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假装无事发生，伤口就可以从未存在过。
他比谁都更清楚，也更应该清楚，他伤鹤弋有多深。鹤弋的心像是棉布枕头一般，被利刃划破，扯碎了里面所有柔软的柳絮材质，最终剩下的，只有空荡荡的贫瘠。
他好歹还有兄弟，有朋友。鹤弋…他那一年里的囚禁期间，从未听对方提起过自己生命里的任何人。即使是对话也是时常没有的。他施加给鹤弋的，只有暴力的虐打和无尽的孤寂。
蜷缩在角落里的可怜崽，遍体鳞伤地入睡，可能连合眼都是困难的。那个时候他只想过了要肆意报复，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对鹤弋来说可能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到底是经历过多少疼，才会让这个可怜的小人儿就算是接收到一个笑容都会觉得温暖，都会容易冰山化解。
封顽煜内心有些苦涩，自鹤弋僵直住身体的那一瞬间，他就开始觉得自己和鹤弋现在相处的这片刻温馨都是虚假的。他永远也抹不去对方心里对挨打的阴影，又有什么办法谈及幸福。
他注定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他只会殴打，只会发泄，只会像掏空了心一般地傍上别人。他封顽煜…本就是这种一无所有的烂人。
封顽煜沉默不语地跟着鹤弋去警局办手续。约好的日料局泡了汤，旁边拎着的甜甜圈袋子也被挤扁了。如果是暖乎乎的热食，现在也该冷掉了。但甜甜圈本就是冷的，就算放久，也只会坏掉。
那个恶心人的臭小子，自从被他打过后就乖了，坐在副驾驶座上没吭声。鹤弋叫的司机开车，坐在后车座侧头瞧着风景。四个人在车上都很沉默，直到警局办手续。
封顽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冷漠——在鹤弋向警方递交这些年来的性骚扰资料时，瞧着影像资料里鹤弋受到的言语攻击和身体欺凌，对方下意识地侧过头来确定他情绪时，还是有些像受了刺激一样不再回头看来了。
他其实只是反应慢了半拍，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鹤弋罢了。心里软软绵绵的地方被踩的疼，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鹤弋，才能让对方不那么难过。笑容也扯不出来，像是得知父母离婚的那一天一样。
鹤戈被警方拘留后，回去的路上就只剩他们两个人。司机在警局等着老爷子的准信，要看家里的小少爷需不需要直接保释。鹤弋这一次彻底和他父亲撕破脸，也不准备再回去他父亲的公司，甚至那个老宅了。
封顽煜开着车，有些沉默地瞥了一眼旁边角落的甜甜圈袋子。虽然有些扁，但还是被鹤弋小心地抱在了怀里，好像没有舍得打开。他思忖了几秒，还是摁开了车内音乐播放器。
等红绿灯的时候，封顽煜听到了鹤弋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很脏吗？”
封顽煜沉默了许久，侧过头望向他。如果是在之前的一年里鹤弋问起这个问题，他有无数可以羞辱对方的方式，甚至还有暴力的殴打与凌虐。可是现在——他是不是早就把恨意割舍下去了。时间填平了他心口的伤处，鹤弋的回应也让他逐渐淡忘了一切痛楚的事。
所以问题就回归变成了问题本身。他的心里，鹤弋是什么样的？
他是怎么看待这个人的呢。
虽然鹤弋的身体构造和其他人——其他男性或者女性确实不一样——但他好像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换而言之，这重要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封顽煜说着，踩了一脚油门，冲着已经亮起来的绿色红绿灯方向驶去。车窗外的风很喧嚣，因为不断加速的轿车而有些清凉。等驶过几个路口，又到了一个停止的节点，封顽煜下意识地侧过头望着鹤弋。
清冷的小美人正望向窗外，注意到他的视线就偏过头来了。他的袖口挽了起来，露出左手臂被烟头烫伤出血的地方。之前被封顽煜上过药的地方现在又有些受伤，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二次伤害过。鹤弋望着他的眼神很难描述，像是秋季的枫叶树，很红很火，还很绚烂。
封顽煜没有再多想，直接凑了上去拽住他的手腕，轻轻地吻在了烟头烫伤的地方。鹤弋下意识地怔住，就连抱着的甜甜圈袋子也僵直在那里。“封——”
封顽煜小心地舔在伤口表面的淤痕，舐去血痕。清冷的触感总是会让伤痕好一些，温热的伤处现在缓慢地好了些。没等鹤弋再反应过来，封顽煜又抬起头，凑上来咬住了他的嘴唇。他把人整个都侧搂在怀里压下去，就算隔着车窗也不能从外面瞧见。
鹤弋的身体有些发抖，但他缓慢地回搂着封顽煜，等到吻完对方继续开车，又默默地盯了几秒封顽煜。“你…”
“嗯，我喜欢你。”封顽煜轻快地补充道，“和我在一起吧。”如果你还愿意再赌博一次。