,景弋闷笑两声。

  他恢复了正经模样,肃色道:“嗯不闹了,还差最后一点了,我得给你继续按摩呢。”

  随宁:……

  耍他,好玩?

  随宁脸色阴沉得像能吞人,漂亮俊秀的脸庞扬起不耐烦神色。

  最终,他憋下了,转而去看手机消息。

  周宋墨电话没打成,就给他发来了一条微信,是约随宁明天出来见一面。

  随宁打字,口吻异常冷淡。

  -非见不可吗?

  周宋墨在看见这五个字的时候,心中苦涩闪过,指尖微颤着打字。

  -是的,非见不可。

  -……小宁,我知道你始终对我有误解,但是,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特别的存在。

  随宁看到这么用情至深的两行文字,一时间有些诧异。

  周宋墨不太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他回:嗯,那发地点。

  *

  第二天,随宁准时赴约。

  周宋墨见随宁来了,眼神一亮。

  他今日打扮得极其正肃,全套黑色西装,打了略带些亮片的领带,蓝宝石袖扣熠熠闪光,像是在赴一场精心准备的约会。

  而随宁就肆意多了,白上衣和简单的蓝色牛仔裤,说是个还没进入社会的大学生都有人相信。

  见随宁是坐着轮椅进来的,一路上不少人都流露出惋惜目光。

  随宁忽视那些视线,跟着周宋墨进了特级包间。

  这家餐厅的装潢很高雅国风,小桥流水,鸣声溅溅,屏风都做得竹子样式,服务员为两人各上了杯茶。

  周宋墨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做出了个谈判的自信姿态,然而细听声音就能发现,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随宁,”他微笑道,“我们认识多久了?”

  随宁默了下,说:“快二十年吧。”

  周宋墨要比他年长几岁,是周父以为生不出孩子后领养的“儿子”,自随宁出生的那天起,就喊他哥。

  小时候的随宁和周宋墨性子都很冷硬,一旦对上谁也不肯让谁,还时常打架,但感情也就是这么打出来的,有段时间,随宁是真心实意地将他当成兄长那样去孺慕。

  周宋墨学习好,体育好,管理公司也好,像是整个世界的主角,虽然是养子,但表露出万里挑一的天资,没人能挑出一句不是。

  ……但从周宋墨上了高中后,两人聚少离多,也就没什么交集了。

  直到随宁也上了大学,因为权力的争夺,他和周宋墨彻底分道扬镳。

  甚至可以说,他们再见面,只有针锋相对与争吵。而这几年难得的重聚机会,也是随宁被软禁,车祸残疾后才再次出现的。

  想到此,随宁垂眸,漂亮黑眸眼底闪过丝几不可见的讥讽。

  对面的周宋墨并没有看到,他只在后悔和反思,为什么会和随宁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他看着随宁不为所动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周宋墨平心静气几秒,道:“随宁,我之前说要订婚,不是假的。”

  随宁道:“嗯。”

  周宋墨直勾勾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忽而轻声说:“……可是,我喜欢你,也是真的。”

  随宁捏着茶杯的手一顿。

  他眯起眼,不善道:“你说什么?”

  “很荒谬吧?”在这种时刻,周宋墨反而出乎意料地镇定,他自若地笑了笑,对随宁揭开那段暗恋的痛苦往事,“我在高三那年……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

  随宁神色变了变。

  周宋墨高三。

  那年随宁高一,刚分了文理科,而周宋墨晚上了两年学,比他大四岁。

  昨天景弋说的话他不过当玩笑,在他心里,周宋墨从始至终都是个权力至上,任何事情都要为事业让位的冷酷统裁者。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周宋墨会喜欢人……更别说是喜欢自己。

  周宋墨看随宁这反应也知晓是从来没猜到了。

  他心脏旁仿佛放了把利刃,而他在亲手将那把利刃捅进自己的心脏,周宋墨维持着笑,镇定道:“你想不到吧?实际上,我也从来没想过。”

  可是随宁永远不知道他的存在对别人是个多么大的诱惑。

  从小一起打架的少年,忽然间就抽枝发条了,长成了谁都想来咬上一口的模样。

  那时候的周宋墨既暴躁又矛盾,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是喜欢女孩子的,一方面又实打实地为随宁的出现感到心动,每次放假到家里,于他而言,随宁的一举一动都实在是很有存在感。

  喝水时若隐若现的舌尖,打完篮球后湿透的球衣,能探寻到一点少年腹肌的痕迹。

  随宁喝了口茶,冷淡评价:“你可真变态。”

  周宋墨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迷茫而坚定,轻声说:“我原本以为,我能藏一辈子的,直到这种情感彻底消弭……但后来我发现,根本不可能。”

  周宋墨按上心脏的位置,微笑着轻声说:“……如果我再不坦诚,就没机会了。”

  就像今天才告白心意,换来的只有随宁的厌恶。

  随宁不发一言,暗中四下打量。

  今天可以说是场鸿门宴。

  周宋墨就是存心的,他带了很多保镖,此刻全部守在包厢门口,就连包厢内部也守了不少人,就是为了杜绝随宁跑出去的任何可能。

  随宁冷哧一声,下巴微微扬着,索性靠在轮椅椅背上,冷漠说:“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周宋墨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脸上挂着淡然的运筹帷幄的微笑,道:“我想要……你的同意。”

  “随宁,我已经拟好了文件,”周宋墨双手撑着下巴,冷静微笑,“只要你一同意和我在一起……我会立马划分一半财产到你的名下,而之前说的订婚宴,也可以一概取消。”

  随宁仰眸,靡丽黑眸含着赤.裸裸的讥讽嘲笑:“周宋墨,你就是这样欺骗你的未婚妻的?别让我看不起你。”

  周宋墨很镇定,并没有因为随宁的反讽自乱阵脚,相反,他笑得更温柔了些,轻声问:“随宁,我可以理解为……你多少还是对我有些在乎的吗?”

  “你不用担心,”周宋墨道,“她不会吃一点亏,我会安排好一切,只要你能同意。”

  他在步步紧逼。

  随宁冷着脸不发一语,暗中掐了下掌心。

  周宋墨已经疯了,竟然不惜一切地想得到他,罔顾伦理。

  就在这时,保镖们像是出了哄乱,喧噪声陡地传进来。

  “稍等……”

  “抱歉,不能进去!”

  “先生正在里面谈急事,您再等等。”

  对上保镖的人好像很有来头,尖声着说了什么,让保镖们噤若寒蝉。

  周宋墨声音陡地一冷,可怖道:“谁要闯进来?”

  一人探到他身边,低声说:“先生,有两人来了,一男一女,其中一个……”

  还没说完,周宋墨眼皮一跳,压着冲天怒意打开包厢门。

  果然,看到了一张灿烂的,皎若明月的俊脸,而景弋懒懒地倚在走道上,还有时间对周宋墨闲散地笑了一下。

  周宋墨不悦命令:“把他给我拉出去。”

  “哎?先别急啊。”景弋笑眯眯说,“我出去没问题,但是……你视若珍珠,正儿八经追求到的未婚妻小姐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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