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临东省附近耕地的征收计划已经进行到后半，亿文投资账上的钱几乎花光了。三年前国民议会通过议案，让资源部、农业农村委员会、国家土地属出资组建了天兴农业开发公司，再由开发公司控股，和各地方本土国企投建土地管理公司，准备将土地再从陈宪这样的“外国人”手里买回来，搞规模化生产。
只要临东省的样本打好，后面就算陈宪本人不参与，监察组已经差不多将各环节理清楚，监管难度就没那么大，也就不需要非得身份信任才能、才敢搞下去了。
与此同时，陈相集团也在对亿文投资逐步挂牌收购。收购完成之后，亿文投资将不复存在，后续将全部由陈相集团负责。
陈宪回国前，已经将陈相集团的控制权交给了陈家那个Beta堂姐米爱丽。陈若旭当时的要求是事后让米爱丽还给陈宪，但陈宪知道米爱丽是个什么性格，拿到手的东西绝对不可能再吐出来，到时候他就真的从这整件事中解套了。
他买了童梦公司的私人飞机。这家公司在全球四十几个国家都有免验通行权，不需要查验Alpha性别，到时候只要查好当地政策，他可以和曾经出省都很麻烦的于显文环游世界，当然……如果能去赫柏岛就更好了。
总的来说，这个冬天，陈宪相当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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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份还有一波寒潮，天气很冷，花园里的紫藤只剩光秃秃的枝条保存生机，就连恒温造景泉的水声都比往常凛冽许多。
于显文在楼下做饭，陈宪刚在书房开完会，忽然接到一个很久没联系过的电话。
“陈老板，新年好。”
上次去那个夜店之后，陈宪就没再找过杨心润。杨心润自己也很识趣，他们干这行的做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事就不会在雇主面前瞎晃。他能打电话来，说明至少不算什么小事。
“你们过年还开工？”
“有事肯定要做啊，陈老板。”
寒暄的过程中，陈宪到楼道看了眼楼下，回到书房阳台。
“说吧，什么事。”
“陈老板，前几年你给了我那么多钱，这次我就不跟你要钱了。”
“有什么快说。”
“是这样的，我前段时间接了个夫妻关系的活儿。省里有个生意人，他老婆想查一下他有几个情人，所以我就跟了他一段时间。然后我发现，他是那家店的常客。”
“嗯，你继续。”就陈宪的观察，于显文24小时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算跟那边没完全断联，至少也干系不大了。
“其实吧，这都是小事。我当时不是在他那里装了其他设备嘛……就听到一些别的东西。”他言语间有点踟蹰，好像在斟酌陈宪的接受程度。
“你直接说。”
“那桌上有人说到废铁厂，我听那个意思，那废铁厂可能不是回收废铁的。那附近噪声很大，又有水泥窑、炼铁厂，要处理什么很方便……我听他们说话的感觉，那可能是个猎场。”
“猎场？”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下来，陈宪心跳骤快。
铁锈的味道确实可以一定程度掩盖血的味道，加上附近的工厂……不管是水泥窑还是炼铁厂，尸体往里面一扔，高温之下，出来的只有水泥块、铁水、废气和飞灰。
陈宪在昂利斯加听说过那种以人作为猎物的猎场，参与者大都是政府高层或者顶级企业家。但他没想到大夏也有这么变态的东西。他更无法想象于显文在其中到底是怎样的角色。
那场火灾……如今想来，甚至有可能是于显文让那两个人去放火，恰好撞上没按约定出门的他而已。
“陈老板？”找这么久的人是个穷凶极恶的大坏蛋，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不对。他在那地方呆了四年了，怎么现在都烧光了才有人去注意……这事你能不能查？”
“陈老板……我觉得应该报警。”
“你开个价。”
“不是，陈老板，我知道你很有钱，但这个钱我也没法赚。”
“五百万。”
“陈老板……”
“两千万。”
杨心润沉默了。
“我又没让你毁灭证据。你只需要帮我查下他到底在干什么，剩下的我自己处理。时机到了你就报警，我不会阻止你。”
杨心润松了口：“陈老板，这样，就一百万，钱太多了我也拿不起。剩的一千九就当我给您二位的礼钱了。”
