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方稚还活着吗?
方淮瞪大双眼,他一直以为方稚真的去世了。
难不成以前是假死吗?
祝聿白余光瞥见了方淮的表情。
他单手把中控台上的手机拿起来,解锁,然后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递给了方淮。
方淮接过手机,垂眼去看。
屏幕上赫然是廖蓝和方仲英的背影,正面对着镜头,那个满脸笑意的人,不是他的方稚,还能是谁?
他盯着那张熟悉的脸,许久不见的脸,此刻竟忽然感到十分陌生。
让方淮感到陌生的是什么?
大概是亲哥哥脸上的表情吧。
见到父母,和父母重新团聚后开心和愉悦的表情,在方淮看来陌生又刺眼。
方淮把手机锁屏放回到中控台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祝聿白目视着前方的路况,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是你的哥哥,你当然有权利知道他的近况,不是吗?”
“而且,我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家人。”
祝聿白缓缓开口,语气慎重诚恳,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想要方淮留在身边。
他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一起住在锦园,如果方淮喜欢,他们还可以养一只小狗或者小猫。
只要方淮愿意留下来,祝聿白愿意做出一切让步。
方淮听完祝聿白的话,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方淮不想对自己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做任何提前性的假设和承诺。
因为那都是无用的,虚空的。
只有你真正走到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才有它发生的意义。
祝聿白没有听见方淮的答案,他也没有当场再问第二次。
因为他觉得,自己和方淮来日方长,后面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考虑未来。
那个阳光明媚回家的下午,祝聿白怎么也没想到是他们的最后一次。
当天晚上回家,祝聿白在临睡前,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一个小的丝绒盒子。
他把其中一个戒指拿出来戴在方淮的无名指上,还拿手机拍下来了照片作为留念。
当时方淮已经睡着了,所以祝聿白很自觉的自己给自己戴上另一枚戒指。
戒指的款式很简单。
是莫比乌斯环。
他学设计的朋友告诉他,莫比乌斯环只有一个面和一个边界,无论从环上的哪一个点出发,最终都会回到起点。
它象征着永恒,无限,循环,永不结束的爱情。
祝聿白希望自己和方淮也是如此,能够像莫比乌斯环一样,永远无穷,永远站在一边。
方淮第二天醒来,当然发现了手指上的戒指,他没说什么,就像没有戴上一样。
直到出事的那天,他把戒指从手指上摘下来,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方淮师是学美术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戒指是个莫比乌斯环呢?
他比谁都清楚。
但是太迟了,一切都来的太迟了。
他把戒指放在床头柜的小香薰旁边,一个很显眼的位置。
他相信祝聿白肯定能够一眼就看见。
就在当天晚上,方淮再次被送进了医院。
私人医院比较远,所以就近把方淮送到了三院。
在方淮失去意识之前,他对把他推进手术室的医生说,“别救我了,谢谢你。我死了后,请把我的腺体还给一个叫祝聿白的先生,但是不要把我的尸体给他。”
方淮意识不清楚到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把托付后事的医生是宁景。
宁景低声叫着方淮的名字,让他不要睡,说自己会拼全力救他。
方淮来不及回应,整个人就彻底晕了过去。
祝聿白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医生身上。
他看着手术室上亮着的“手术中”三个字,心里空的扔下一颗石头都听不见回响。
第二次,这是祝聿白第二次,有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给他,让他在上面签字。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面临生命危险的,为什么总是方淮?
祝聿白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应该仔细考虑一下,要不要留下他。
如果当时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方淮是不是会比现在健康快乐一些。
手术持续了近八个小时,宁景从手术里出来,告诉祝聿白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可以的话,请通知方淮的家人,可以做后事安排了。
祝聿白一把抓住宁景的领子,“你他妈在说什么!方淮怎么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没有我的允许,他不许……”
宁景眼里都是泪水,“聿白,你冷静一点儿,我们尽力了,方淮求生意志力真的很差,几乎是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是他这几个月强行撑下来的原因,现在,唯一的执念结束了,他也没有求生的意志了。”
祝聿白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对着手术室里大喊,“方淮!你要是敢死,我绝不会善待他!你忍心留下他一个人吗?方淮!方淮!!!”
手术室里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医疗设备发出的的滴滴滴声音。
一个医生从手术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满怀抱歉地跟祝聿白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这个是病人嘱咐我们一定要把这个送到你手上。”
祝聿白眼前全是水雾,甚至看不清出来的医生长什么样,伸手去拿那个盒子的时候,手都伸偏了方向。
最后还是医生握着他的手,把盒子塞进他手心里的。
祝聿白看着掌心里那个小小的盒子,甚至都不敢轻易猜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在几个豆大泪珠砸落下来后,祝聿白轻轻打开小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小块红色的东西。
他的脸上出现了长达十几秒钟的空白。
祝聿白抬眼看向医生,不解地问道,“这…这是什么?”
医生估计也是头一次听到病人这样的要求。
他看了看祝聿白难看到极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复道,“额…这个是病人的腺体,他要求我们在他死后,把腺体割下来,转交给一位叫祝聿白的先生。”
“他还有一句话要带给您。”
“他说:别恨他了,他不想还有人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