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石见来人都是匈人的披甲膘骑,便示意族人不再抵抗。
连同羌渠在内的羌人十几个部落,早就归顺了冒顿大王,乌石不知匈人此番是何来意,但按照两族血盟之约,他必须得降。
乌石看出芜丁是头领,来到他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托着佩刀举过头顶。
苻莘轻声提醒芜丁:“接了再还给他。”
可芜丁却屏息望着几步外那个瘦削挺拔的身影。
崔衍曾无数次在心中设想再见他的情形,料想自己会哭,会笑,会打他,骂他,亲他,抱他……唯独没想过,自己竟这般冷漠。
你来得太晚,我心已死。
我等得太久,入骨相思熬成了仇。
芜丁冲上去一把抱住崔衍,崔衍却回头看着乌石。
乌石一望便知这两人是何关系,万般失落之下竟冒出一句发音标准的汉话:“你别走,别抛下我。”
崔衍常在昏聩迷离时叨念这句,被他学了去。
芜丁闻言登时妒火攻心,煞气冲顶。
崔衍笑了,刚要回答,却见芜丁猛地抽刀甩向乌石脖颈。
血溅了崔衍一脸。
崔衍咬牙重重闭眼,怒道:“他都降了,你杀他作甚?你竟是这样的人?背信弃义……”
芜丁握着刀柄的手太过用力,几乎失去血色。
他不敢相信,重逢后第一句话,竟是如此。
“你舍不得他?你心疼了?” 芜丁听见自己剧烈喘息的声音震荡鼓膜,胸口憋得生疼。
“对呀,他是我男人,能不心疼吗?”崔衍话一出口,自己先呛出泪来。
芜丁眼前直冒金星,将刀鞘撑在地上,才勉强站稳:“你胡说什么?你疯了吗?”
崔衍冷笑着不答,眼里全是轻蔑与怨恨。
这张醉里梦里萦绕在心的熟悉面孔,此刻脸上神情却像个陌生人。
芜丁心如刀绞。
你可知我为来寻你做过什么,你是想逼死我吗?
苻莘见芜丁杀了乌石,大惊失色。
“将军!羌渠人……这如何……”
芜丁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恶狠狠的“杀!”
苻莘“啊?”了一声,芜丁转身挥刀就砍。
芜丁回来时浑身浴血,神色木然。
他想牵崔衍手,却被躲开。
“别碰我!脏!”
芜丁清洗干净,又来到崔衍帐中。
夜已深沉,芜丁刚洗过澡,身上热血奔涌,再忍不了,扑住崔衍按头就亲。
越亲越冲动,硬生生直往崔衍身上撞。
“如今你这般放得开?果然军中并不寂寞。”崔衍虽不抗拒,说出的话却字字扎心。
芜丁忍着心痛把人抱到床上,闷头又亲。
崔衍直直盯着帐顶尖角,偷偷提起嘴角,任由他撕开衣领。
芜丁被眼前景象惊呆。
漆黑的诡异字符衬得胸膛莹白如玉,芜丁身上某处突得一跳,心却像被利刃刺穿。
“好看吗?后头还有。”崔衍无比淡定,自己翻身把脊背亮给他看。
颗颗泪水滴在崔衍背上。
崔衍翻回正面,眼带笑意看着芜丁,似在欣赏他的表情。
还不够,我流过的泪,受过的苦,比这多十倍百倍!
崔衍强压下鼻酸,眨眼笑道:“他很喜欢,总亲个不停……”
芜丁在荆州军营里见过人纹身,知道这图案须得用银针一笔笔刺在肉里。
当时被刺之人只在大臂上纹了个一寸来长的虎头,就疼得涕泗横流,嚎声吓人。
崔衍胸前背后这两大片,得扎多少针……
芜丁只觉得这些针此刻都齐齐扎在他心上,疼得他胃里翻涌,险些呕吐。
眼泪止不住,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芜丁再没心情做别的事,趴在崔衍怀里哭得浑身颤抖。
崔衍也心痛,可又舒爽无比。
见芜丁为他难受成这样,崔衍竟觉得好生踏实,十分满足。
活该!叫你跑!
两人既没办事,也没再说话,就这么抱了一宿。
芜丁哭得累了昏睡过去,崔衍却不敢合眼,他怕又像上回那样,眼一闭再一睁,就从天堂坠落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