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行。
崔衍没费什么力气就说服了自己。
谢镌英,司马镜,戴扶摇,他都不十分情愿,可裴度不一样。
芜丁若在军中历练经年,二十年后,就该如裴度这般。
崔某将芜丁收在身边,埋没他一身本领,摧折他一副傲骨,如今他得以虎入山林,蛟龙归海,未尝不是件好事。
崔衍想起芜丁,定定入神,半晌没做反应。
裴度观其神态,心中便有了数。
“博远贤侄宽坐。”裴度请他坐下,吩咐手下又摆来酒菜:“与裴某喝两杯?”
裴度身上有种令人心安的坦荡气度,崔衍在他面前全无油滑伪饰的意愿。
当他问出:“博远这一路,可与谁人走散?”崔衍像终于得到抒发的契机,就着酒,将这两年与芜丁的纠葛和盘托出。
“想要寻他,不是难事。”裴度听罢啜一口酒,挑眉道:“军中自有消息渠道。不过,博远,恕裴某多言……他所思所求,你既给不了,留他无益。”
崔衍醉红了眼,喉咙发紧:“他要我只对他好,再不出去交游玩耍,崔某确实做不到。他为何不能体谅崔某?只是虚浮情趣而已,并不影响我二人……”
裴度将酒杯“当”的一声放在几上:“怎会不影响?他若与旁人牵扯,你能好受?你这么大人了,怎的如三岁孩童一般自私任性?你一味要他体谅你,可你为何不体谅他?”
崔衍长到这么大,头回有人在这种事上如此坦率地指责他。
他好不服气:“他是我买的!他命都是我的!”
“那你再去另买一个便是!”裴度哼笑着,又为他满一杯。
崔衍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又辩道:“裴将军说得好听,我不信你这些年,再没与别人……”
裴度竟得意回道:“裴某可对天起誓,自打遇上你爹爹,此生没再碰过旁人。”
崔衍掰着指头一算,他爹走了已有十年!
于是摇头不止:“我爹在天有灵,未必愿意你为他吃这种苦。”
“你怎知他不愿意?你爹醋性大得很!从前我被人拉进堂子里走了一趟,屁事没干,回去他就跟我动刀子……”
崔衍喷出一口酒,两人笑作一团。
裴度忽又神色郑重:“这些年裴某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母亲,和你们兄妹。若不是因为我,你爹爹也不会……”
言罢像是害怕崔衍追问,干脆拿起酒壶往口里倒。
两人你一壶我一盏,很快把那一大坛子酒喝了个底朝天。
好在二人酒品都不错,醉了就只是双双躺倒,各自睡死过去。
次日中午崔衍才苏醒过来。
裴度巡营归来,领着他去手下将官那里一一介绍厮认,最后把他带到一顶帐内,指着里头堆积如山的文书信件说:“裴某看不得这些,一看就犯头疼病。博远贤侄你替我看看,有要紧的,讲给我听。”
崔衍一眼瞥见纸堆里几封澄黄的宫笺,抽出来一读,果然是小皇帝司马廉发的求救信。
裴度皱眉道:“这小子懂不懂规矩?此等机密要事,不都派专人传口谕?他就这么发出来了?裴某以为又是太后太妃给我说亲的废话呢。”
崔衍简直哭笑不得。
自从那晚与崔衍饮酒深谈,裴度便没再对他出手。
崔衍倒不乐意了。
这一路虽有焚玉供他泄火,可他其实心里一直不甚痛快。
好不容易遇到裴度这个一见就腿软的理想类型,怎么只撩了一眼,又不动了?
他这人一贯无甚节操,眼下憋得狠了,更是毫无耻感。
他居然琢磨着,爹爹害人家打了十年光棍,算我崔家欠他的,如今我来,就算还他吧。
可裴度待他虽亲近,却行止合礼,似乎不再有那种意思。
这也不难,崔衍想,崔某又不是没这本事。
于是他使出当时在荆州钓芜丁那一套,有事没事到裴度面前晃,凑在人脸边看信,故意在人耳旁喘息,再趁机搂一把腰,脸上却一派单纯无辜,让人无从发难。
果然不出两日,裴度有了反应。
这天晚饭后,崔衍又来裴度帐内,问裴度今日可有书信要他代写。
裴度答曰没有,又随口夸他才学好,会办事,崔衍听了便痴愣愣瞅着裴度,目挑心招。
裴度倒不害羞,一把将他拽到怀里:“博远当我是谁?嗯?胆子忒大了,敢把你裴爹爹当小厮耍?”
说着又勾着嘴角浪笑。
裴度这人不笑的时候看着端正威严,一笑起来丹凤眼勾成两弯新月,满脸邪气。
崔衍被他笑得一下骨头都酥了,探出下巴乖乖叫了声“裴爹爹”。
裴度放声大笑,把人从怀里拎出来掉了个个儿,伸出大手在他屁股上啪啪打了两下,骂道:“乖儿子!叫你浪!”
崔衍下套勾人向来讲究,不肯让他轻易得手,今日钓到这种程度觉得差不多了,便强忍心火从他手上挣了出来,坏笑着跑开。
崔衍回到他自己帐内,心还突突直跳,按耐不住要自行做那蠢事。
焚玉掀开帐门走了进来。
“玉卿……”崔衍抓着他小手,淫笑着朝自己身上招呼。
焚玉甩开他:“奴是来跟崔大人告别的。沈将军要带人家私奔哩。”
崔衍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才几日,就把那个直眉愣眼的老实人蛊得要逃军?
转念一想,焚玉可是毒蛇一代情饵,这是人家吃饭的本事,倒也不十分意外。
焚玉含羞笑道:“对不住了崔大人,奴为了钓他,说大人您沉迷男色伤了身子,已不能人事……”
崔衍气得揪住他要捶,却又“扑哧”笑出声来。
焚玉咬了咬下唇,动情道:“他不介意我身子不干净,说不问前尘,只求往后。往后……往后奴便不能陪伴大人左右……”
崔衍将他双手握住:“玉卿,崔某危难之时蒙你救护,这一路承你盛情却无力回报……崔某着实替你高兴。你二人大可放心好好过日子,裴大人那里我去应对。”
两人拥抱良久,放开后焚玉洒泪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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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伪父子吗?有点儿意思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