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三个月的初级课是三种剑种混合教学，基础科目几乎一样，内容主要为弓步前后移、弹跳步、垫步跃步等基础步法，直刺、弓步刺、击打刺等基础进攻。一般到了第二学期，李大洲才会和助教分开剑种对学生进行教学。但像邵成俊这类学生由于很小就接触过击剑，不仅基础动作熟悉，关于重剑的防守反击、引诱攻击等战术都应用得比较好了，于显文几乎就是纯来挨打的。
“我先说好，他有多余的伤，我就十倍让你还回来。”陈宪抱着手臂靠墙上，语气淡淡的，像在描述会下雨的阴天。
邵成俊反射性地吼了一声：“我他妈怕你了？”
“诶诶诶，我还在这儿呢。”李大洲警告两人。
邵成俊的水平还可以，且力量很强，肉眼可见地打人会非常疼。李大洲要的也就是于显文在挨打时被逼出生理反应，刺激他进一步反击。
“我先定规则，就打一局，15剑，于显文没学过，拿五分就算赢。陈宪，你这边帮我一块儿看。”击剑比赛速度相当快，没有电动裁判器，肉眼很容易误判。李大洲想了想，又补充道:“重剑750克才算有效攻击，我们不用这么精细，而且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对彼此手下留情的。为了激发你们的斗志，我们下个赌注，于显文，你要是输了，下节课就转到重剑组来。至于你，邵成俊，你要输了……呃，你输了就太丢脸了，不用我说吧。”
于显文苦笑道：“李老师，您这不是强迫我转组吗？”他本来已经握好剑，此刻又将剑尖垂下。
重剑组另外两个同学，一个叫张超、一个叫岳潮声，两人对这个结果都很期待。邵成俊气力大得惊人，跟他对练经常受伤，他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有点怕来上击剑课。如果于显文转过来，无疑是新的靶子，他们就解脱了。
“你们体格相近，于显文你还高一点，你反应快，他熟练度高，拿五分绝对是个适度且公平的量。如果没这赌注，保不齐你会一味防守消极比赛。行了，都准备，陈宪你也看仔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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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戴着头套，看不清对方表情，邵成俊只隐约能看见对方黑网下的嘴唇并不像平时弯成一道令人作呕的精致弧度，而是随着弓形嘴唇平缓松弛地垂着，眼睛位置反射刺眼的亮光。当于显文的三棱剑竖至脸旁，邵成俊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他脊背有点发毛。
邵成俊和大部分人不一样，他一点不怕看起来生人勿近的陈宪，此刻却有点怕这个待人和善的年级第一。
不过，他的自信很快在与于显文的对剑中重新找回。
在重剑上，于显文显然是个新手，主动攻击不得的情况下，他会习惯性地后退防守。这在花剑中是合理的，因为攻击不成丧失优先权就不再能得分，而那一刻又正好是优先权转移、对方的抢攻时机。
此时重剑老手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邵成俊一见他后退，立即紧逼，弓步上刺，猛烈击打至于显文左腋下。
于显文被震得几乎重心失衡。
这不是比赛，邵成俊就是冲着借机打人来的。
邵成俊几乎有点得意：这个傻逼，成天说他性压抑，他忍他很久了！
“喂！”陈宪当场喊了出来。
于显文抡了下手臂，用右手像陈宪做了个打招呼的动作，示意他安心。
腋下属于薄弱区域，刺起来非常疼，加上他破绽大，留给邵成俊的蓄力时间多，邵成俊几乎使尽了全力。于显文当时整个左手都麻了。
头三剑形势几乎一边倒，陈宪眉头越看越皱。好几次他都想提剑冲上去教训人。好在于显文平时跟他喂招，习惯了灵活运用剑身、护手盘格挡对方剑尖，否则还会被打得更惨。
和表情厌恶的陈宪、强势得意的邵成俊、充满期待的张超、岳潮声不同，李大洲则观察得非常仔细——
邵成俊确实是熟练剑手不假，很多时候的防守反击更依赖于肌肉记忆，不太动脑子，但积累的经验足够多，应对现在的于显文绰绰有余。他的表现是可以预测的。而于显文的临场反应却比他以为的多太多了。到第三剑、第四剑时，他甚至会主动迈步试探，低垂腰身，以脚尖的假动作佯攻，电光火石间又跳跃上刺，每个动作都沉稳流畅。只是他一来速度不快，二是精度不够，给足了邵成俊反应空间。
