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金环扮演顾安越来越得心应手。
正如运营小哥向崔决解释的那样,肉身只是容器,人类的大脑……或者叫它灵魂吧,是世间万物中适应力最强的东西。
无论怎样扭曲的现实,只要深陷其中,灵魂不需要很长时间,就能找到与容器共生的途径。
这日清晨,陆桓起身后将顾安的中衣塞进被里,又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团团再睡会儿,衣服捂在被里了。起身后穿了再下地,当心冻着。午后我便回来陪你。”
金环“嗯”了一声,心中竟倏忽升起一个念头。
得一人珍爱如斯,顾安此生幸甚。
随即又被这个念头吓得惊坐而起。
春夜更深,陆桓滚烫的身体将“顾安”圈在怀里。
上次失手伤了他的团团,陆桓追悔不已,这一个多月都只是抱着,不敢再提那事。
这几日他觉察到顾安心绪稍宁,不似前阵子那般像个性子暴烈的受伤雏兽,甚至偶尔对他还有几分好颜色。
陆桓嗅着怀中人颈后幽香,身下蠢物苏醒,抵在“顾安”后腰上。
“陆桓,”“顾安”冷冷说道:“你再敢碰我,我定叫你后悔托生为人!”
陆桓头埋在他背心,哽咽道:“团团罚我吧!我实在……你要怎样都行,都依你,求求你……你喜欢带那个圈儿,你带上……把我吊起来也行……”
圈儿?
带什么圈儿?
金环猛地意会过来。
顾安为何抛却身家性命也要跟姓崔的缺德鬼私奔?
他借尸还魂时后庭流出的污物,还有那日陆桓强上他时说的那些话……
金环恍然大悟。
“哈哈哈哈哈哈……”“顾安”笑得浑身乱颤:“你们……哈哈哈……这真是……确实难办……”
陆桓以为他又发疯,吓得不敢出声。
“你给我除了这破玩意儿!”“顾安”蹭地从被里窜出来:“乖乖趴好!我可弄不动你!”
陆桓喜出望外,翻身下榻。
一阵稀里哗啦翻找东西的响动之后,陆恒拿来一把小钥匙,急慌慌给他开了脚上锁链。
“你少,吃点,我不,喜欢,胖子,一日,只许,吃一顿!”金环报仇似的狠狠弄他,陆桓却发出一阵痛快的呜咽,连声答应。
次日午前金环醒来,坐在榻边用脚探鞋,感觉奇怪。
脚镣没了。
陆桓没再锁他。
金环恨不得飞身上树,翻他几十个跟头。
可他身子往上一窜,只跳起来一尺来高不说,掉下来还没站住,竟摔倒在地上。
顾安的身体,羸弱无力,不会轻功。
金环又试了几次,险些扭了脚,这才认命。
明月生馆馆主的名帖递上来时,金环正在庭院中的回廊台阶上,蛙跳着练腿。
叫榕儿的小厮引着他去往前厅见客,走着走着停下脚步,回头咧嘴笑道:“大人穿得好生板正!”
金环这才意识到,方才为了跳着方便,他顺手将袍服掀起,塞进腰带中,赶忙尴尬笑笑,将袍子顺出来理好。
他并不知道,从前顾安虚火旺盛,一向穿得清凉,寒冬腊月都敞着怀,只有见客时才穿上裤子,榕儿这是头回见他穿戴整齐的样子。
榕儿回头又坏笑,金环这才想起,这小子也是顾安玩伴之一,于是伸手在他肋条间拧了一把:“反了你!”
明月生馆?金环飞快搜索自己的记忆。
是重生的那个地方!顾安死在那里!
谢铭见“顾安”款款走来,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全不似以往那副药石入骨的病态,可不就是活得好好的嘛。
“顾大人。”谢铭恭恭敬敬拱手行礼:“前次大人在蔽馆遭遇意外,恰逢小生家里出事,着急返乡,未能及时服侍大人,小生特来向大人赔罪领罚……”
金环冷冷撇他一眼,很快挪开眼,盯着门外空地:“跑都跑了,还回来做甚?舍不得你那好买卖?”
谢铭又作一揖:“大人赎罪。小生听闻大人康健如初,心中甚喜。苍天有眼,大人必有后福。”
说完他从袖中摸出一狭长锦盒,双手呈上:“此为北方极寒之地特产之人参,据说已有千年岁龄,乃强身进补之极品。小生冒昧,请大人笑纳。”
金环想,顾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稀罕你这破药材?
于是看都不看,手一挥,皱眉道:“破费了。阁下究竟所为何事?”
谢铭却不答,只抬眼瞅着他,似在用眼神暗示什么。
金环心下一沉。
看来这人与顾安有事,是什么事,却不得而知。
机敏如金环,立刻想到应对之法。
他跨步走出正厅,回头看一眼这馆主。
谢铭立即领会,默默跟在他身后,来到假山巨石遮掩下的一座小亭中。
“怎的?”金环朝廊柱上一倚,微眯着眼看着馆主:“你说。”
谢铭也没了端庄恭敬的神色,竟还脸色微红:“他们说你没……害我白伤心一场。又说你被那莽夫锁了,我担心你,来看看……”
金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原来是这事。
这个顾安,跟崔衍还真般配。
全无节操,一对浪货。
“是,没死。我好着呢。你费心了。”
“药没再吃了?”谢铭小心问道。
金环歪头瞪他:“还敢再吃?你当我真疯了?”