“行，那你注意安全。”
陈宪挂了电话，刚一转身，就看到于显文穿着围裙站在卧室门口。
他整理好表情，走过去，“你怎么上来了？”
“哦，本来想问你吃小白菜还是油麦菜，但是你没听到，就上来问下你。”
“走，吃饭。”
陈宪擦过他肩膀时被他拉住，“等等啊。”
陈宪不自觉地战抖了一下。“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吃小白菜还是油麦菜。”
“这重要吗？随便吧。”
“很重要啊，上次你还嫌穿心莲有味道呢。”
陈宪突然吼道：“一颗大白菜又不是活人，有什么好重要的！”
于显文愣了一下，“好吧，到时候你吃了要是觉得不喜欢，我再做就是了。”
陈宪脑子嗡嗡的，他发现自己在于显文面前根本藏不住情绪。要直接问他，他会说吗？不可能说。
但他还是问了：“我问你——”
“我不想说。”于显文笑道，“陈宪，你真的很不擅长演戏。”
“你他妈！”陈宪抓住他衣领，“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会害怕！”
“我说了，如果你少想一点，多相信我一点，会好过很多。你按一下这里，”他点了一下自己左脸颊，“我就会失去意识。你还有什么好不安的呢？”
之前去办手续，陈宪为了保险，还是将控制器埋在左边牙龈内侧。主要是为了防止被别人碰到。
“这他妈是一回事吗！”
“不过不要紧，这都是小事。来，我有话跟你说。”他牵起陈宪的手往楼下走，“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没跟你过过纪念日，但我觉得今天挺有纪念意义的。你应该会喜欢吧。”
陈宪一把把他手甩开。“我不想听。”说完抓了外套出门了。
*
于显文知道梁小光和荣晨晨最近回琼都，约过陈宪几次，陈宪因为太忙一直没出去。
今天晚上陈宪也没开车，拿了衣服就冲出去了，大概率是找他们喝酒了。
于显文开着陈宪的车，跟上前面的出租，一路到了火药局街。这条街还是挤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挺神奇的，流行已经变过很多轮，年轻人老了一批、又长出一茬新的年轻人，那间酒吧竟然仍然是年轻人心中最体面最奢侈的地方。他把车停路边，看着陈宪上楼。
陈宪大概会因为不爽喝很多，到时候喝瘫了，梁小光会给他打电话。他就在车里等着。他觉得这种时候，就是需要一点诚意。足够的等候和温软中听的言语都会带来好的结果。
他八岁和陈宪认识，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就算无法回应他的爱情，他也想他能更高兴一点。不过他有点生气，陈宪居然忘记了，好歹去做过心理治疗，竟然还能搞忘。当时不是他自己趴过来亲了他一下，说订婚的吗？如果他现在反悔，陈宪会哭吗？他很想这样说一次，看看陈宪的反应。在他哭之前再告诉他是开玩笑的。用欲扬先抑让高兴的感觉最大化。当然不排除陈宪恼羞成怒揍他一顿的可能……
他一边设想要说的话，一边等着。大概等到两点左右，街上人少些了，忽然有人来敲了下他车窗。他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环境，坐那没动，也没理。
那人抬手向远处招了招手，很快车外围了五六个人，手上都拿着家用那种锤子，有人喊了一声，锤子一并开始往车窗上砸。随着哐当哐当的声响，车窗瞬间布满裂纹。
这里离最近的派出所大概有两千米，但他不确定派出所会不会立刻出警。
陈宪在外界留下的影像资料不多，但车和车牌都很好认。如果是警告袭击，派出所那边可能会找理由耽搁一下再来。
不过这伙人看起来穿得很正常，都是男的，甚至可以断定都是男Beta，他们神色疲惫但满脸愤怒，嘴巴里一直在骂着什么，因为车窗隔音比较好、砸窗的噪声太大，听不清楚。怎么看都是普通人。啊，有个穿绿衣服的，看起来甚至是刚送完外卖来的。这段时间陈宪虽然过得不错，但舆论很糟糕。亿文投资简直像大魔头一样在蚕食国家命脉，感觉陈宪不长六只眼睛都对不起这个世界。总有些上头的人，会觉得一锤子把他打死就能让这片土地欣欣向荣、让自己生活幸福美满了。于显文仔细看了一下，这伙咬着牙、瞪着眼的人和那种用户画像很一致。
他手里拿着电话，在报警和给陈宪发信息之间，选择了先给陈宪发信息：就在你们包间里，我藏了一样东西，你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