李大洲拍拍手，“于显文，你这么慢是在写论文吗！”
击剑需要动脑，但依赖的是快思考，不能用日常理性去判断。李大洲很明显感受到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于显文仍未放开束缚。看上去更像是希望将承受的伤害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但即使在这种情形下，随着时间流逝，邵成俊每一剑的得分难度仍在增加，两人花在试探和防守的时间上越来越多。邵成俊作为优势方，开始有了焦急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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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剑。
不知何时开始，邵成俊感到场上的气氛已经悄悄变了，变得有些压抑。就在他打开于显文剑尖，刺向对方颈部时，发亮的剑尖也同样逼到自己面罩上，发出“叮”一声轻响。面罩正前方受到重击，他反射性地闭上双眼，随后眼前出现大块大块的绿色亮斑。他后退两步，震感呜呜地从面罩弥散，脑中很自然地演示被人从前方刺穿头颅的错觉。
“邵成俊，7分！”仍是他先打到于显文的。
邵成俊后怕地看着对面那个岿然不动的人。他记得于显文平时话多得烦人，但这场比赛一开始，对方就没再开过口，像换了个人似的。
就在此时，于显文终于说话了，语气还是像平时一样温暖轻松：“听说外面最近流行一种青蛙人偶服，很多人穿上那个衣服干些奇奇怪怪的事。可能人就是这样吧，看不见脸才会表现更真实的自己。我感觉我们头套的作用也是这样，邵同学真的好强啊。”
“严肃点，怎么还闲聊上了！”
邵成俊额头被汗水打湿了。但他知道，这不是热的，是冷汗。于显文在向他示威。
靠！怎么可能？这个学校没有任何人能威胁他！
他再一次迈出弓步。
此时的邵成俊已经有点急了。他想迅速拿下比赛，只要率先拿到十分，就可以以碾压的姿态远离这个地方。
他先是上步迅速出手，衔接第六防守，同时弓步刺，整个人像重型机械贴地飞行，直取于显文中盘。他的进攻相当有气势，带着一股异样的压迫感。
于显文却似乎并不着急，轻轻后撤，但重心仍保持微前倾，手腕灵活内扣，即使戴手套仍显修长的手指捏着绞花流畅的枪柄，以第四防守化解攻击，手腕自然拨剑，接圆六直挑邵成俊前胸。
邵成俊因为过于急躁，被刺仍不减向前的势头，在惯性中脸率先撞到于显文胸前，脖子几乎折过来。
于显文似乎轻轻“哇哦”了一声，当即举起双手侧身避开，邵成俊紧跟着栽倒在地。
待邵成俊抬头时，对方藏在黑色面罩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于显文，1分！”
他尴尬且恐惧再跳起来，按着拧不过来的歪脖子，“你他妈不是新手吗！”
“啊，可能是巧合吧。不好意思啊。只有一分，你不要着急。”平静的语调，仿佛落后的是邵成俊一般。
一中体能课的初衷不是培养体育人才，而是丰富学生的体育技能、培养好胜心，所以进度很慢。击剑课还没学到圆六，李大洲能看出来，于显文刚才纯粹是用剑根和护手盘防守后的自然反应。
“但是李老师，我们还要打吗？邵成俊的脖子好像扭到了。”
李大洲这才注意到，邵成俊到现在还捂着他脖子，姿势像落枕了一样。这又不是什么需要拼命的大赛，这样子当然不可能继续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哼。”没等李大洲开口，邵成俊把剑往地上哐地一扔，直接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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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于显文，有问题。”邵成俊黑着脸从更衣室出来。
岳潮声和张超有点怂，他们也能看出，后面邵成俊赢得并不轻松，最后一分甚至输得有些难看。不客气地说，那动作就是狗吃屎，完了当然得给自己找回面子。
张超顺着他说：“他作弊了？”