谢铭伸出手要牵顾安,金环赶忙双手抱胸躲开他。
“行,你挺好的。那我走了。”谢铭面色沉下去。
金环在他转身前伸手扯住他衣袖:“诶诶,你什么意思?我说让你滚了吗?姓崔的人呢?”
谢铭似笑非笑打量他神情,最终笑道:“你还惦记他?人废了,被你吓得,人事不能……”
“噗哈哈哈哈……”金环差点儿笑断了气,站都站不稳,一手抓住谢铭小臂以为支撑。
谢铭痴痴盯着他,咬紧下唇。
“安之,你原是要与崔博远……我也可带你走。即刻,随时……”
金环闻言收了笑容,冷冷打断他:“不必。一时兴起,与姓崔的玩笑罢了。你把他送回来,我与他算账!”
“人在齐王殿下手里。殿下正想法儿诓他入宠……”
“哈哈哈哈……”金环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活该!哈哈哈哈!姓崔的也有这一天!”
顾安这张脸,笑起来时灿若桃李,双眼带勾,谢铭一时忘情,扑上去抱住他。
“安之,你可知我……”
金环被他牢牢箍在怀里,怎么也推不开。
谢铭身下已现了形,抵着金环下腹磨蹭。
他本无意冒犯,却令金环记起那日被陆恒强行压制的恐惧。
于是金环应激而起,奋力挣脱出来。
“肮脏下流胚!你算什么东西?!”金环抡起手臂抽了谢铭一巴掌。
金环并不知他是谢大公子,只当他是个做皮肉生意的买卖人。
谢铭脸上闪过各种表情,惊诧,羞耻,激愤,绝望,怨恨……
他失去理智,揪住“顾安”衣领将他拽倒在地,欺身上去死死压住他两条腿。
衣衫被撕得稀烂,“顾安”莹白精瘦的身体半遮半露,更激起谢铭的兽欲。
“非崔博远不可?他有什么好?嗯?”谢铭丧心病狂咆哮着:“他有什么好?!我视你如珠如玉!舍不得碰你!强忍着这些年!你却被他作贱得死去活来!”
金环发疯样的拳打脚踢,一脚踹中谢铭下体,趁他吃疼,才终于逃脱出来。
他逃回房中,小竹跟进来,见他满身尘土,像刚在地上滚过,便要伺候他更衣。
手还没挨到他,就听他嘶吼:“滚!别碰我!滚出去!”
正午时,陆恒照例赶回府里用午饭,见到他的宝贝团团缩在床角一身狼藉,人登时就炸了。
属下领兵在城外截到失魂落魄、又一次仓皇出逃的明月生,将人捆成一团带回刺史府。
陆恒听见“明月生馆”几个字,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抄起一根军法仗,将这色胆包天的馆主打得不成人形。
谢铭只剩一口气,伸长手臂,勉力用指头抠住陆恒靴筒,吐着血沫哀求:“陆将军……安之……让我再……见他……”
陆恒蹲下,才勉强听到他在念叨什么,顿时又急火攻心,抽了佩刀就要砍他。
身边一人赶忙拉住,凑到他耳边:“将军且慢!此人实乃……”
“谁?!”
陆恒确认再三,心中升起疑虑。
“说!你与安之,有何谋划?”
谢铭口中鲜血汩汩而出,呛得他口齿含混:“安之……我只……见安之!”
陆恒强压下剁烂他的冲动,亲自去把“顾安”抱到暗室。
金环见此惨状,哑着嗓子“哈哈”干笑两声。
“安之……”谢铭一双长出常人三分之一的大手,从血污中探出:“我只想……抱抱你……对不住,安之……”
“有话快说!少恶心我!”金环用顾安微哑的喉音吼道。
谢铭实在发不出多大声音,陆恒只好拎着他后领,把人送到“顾安”耳边。
金环缩着脖子,偏头躲开那滴血的目光,听见谢铭喉咙里咕噜噜挤出声音:“你问的事……齐王……赵王……楚王……河间王……长沙王……成都王……”
“八王之乱”?
金环心中炸了个响雷。
崔衍曾向他言明,如今毒蛇已归顺朝廷,实为圣上的鹰犬眼目,眼下有一桩要务,便是查察宗室诸王中哪八个有心作乱。
谢铭拼尽全力,双手扒住“顾安”肩膀,血泪横流:“弓已拉开,箭在弦上……安之……放手吧……无力回天……活下去……我只要……你好好的……”
金环见他瞳孔已散,命在须臾,嚷道:“事已至此,我怎能活?”
“裴,与,李……”谢铭最后吐出几个字,一口血喷在金环脸上,头一垂,死了。
金环并不怕血,也不畏惧死人,只在凝神思忖谢铭临终之言。
陆恒见他呆怔着,以为他又受了惊吓,忙抱他回房,又叫来热水,亲自为他清理梳洗。
“是我不好,是我大意,害团团受伤……”陆恒以为他被谢铭强了,心疼得要命,一时难忍鼻酸。
金环觉得难堪,不愿开口澄清,又实在憋屈,对着陆恒撒气,一顿拳打脚踢。
拳打在肉上砰砰作响,陆恒却像不知道疼似的,一边“团团团团”叫个不停,一边在他乱舞的手臂间逮空索吻。
两人终于搂抱着亲得激烈,小竹在一旁简直没眼看,边往外退边想,金环?呵呵!这要真是金环大人,姓陆的早死八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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