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聿白倒了两杯淡茶出来,放在方淮面前的桌子的。

  注意到方淮的眼神,祝聿白也朝玄关看去。

  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吗?”祝聿白问道。

  方淮眨了眨眼,刚才的景象忽然消失了。

  地板上干净亮洁,没有摔坏的残破蛋糕,没有滚落满地的蓝莓。

  窗外夕阳西下,墨蓝色的夜幕高悬。

  哪里来的暴风雨呢?

  方淮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会出现错觉,只当那是电击留下的后遗症——— 记忆错乱。

  “哦,没事,没什么事。”方淮回过神,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祝淮澈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兴高采烈地翻开故事,靠在方淮怀里准备给他讲故事。

  方淮双手搂住祝淮澈,认真听他绘声绘色地讲,还时不时附和几句。

  绘本不厚,只有薄薄几页。

  祝淮澈很快就讲完了。

  还对听故事的人作出了评价。

  “爸爸,我喜欢给你讲故事。给父亲讲故事他都不认真听。”

  祝聿白在一旁处理文件,听见祝淮澈小声告状,什么也没说,但是嘴角却带着一抹笑意。

  此刻的场景,就是祝聿白一直梦寐以求的。

  灯光温馨,老婆漂亮,孩子可爱。

  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祝聿白想不到了。

  祝淮澈拉着方淮上楼,去了他的房间。

  他抱了很多本绘本放在方淮面前,准备给方淮继续讲。

  但是方淮却把绘本从他手里拿了回来,“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讲,好不好?”

  祝淮澈从没奢望过方淮可以给他讲故事。

  听完之后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

  他在散落在地毯上的绘本里翻找,拿出一本递到方淮手中。

  《爸爸和我》

  方淮愣了愣,但是很快就整理好表情。

  “喜欢这本啊?好,那就讲这本。”

  方淮坐在地毯上,祝淮澈坐在他腿间,靠在他怀里,此刻幸福的不得了。

  连续讲了四本,方淮感觉怀里的人没了动静,低头一看,小家伙靠着他睡着了。

  方淮轻轻摸了摸祝淮澈的脸蛋,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晚安,”方淮轻声说,起身前还亲了亲祝淮澈的额头。

  他把灯关掉,轻拉上门,转身下了楼。

  祝聿白依旧还在处理工作。

  听见脚步声,眼神才从电脑上移开。

  “祝淮澈呢?”

  “睡着了。”方淮走下来,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后颈。

  祝聿白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十点了。

  “今晚住在这里吧,太晚了回去不安全。”祝聿白提出建议。

  方淮本想说打车走,但是祝聿白雀先他一步,“这里比较偏,不好打车。司机也下班了,我晚上开车会头晕,你坐我车不安全。”

  好,所有的后路都被祝聿白堵死了。

  方淮只好答应下来。

  他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为什么他心里对这个地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从前在梦里见过类似的场景。

  从下午那个公园开始,方淮心里就有这种感觉。

  进了别墅后,这种感觉非但没有减退,还愈发强烈起来。

  到底是因为什么?

  想不明白。

  方淮烦躁地闭上眼睛。

  耳边祝聿白敲键盘的声音减弱,但是一直很有节奏。

  方淮听着听着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小时后,祝聿白合上电脑,坐在方淮脚边的地毯上看着他。

  看了一会儿。祝聿白缓缓把头靠在方淮的腿上,开口问,“什么时候才能永远拥有你呢?”

  祝聿白说得很轻,晚风一吹,就散在了黑暗中。

  闻不可闻的叹息声和空气融在一起,被吸之入肺。

  祝聿白站起身,手臂用力把方淮从沙发上抱起来。

  五年前他住的那间卧室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每天都有人打扫,就像过去几千个日夜里,方淮依旧住在那里一样。

  祝聿白拉开被子,把方淮轻轻放在床上。

  背刚一挨床,方淮就醒了。

  四目相对,祝聿白被看得一愣。

  “吵醒你了?”

  方淮摇头。

  其实在楼下祝聿白抱他的时候,他就醒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淮不愿意睁眼。

  祝聿白的怀抱很温暖,方淮有片刻的贪恋。

  “醒了那就去洗澡吧,我给你拿浴袍,”祝聿白起身把主灯打开,进了浴室把浴缸水放满。

  方淮进浴室后,祝聿白就退出来,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祝聿白站在浴室门外。

  眼前全是方淮自杀的那个夜晚。

  他躺在满是血的浴缸里,奄奄一息的样子在祝聿白脑海里重复了千万次。

  无数个午夜梦回的瞬间,那个场景都将祝聿白逼得崩溃。

  此刻祝聿白明知道浴室里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但是他就是无法挪动脚步。

  他的眼睛像是要把门板看穿似的,连眨眼的频率都变得很低。

  方淮裹上浴袍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你……你要洗澡吗?”方淮本来想问他为什么站在浴室门口,但是转念一想,这是他家,他站在哪里都可以。

  祝聿白看他全须全尾地出来,悬在喉咙的心终于落回了它该在的位置。

  他怕被看出什么端倪,蒙头就钻进了浴室。

  浴室里还有没有散开的水雾和沐浴精油的味道。

  不是信息素。

  说起来祝聿白已经很久没有闻过方淮的信息素味道了。

  以前的青梅味不是属于他的,后来被养起来的腺体却从未散发出任何气味。

  其实祝聿白根本就不知道方淮的信息素是什么样的味道。

  热水淋在身上,让祝聿白短暂地失去了思考。

  他随便冲了下,就出来了。

  方淮已经躺在了床的一边。

  祝聿白关掉灯,走到床的另一边躺下。

  谁都没有说话。

  祝聿白最先忍不住,他伸手把方淮捞到怀里搂着,低头把鼻尖抵在他后颈原本应该有腺体的地方。

  方淮眼睛眨了眨,却也没有拒绝祝聿白。

  他在黑暗中缓缓开口,“你以前也这样抱过我吗?”

  过了很久,祝聿白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每一天,每一天都这样抱着你。”

  方淮从他怀里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害怕吗?”

  “看见我躺在浴缸里,浑身是血的样子,你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