岳潮声：“作什么弊，他装新手啊！”岳潮声练击剑也有些年头了，他当然清楚，于显文就是新手，开始那种生疏感是装不出来的。但这也是让他震惊的地方，那个人学得太快了。只能说，年级第一的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邵成俊瞥了他俩一眼，抿了下嘴唇，欲言又止。正好遇到于显文和陈宪出来，他不再跟两人多说一句，像躲避瘟神一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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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也当他没存在，对方走远了，陈宪才压着声音道：“你不是吃药了吗，怎么还有力气？”
“我吃的是阻隔剂啊。Alpha抑制剂可替代的药很少，如果产生耐药性要换药，需要医院评估后向A管委报告审批，如果批下来了，对换药的Alpha监控等级就会升级。所以我平时我很注意用量。像现在，有一点点味道，但其他人不凑在脖子上闻就闻不到，那就不用管。我这次易感期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达到峰值，提前半个小时吃药就行了。”他走路贴陈宪很近。
一般没有过标记关系的AO都不知道，有过标记、哪怕只是临时标记，对彼此的信息素都会更加敏感。陈宪此刻身上的味道或许别人闻不见，但于显文不仅能闻到，甚至还相当依赖。而他自己甚至没发现，从出来开始，他脑袋就微微歪着，朝向陈宪的方向。
“我以后也学医吧。”
“啊？”
“多帮你搞点药，这样太麻烦了。你要是被抓了，我还能帮你顶包。”
陈宪忽然感到袖子松了，身旁擦过一阵轻风，他回头发现自己走了好几步，于显文却依然留在原地。
“干嘛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瞄到于显文表情沉默而晦暗，但很快对方又笑着迎了上来，道：“没有，就是刚看到时间，现在好像都六点一刻了，六点四十晚自习，留给我们吃饭的时间不多了，这会儿能吃什么啊？”
“哦，随便吧。”陈宪声音有点沉。其实他刚只是脱口而出，并没有其他意思，但于显文岔开话题就显得刻意且笨拙了。也许于显文对自己的未来是有规划的，但那个规划里，显然没有他。
走了几步，陈宪拽住于显文换了个方向。
“怎么了？去哪儿吃？”
“不吃了，去医务室，给你抹点药。”
“不用吧。Alpha恢复能力很强的，过两天自己就好了，我以前经常——”
陈宪忽然发火：“闭嘴！我说去就去！”
于显文果真闭了嘴，到医务室，两人都没再说过话。直到陈宪红着脸盯着于显文光溜溜的上身，把药塞他手上，逃命似的转身，被于显文拉住手腕。
陈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这样拉着，半天没动静。就在他要忍不住扭头去看时，于显文平静无波甚至有点冷淡的声音传来：“陈宪，我的未来可能不怎么光明。你要陪我吗？”
陈宪忽然转身道：“那我上哪儿去找你这样的Alpha！”他深吸口气，像是终于找到发泄口，说得相当理直气壮，“众所周知，临时标记比嗑药好受多了。我爸是个Omega，跟我妈离婚之后，还不停换女Alpha常年给他做临时标记。但我不行，你知道我妈，我要真干得出来，我妈得气死。而你又没芯片，根本就没人会知道。”
于显文愣了一下，恢复往常笑容：“啊？你早说啊，前几天我就可以直接帮你忙了。而且，我感觉跟你标记后，我的症状也会轻一点。”Omega的症状确实可以用临时标记抑制，但Alpha不行，易感期如果要不难受，那只能和Omega进行长达三四天的浑浑噩噩的性交，泡在对方的信息素里。
陈宪趁机道：“那下次你来我家，我家里一般没人。”
“可以啊。”于显文还攥着他的手，低着头。即将来临的易感期带着黏糊糊的感觉，让他有点晕，他能闻到陈宪身上凉凉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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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标题像在搞奶粉鉴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